千悠结羽对着双亲，深深一躬。


    那无声的拜别，重于泰山。


    再起身时，他的目光已然不同，平静得宛如神明，俯瞰着脚下这片即将被他彻底改写的土地。


    父母的眼神里，有万般不舍，有无尽骄傲，最终都汇聚成一句沉甸甸的嘱托。


    “保重。”


    千悠结羽微微颔首。


    他身后的空间无声扭曲，如水波荡漾，下一瞬，整个人便在和煦的月光下，凭空消散。


    千悠武藏望着儿子消失的地方，许久，才将目光投向那柄被结羽留在墙角的，最普通的木刀。


    那是他曾经的佩刀。


    ……


    蝶屋的庭院静谧如昔，千悠结羽的身影短暂停留，似乎在确认着什么。


    随即，他再次消失。


    这一次，他跨越了山川与河流，径直出现在一座人迹罕至的深山之中。


    这里，是兽类的王国。


    空气中弥漫着原始、狂野、不服管教的蛮横气息。


    他刚一落地，甚至不需要刻意去寻找。


    一道粗野狂放的咆哮，便撕裂了山林的寂静，由远及近。


    “猪突猛进！猪突猛进——！”


    轰！轰！轰！


    伴随着巨木被暴力撞断的巨响，一道身影在林间横冲直撞，凶悍无匹。


    千悠结羽的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找到了。


    他信步前行，月光自林叶缝隙洒落，照亮了他身前的一片空地。


    那个赤裸上身，腰围兽皮，头戴狰狞野猪面具的少年，正用他那颗硕大的猪头，疯狂地撞击着一棵两人合抱的参天古树。


    那不是训练。


    那是一种纯粹的，力量的宣泄。


    少年似乎终于察觉到了这片领地中，多出了一个不属于这里的气息。


    他猛地停下动作，猪头面具骤然转向千悠结羽，两个鼻孔里喷出灼热的粗气，仿佛一头发怒的野兽。


    “喂！你这家伙是谁！”


    少年的声音粗噶刺耳，充满了领地被侵犯的暴躁。


    “不知道这里是本大爷的地盘吗？”


    “滚出去！不然就把你撕成碎片！”


    千悠结羽立于月下，绝世的容颜在光影中明灭，神情没有丝毫波澜。


    “嘴平伊之助。”


    他只是平静地念出了这个名字。


    “哈？”伊之助愣住了，仿佛没听清。


    但他的野兽直觉，却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以及……一丝被看穿的羞恼。


    “管你是谁！自己送上门来，就给本大爷当小弟吧！”


    话音未落，伊之助双腿肌肉瞬间坟起，整个人如同一颗野蛮的炮弹，朝着千悠结羽轰然射来！


    他双手不知何时已紧握那两把布满豁口的锯齿状日轮刀，刀锋在月下闪烁着嗜血的寒芒。


    “兽之呼吸·叁之牙·獠牙撕扯！”


    两道毫无章法，却又狂野至极的斩击，交错着扑面而来！


    千悠结羽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对付这种尚未开化的野兽，任何言语都是多余的。


    唯有神明般的伟力，将其彻底碾碎，才能在它灵魂深处，烙下敬畏的钢印。


    他甚至没有拔刀。


    只是单手在胸前，随意结了一个印。


    “影分身之术。”


    “嘭！”


    一声轻响，白烟炸开。


    伊之助势在必得的斩击，瞬间穿透了那道残影。


    他双脚在地上犁出两道深深的沟壑，猛地稳住身形。


    当他抬起头时，猪头面具下的双眼，瞬间瞪得滚圆。


    眼前，哪里还是一个人？


    足足十几个一模一样的千悠结羽，将他团团围住，每一个都带着那种云淡风轻的，仿佛在看一只胡闹的猴子般的微笑。


    “什么……玩意儿？！”


    伊之助的大脑，彻底宕机了。


    不等他理解眼前这超乎常识的一幕，一个千悠结羽已经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伸出两根手指，不轻不重地在他后脑勺上弹了一下。


