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眼前这张漂亮得不像话的脸，以及那双燃烧着原始崇拜火焰的眼睛。


    收徒？


    可以，本来目的就是这个！


    “想学？”


    千悠结羽的声音，清冷如月光，却蕴含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可以。”


    他吐出两个字，停顿了片刻，仿佛在赐予恩典。


    “从此刻起，你便是我的‘继子’。”


    “哈？继子是啥？能吃吗？”


    伊之助的野兽大脑无法处理这个陌生的词汇，但他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


    “你答应教我了？！”


    “嗯。”


    一个字，仿佛天宪。


    “呀哈——！”


    伊之助像是被注入了无穷的精力，猛地从地上弹起，将猪头面具胡乱扣回头上，然后绕着千悠结羽开始了一扬野性的狂奔。


    他挥舞着双臂，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代表着极致喜悦的嚎叫。


    “猪突猛进！猪突猛进！本大爷的时代来临了！”


    这副蒙昧而纯粹的狂喜，让千悠结羽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


    他没有制止。


    只是静静地看着。


    这头桀骜不驯的野猪，其灵魂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只需以绝对的力量将其打磨，便能绽放出足以撼动时代的光芒。


    许久，伊之助终于耗尽了那股兴奋劲，停了下来。


    猪头面具下，呼吸灼热而急促。


    “喂！师父！快！现在就教我那招！分出好多好多个自己那个！”


    “不急。”


    千悠结羽淡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命令感。


    “还有，收起你那可笑的称呼，叫我羽大人。”


    他转身。


    月光下，那道孤高的背影，仿佛承载着整个世界的重量，神秘而遥远。


    “我的时间很宝贵。”


    “现在，跟上，去见下一个人。”


    “找人？找人哪有学新招式重要！”伊之助下意识地反驳。


    然而，千悠结羽根本没有理会他的意思，径直迈步，向着山林深处走去。


    伊之助顿时急了。


    他手忙脚乱地捡起自己那两把布满豁口的日轮刀，像只小野猪一样屁颠屁颠地追了上去。


    “喂！等等本大爷啊！羽……羽大人！”


    他一边连滚带爬地追赶，一边还在不甘心地嘟囔。


    “说好了的！找完人必须教我！”


    千悠结羽始终没有回头。


    他的步伐看似不快，却蕴含着某种无法理解的韵律，每一步踏出，都与夜风、与月光、与大地的脉动融为一体。


    伊之助用尽了全身力气，将野兽的爆发力催动到极致，却始终只能维持在千悠结羽身后三步的距离。


    无法超越，也未曾被落下。


    这份对距离神鬼莫测的掌控力，让伊之助心中那份狂热的崇拜，再次被推向了顶峰。


    他闭上了嘴，不再咋咋呼呼，只是憋着一股蛮劲，死死地、虔诚地跟随着那道神明般的影子。


    两人一前一后，如鬼魅般穿行于夜色笼罩的山林田埂。


    对千悠结羽而言，这片土地的每一寸，都清晰地倒映在他的感知之中。


    他要找的人，早已被他锁定方位。


    此刻，不过是在享受这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片刻的宁静。


    忽然，千悠结羽的脚步停下。


    前方不远处的小径上，一股稀薄的血腥味，混杂着令人作呕的鬼气，飘入鼻尖。


    伊之助的鼻子也用力耸动，猪头面具下的神情瞬间变得狰狞。


    “是鬼的味道！”


    千悠结羽微微侧过头，月光勾勒出他那张完美到不似凡人的侧脸，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温度。


    “去。”


    “找到他，杀了它。”


    “让我看看，你这头野猪，究竟有几分实力。”


    命令，简洁而绝对。


    “哈！看本大爷的！”


    伊之助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兴奋咆哮，双腿肌肉瞬间虬结，整个人如同一颗出膛的炮弹，撕裂空气，悍然冲向那条小路！


    那里，一只刚刚转化不久的瘦小劣鬼，正张开血盆大口，扑向一个瘫倒在地的货郎。


    “兽之呼吸·壹之牙·穿透刺射！”


    伊之助人在半空，双刀便已出鞘，以一种野蛮到极致的姿态，朝着劣鬼的脖颈狂暴刺去！


    那劣鬼根本来不及反应，只看到一道模糊的影子扑面而来。


    “噗嗤！”


    双刀精准地贯穿了鬼的脖子。


    但因为力量太过狂暴，竟连带着鬼的身体，一起被死死钉在了路旁的一棵大树上！


    鬼没有立刻消亡，还在疯狂地扭动挣扎，发出凄厉的嘶吼。


    “吵死了！”


    伊之助暴躁地抽出双刀，反手便是一记狂野的交错斩击！


    “兽之呼吸·叁之牙·獠牙撕扯！”


    “唰！”


    两道森然的刀光闪过，劣鬼的头颅瞬间被撕裂成无数碎片。


    残躯无力地滑落，迅速化作飞灰。


    伊之助得意地甩了甩刀上根本不存在的血迹，猛地转身，将猪头面具对准缓步走来的千悠结羽，像一头等待主人夸奖的猎犬。


    “怎么样！羽大人！本大爷很强吧！”


    千悠结羽走到他面前，视线在他那两把豁口更多的日轮刀上停留了一瞬，又扫过地上被破坏得一片狼藉的痕迹。


    他轻轻摇头。


    “太粗糙了。”


    “哈？！”伊之助的音量瞬间拔高了八度，“哪里粗糙了！本大爷把它撕碎了！”


    “你的呼吸法，是野兽的本能，杂乱无章。”


    “你的刀，不是武器，是锯子。”


    “你的力量，有七成，都浪费在了毫无意义的破坏上。”


    千悠结羽的评价，平静，淡漠，却字字如神罚，精准地钉在伊之助最引以为傲的地方。


    “你……”


    伊之助气得浑身发抖，猪头面具下的脸涨得通红，却一个字也无法反驳。


    因为他知道，这个男人说的，全都是事实。


    他的战斗，就是野兽的搏杀，讲究的就是一个痛快，一个野蛮！


    看着伊之助那副敢怒不敢言，几乎要憋出内伤的模样，千悠结羽继续道。


    “野兽的直觉是你的天赋，但若止步于此，你终其一生，也只是一头稍强壮些的野兽罢了。”


    “连成为我手中之刃的资格，都没有。”


    说完，他不再看伊之助一眼，仿佛那只是路边的一块顽石。


    他的目光越过瘫软在地的货郎，越过眼前的山林，投向了远方一座在夜色中静默的山峦。


    他的感知，早已抵达了那座名为“云取山”的地方。


    在那里，一股微弱却坚韧如磐石的气息，正顽强地燃烧着，如同风中残烛，却死不熄灭。


    千悠结羽的眼神，骤然变得深邃无比。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额头带着疤痕，耳朵上挂着日轮花纸耳饰的少年身影。


    灶门炭治郎。


    以及……他那以后会变成鬼的妹妹。


    灶门祢豆子。


    原来如此。


    故事的起始，一切命运的交汇点，就在这里。


    千悠结羽的唇角，缓缓上扬，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如同棋手落子前的弧度。


    “走吧，伊之助。”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奋，仿佛找到了一个绝佳的剧本。


    “带你去见一个，和你一样，被命运愚弄的可怜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