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鲲坐在马车上，淡定的抽着香烟，此时此刻他很理解宋小宝此时的心境，换位思考一下就是，你出生在一个十八线小县城，偶然有一天你来到了全国最繁华的魔都，望着数不清的高楼大厦和熙熙攘攘的人群，黑丝长腿大波浪随处可见，心境总会触动一下的。


    街道上，来来往往的汽车很少，大部分路人都是蹬着自行车，或者蹬三轮，像陈鲲俩人坐马车的也并不稀奇。


    但不得不说的是这个年代的人，几乎没有低头族，每个人的精神状态都是朝气蓬勃的，给陈鲲的感觉走路都带风。


    陈鲲抬手指向路口的一家私人饭店，安排道：


    “小宝往那去，把马拴饭店门口树上，咱哥俩进去吃点饭去。”


    宋小宝望着饭店门口敞开的大门，有些怯生生的道：


    “别了吧哥，走之前我嫂子给我塞了六个二合面馒头，还有点咸菜，咱凑合着吃就行。”


    “你别跟我俩磨叽哈，我是命令你，可不是跟你商量！”陈鲲强硬道。


    宋小宝在陈鲲耳边小声道：


    “哥呀！我听人说城里饭店都坑人，一顿饭炒几个菜就敢要几块钱！咱可不当这冤种哈！”


    陈鲲听罢忍不住笑了两声，豪爽道：


    “哈哈……你哥我有的是钱！一顿饭还吃不穷我！麻溜的。”


    宋小宝无奈的摇了摇头，赶着马车驶向饭店门口。


    陈鲲等宋小宝拴好马，抬手搂住宋小宝的肩膀就要往里进，宋小宝着急道：


    “别急啊哥！我又不能跑！你先进去，我得给马喂点草料。”


    陈鲲望了眼低头找草的驽马，点了点头：


    “那行吧，喂完马待会进去找我哈。”


    “嗯呐。”宋小宝注视着陈鲲进了饭店，转身背对着饭店门口，伸手入怀掏了掏，没一会儿掏出一把零钱来，全是一角五分的。


    他低下头开始数了起来：


    “两毛，三毛五……一块六。”这些钱都是他平常帮他嫂子买点柴米油盐剩下来的零钱，他嫂子也不要，都让他留着买烟抽。


    宋小宝心里想的也很简单，这点钱他请吃饭肯定是不够的，那只能是陈鲲请客了，但他总不能空着两个爪子带着一张嘴就上桌吃去吧？怎么滴也得买瓶好点的酒。


    宋小宝把钱收好，抬头直奔街道对面的供销社。


    饭店门口，陈鲲望着宋小宝急匆匆的背影，眼神有些复杂：


    “唉……这兄弟太特么实在了。”


    陈鲲走到马车旁，拿起装草料的麻袋，帮宋小宝把马给喂了，然后快速的把马车里放着的五六半装进麻袋里，他刚进入饭店大堂，才想起来把枪给忘在马车上了。


    那可是还算崭新的五六半，拿出去卖，都能卖到一千多块呢，要是被偷了得多糟心啊，于是他便转身想回来拿枪，就在门口看见了宋小宝鬼鬼祟祟的小动作。


    …………


    宋小宝走出供销社把酒瓶往棉袄怀里一塞，双手抱着就往前走，走了没两步他脚步一顿，原来是看见了街对面的陈鲲，正叼着烟倚靠在马车上望着他呢。


    宋小宝一脸心虚的走到陈鲲面前：


    “哥呀！你咋不进去啊？”


    陈鲲抬手指了指宋小宝，笑骂道：


    “你小子不老实啊！看着面相挺憨厚的，心眼还挺多，别藏着掖着了，拿出来让我看看。”


    宋小宝挠了挠脑袋傻笑两声，把酒瓶从怀里掏了出来，递给陈鲲。


    陈鲲接过来看了看，瓶身上写着四个大字，金州老窖！


    陈鲲晃了晃酒瓶对着太阳看了看里面的酒花：


    “这酒多少钱啊？”


    “也没多少钱，一块五一瓶。”


    陈鲲把酒瓶还给他，揶揄道：


    “你小子抽着一毛钱一包的白烟，喝一块五的酒？咋滴，把钱花在刀刃上啊？”


