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世的手在书案下微微收紧，指尖泛白。


    她的心，此刻正掀起惊涛骇浪。


    那是什么？


    那双眼睛……那种力量……


    既不是呼吸法，也不是血鬼术。


    那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甚至从未想象过的，凌驾于认知之上的诡异力量。


    仅仅一个眼神，就让身为鬼、精神坚韧的愈史郎变成了这副模样。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震动，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阁下……好手段。”


    珠世的声音里，多了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干涩。


    千悠结羽仿佛没听出来，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在珠世对面的蒲团上坐下，姿态闲适。


    “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他的语气是那么的理所当然，仿佛这真的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珠世小姐，我这次来，不是为了听你吹捧我的。”


    千悠结羽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直视着珠世的眼睛，切入了正题。


    “我想知道，你是否清楚鬼舞辻无惨的下落？”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在珠世的心头炸响。


    “或者说，你有没有办法，能够进入他的无限城？”


    珠世彻底愣住了。


    她漂亮的眼眸中，第一次流露出发自内心的、毫不掩饰的震惊。


    她设想过无数种可能。


    对方或许是来拉拢她，或许是来试探她，甚至可能是来清除她这个不稳定的鬼。


    但她唯独没有想到，这个年仅十二岁的少年，在斩杀了上弦之陆后，竟然将目标……直接对准了鬼的始祖！


    “千悠阁下！”


    珠世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温婉的声线中带上了急切。


    “我知道你很强，你斩杀了上弦之陆，甚至可能还击败过其他的上弦。但鬼舞辻无惨……他和上弦完全不是一个层面的存在！”


    她身体微微前倾，试图用言语将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从悬崖边拉回来。


    “他是不死的怪物！是活了上千年的噩梦！他的实力深不可测，再生能力更是远超任何一只鬼！这几百年来，无数强大的剑士试图挑战他，结果都只是成为了他的养料！”


    “这不是你单枪匹马就能战胜的对手！你的强大，在绝对的再生力和恐怖的力量面前，很可能会变得毫无意义！”


    珠世的情绪有些激动，她太清楚无惨的可怕了。


    那是一种刻印在灵魂深处的、无法磨灭的恐惧。


    她不希望看到这样一个拥有无限潜力的天才，因为一时的冲动而白白葬送性命。


    看着情绪激动的珠世，千悠结羽没有反驳，也没有不耐烦。


    他只是静静地听着，眼神中古井无波。


    直到珠世的话音落下，他都没有开口。


    珠世见他不为所动，以为自己的劝说失败了，心中涌起一阵无力感。


    她咬了咬牙，抛出了自己最大的筹码，也是她数百年来赖以生存的唯一希望。


    “阁下！我知道你急于消灭无惨，我比任何人都想让他下地狱！”


    “我已经有了能够彻底打败他的办法！”


    珠世的眼中重新燃起了光芒，那是一种混杂着仇恨与希望的火焰。


    “只要你肯帮助我，去猎杀那些上弦之鬼，获取他们高浓度的血液！我就能加快我的研究！”


    “我正在研发一种药物，一种能将鬼变回人类的药物！”


    “只要这种药完成，我们就能从内部瓦解他！让他失去力量！到那时，鬼舞辻无惨必败无疑！这才是最稳妥，也是唯一可行的道路！”


    她满怀期待地看着千悠结羽，希望自己的宏伟计划能够说服他。


    然而，千悠结羽依旧没有说话。


    他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那一声叹息很轻，却仿佛带着无尽的失望与寥落。


    仿佛在说，你的眼界，也仅限于此了吗？


    “唉……”


    在珠世不解的目光中，千悠结羽抬起了眼帘。


    下一秒。


    那双猩红的，如同风车般诡异华丽的万花筒写轮眼，再次浮现。


    没有杀意。


    没有攻击。


    只是静静地注视。


    嗡——！


    珠世的意识猛地一沉，眼前的和室瞬间支离破碎，化为无尽的数据洪流。


    她被拉入了一个由千悠结羽的意志所构筑的幻境之中。


    冰冷。


    刺骨的冰冷。


    珠世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座华丽但充满了腐朽气息的殿堂内。


    一个白橡色头发、眼眸七彩的俊美男子正用一对金色的折扇疯狂地攻击着千悠结羽。


    那是……上弦之贰，童磨！


    珠世的心脏骤然停跳。


    她看到，童磨的血鬼术化作漫天冰晶，每一片都足以冻结一名柱级剑士的血液。


    然而，千悠结羽只是信步闲庭，甚至分出数道一模一样的身影，用着她闻所未闻的、融合了呼吸法与奇异能量的招式，将童磨的冰莲菩萨像打得节节败退！


    最后，一道璀璨的雷光从天而降，化作咆哮的麒麟，将童磨连同他身后的整个万世极乐教总部，彻底从大地上抹去！


    那毁天灭地的景象，让珠世的灵魂都在战栗。


    画面一转。


    是她无比熟悉的，无限城！


    不，这似乎还不是无限城，而是一处奢华的西式洋馆。


    但那股令人作呕的、属于鬼舞辻无惨的气息，浓郁到了极点。


    她看到了那个她永生永世都无法忘记的身影。


    鬼舞辻无惨！


    他暴怒着，化作了最终的战斗形态，无数骨鞭与利齿从他身上伸出，疯狂地撕裂着空间，其威势比她记忆中任何一次都要恐怖！


    然而，千悠结羽，那个十二岁的少年，就那样平静地站在狂风暴雨的中心。


    他甚至没有拔刀。


    仅仅是用一只手，就轻而易举地格挡下了无惨那足以开山裂石的全力一击！


    珠世的思维，彻底凝固了。


    她看到了无惨恼羞成怒，施展出铺天盖地的血鬼术“狱血荆棘”，却被少年以鬼魅般的速度轻松躲过，甚至被反手斩断了一条手臂！


    她看到了无惨在黎明将至时，不惜引爆自身血肉，狼狈地开启无限城想要逃脱。


    她看到了少年在爆炸的瞬间消失，又在无惨即将遁入黑暗的前一刻，凭空出现在他的上空。


    最后，她看到了令她永生难忘的一幕。


    “水遁·大瀑布之术！”


    随着少年平静的声音落下。


    一道通天彻地的巨型水龙卷凭空生成，以无可匹敌的伟力，将那个不可一世、在她心中如同神魔般存在的鬼舞辻无惨，像冲刷垃圾一样，狼狈不堪地冲进了即将关闭的无限城大门之中！


    幻境，到此为止。


    珠世的意识猛地回到了现实。


    她依然端坐于书案之后，但额角已经渗出了细密的冷汗，身上的和服也被浸湿了些许。


    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看向千悠结羽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那不再是审视，不再是警惕，也不再是惋惜。


    而是……看着一个神明般的、完全超越了她理解范畴的存在的……敬畏与骇然。


    原来……他问无限城的下落，是真的要去。


    原来……他说的那些话，没有一句是狂妄自大。


    斩杀上弦之贰。


    正面击溃鬼舞辻无惨，并将其打得仓皇逃窜。


    这些足以颠覆整个鬼杀队数百年历史的、如同神话般的战绩，竟然就发生在不久之前！


    而自己方才……还在苦口婆心地劝说他，不要冲动？还在向他推销自己那看起来无比可笑的“变人药剂”计划？


    珠世的脸颊上，浮现出一抹难以言喻的红晕。


    那是极致的震惊与羞愧交织在一起的色彩。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整个房间，死一般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