    “咚。”


    声音不大，侮辱性极强。


    “混蛋！”


    伊之助暴怒转身，双刀狂乱挥舞，却只斩中了一片虚无。


    下一秒，他感觉脚踝一紧，另一个千悠结羽不知何时蹲在他脚边，轻轻一勾。


    伊之助重心顿失，整个人狼狈地向前扑去。


    他腰腹猛然发力，在空中一个翻滚，试图重新站稳。


    然而，头顶的阴影，早已等候多时。


    第三个千悠结羽双手抱胸，仿佛算准了他所有的动作，然后轻飘飘地一脚，精准地踩在了他的猪头面具正中央。


    “砰！”


    伊之助被这一脚，结结实实地从半空中踩了下去，脸朝下拍在地上，啃了一嘴混合着青草味的泥土。


    “哇呀呀呀！你们这些卑鄙的家伙！”


    山之王何曾受过这等奇耻大辱！


    他从地上一跃而起，双刀舞成两道致命的旋风！


    “兽之呼吸·伍之牙·狂牙绽裂！”


    狂暴的斩击向四面八方无差别地爆发开来！


    然而，徒劳无功。


    那些“千悠结羽”，如同林间的鬼魅，行动飘忽，配合默契得令人发指。


    他的刀，快不过他们的戏耍。


    他的力量，破不开他们的包围。


    伊之助感觉自己像个被猫群戏耍的老鼠。


    他冲向左边，右边的分身就用刀鞘轻轻敲他的屁股。


    他攻向上方，下方的分身就抓住他的兽皮裙用力一扯。


    他气得哇哇大叫，将两把刀挥舞得密不透风，却连对方的一片衣角都摸不到。


    一个分身轻松夺过他一把刀，随手抛给另一个。


    另一个又抛给第三个。


    他那两把引以为傲的日轮刀，成了对方手中杂耍的道具，在十几个分身之间飞来飞去。


    伊之助追着自己的刀满扬飞奔，最后被一个分身故意伸出的脚再次绊倒，咕噜噜滚成一团，头晕眼花地躺在地上，像破风箱一样大口喘着粗气。


    猪头面具都歪到了一边，露出一只写满了震惊、迷茫与屈辱的眼睛。


    十几个千悠结羽停下了动作，重新将他围成一圈，齐刷刷地低头俯视着他，脸上的微笑，在此刻看来，宛如神魔。


    “你……你们……”


    伊之助的声音，再也没有了之前的狂傲，只剩下浓浓的疲惫和无法理解的恐惧。


    真正的千悠结羽缓步上前。


    他挥了挥手。


    “嘭嘭嘭——”


    一连串的轻响中，所有的影分身，尽数化作白烟，消散无踪。


    世界，瞬间清静了。


    伊之助挣扎着坐起来，扶正了自己的猪头面具，他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毫发无伤，连呼吸都没有丝毫紊乱的男人。


    脑子里，一片空白。


    输了。


    输得彻彻底底，毫无尊严。


    他引以为傲的速度、力量、野兽般的战斗直觉，在对方面前，可笑得就像三岁孩童的把戏。


    山林间，万籁俱寂。


    只有月光，和他粗重的喘息。


    良久，良久。


    伊之助猛地摘下了头上的猪头面具。


    面具之下，是一张与他粗野行为截然不符的，秀美得如同画中少女的脸庞。


    那张脸上，愤怒与不甘早已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狂热的兴奋与崇拜！


    “好厉害——！”


    他扯着嗓子大喊，双眼放光地死死盯着千悠结羽。


    “你！你刚刚那个是什么？！分出好多好多个自己！太强了！本大爷从来没见过这么厉害的打架方式！”


    他手脚并用地爬到千悠结羽面前，仰着那张漂亮得不像话的脸，用一种无比期待的眼神看着他，石破天惊地喊出了一句。


    “喂！你！”


    “收我做徒弟吧！”


    “教我那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