    白烟也叫“穷人烟”一般在林扬、矿区小卖铺售卖，无品牌，白包装，烟叶十分粗糙，个别黑心商家还往里面添加木屑，但他价格也是真特么便宜，一毛钱一包，一包有十根。


    宋小宝一味地傻笑不吱声。


    陈鲲拎着麻袋，搂住宋小宝的肩膀，往饭店里走去：


    “行了！好酒配好菜，今天哥哥我必须让你吃美咯！”


    陈鲲进店就大声喊道：


    “老板！店里还有没有单间啊？”


    此时正是饭点，大堂的十几张桌子已经座无虚席了，人声鼎沸十分嘈杂。


    一旁忙的热火朝天的老板娘，听到陈鲲的喊声快步走来：


    “有，有！你们几位啊？”


    “就我哥俩。”


    老板娘听罢，一脸难色道：


    “哎呀！要不你们和人拼个桌吧？你们看行不？”老板娘说着话，看向一脸紧张的宋小宝。


    陈鲲皱了皱眉，冷声道：


    “刚才你不还说有包间吗？咋滴？我兄弟俩不配啊？”


    老板娘扭头看了看陈鲲这一身行头，身上穿着军大衣，脚下踩着一双靴子，麻袋里依稀能看出一把枪的轮廓，她也是看人下菜碟，立马改口道：


    “我不是那意思，小兄弟别误会，你们跟我来吧。”


    她刚才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大高个宋小宝身上，他那身打扮一看就是山里乡下的土豹子，下意识的想保留一个包间，免得待会儿来了大客户，没有包间用，乡下人糊弄一下就行。


    但再一看陈鲲，明显能看出来，这像是个当兵的，当兵的可不好糊弄。


    老板娘领着俩人来到一处勉强能坐六个人的小包间里：


    “吃点啥呀？”老板娘手里拿着本子和笔，望向陈鲲。


    陈鲲拉了张椅子坐下，翘起了二郎腿：


    “咱家硬菜都有哪些？”


    老板娘开始了唾沫横飞的报菜名。


    陈鲲转头望向宋小宝：


    “小宝，想吃啥？”


    “哥呀，你看着点呗，我吃啥都行。”宋小宝走到陈鲲对面缓缓坐下。


    陈鲲把自己想吃的都点了一下：


    “锅包肉，红烧肘子，小鸡炖蘑菇，红烧鲤鱼，地三鲜，尖椒干豆腐。”


    老板娘一一记下，嘴角不断的往后扯，都快扯到耳根了，记完后，老板娘贴心道：


    “待会姐送你们两瓶汽水解解腻哈。”


    “有饺子吗？”陈鲲点了点头，询问道。


    “有！酸菜猪肉的行不？”


    “行，再来三斤饺子，好了尽快上菜吧！”


    “好嘞，稍等哈，我给我家那口子说一声，先给你们做。”老板娘笑容满面的退出了包房。


    宋小宝一脸担忧道：


    “哥呀！这得多少钱啊？”


    陈鲲低头点了一根烟，不在乎的摆了摆手：


    “你就别管多少钱了，你只管敞开肚皮吃就行了，吃不完的打包带回家给你大哥，你嫂子尝尝鲜。”


    “嗯呐！谢谢哥了哈，从此以后，小弟唯你马首是瞻！”宋小宝握拳捶了捶胸口，一脸认真道。


    陈鲲笑了笑，没想到一顿饭就把宋小宝给收买了，给他递了根烟：


    “以后没事就上山跟我去打围，打下来猎物我和你对半分！”陈鲲顺势开始收买人心了，也算是对宋小宝的进一步的试探，如果他当扬答应下来，陈鲲就不准备和他搭伙了，因为自己拎不清自己的能耐。


    宋小宝头摇的像拨浪鼓似的：


    “那不行！你要这样干，我就不跟你去了，咱得按打围的规矩来！像我这种没枪没狗只能出人的，顶多只能算一股，哥呀！你有枪有狗还有人，你就是我的把头，要算三股！”


    “哥呀！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你这么照顾我，我过不了我心底那道关，你对我那么好，我哪能占你便宜呢？那我还是人吗？”


    陈鲲深深看了一眼宋小宝，拿起桌子上的酒瓶，打开后倒了一杯：


    “啥也别说了，我自罚一杯！就按你说的算！”陈鲲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宋小宝微微一笑，把酒瓶拿过来给自己倒了一杯：


    “哥呀！一个人喝多没意思？我陪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