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喝糖水！甜滋滋的好喝的很。”老太太拄着拐棍，手里捏着两个茶缸子，先给了陈鲲一个，随后又扭身寻找赵雪的身影：


    “小雪呢？来喝糖水了。”


    赵雪此时正摆弄着他爷爷的老烟枪，听到她奶找她，笑嘻嘻的走了过来，接过老太太手里的茶缸：


    “谢谢奶。”


    陈鲲低头看着茶缸里昏黄的热乎水，缸底还有一些没有化开的糖块，这糖并不是白的而是黄的，应该放挺长时间了，但这糖水可是这个年代的孩子们，梦寐以求的好东西，特别对家庭条件不好的孩子来说。


    陈鲲也点头微笑着，道了声谢：


    “谢谢奶奶，您老坐下吧，别忙活了。”


    “不坐了！这马上就中午了，我做饭去。”老太太摇了摇头，拄着拐棍迈着小碎步又往屋外走去。


    秦淑芬拉住她的衣摆：


    “妈你坐下歇着吧！我去做。”


    “不用不用！二小媳妇啊，你歇着就行，我老胳膊老腿的，再不动弹就不管用了。”老太太掰开秦淑芬的手，依旧往外走。


    秦淑芬叹了口气，上前搀着老太太，娘俩往厨房走去。


    此时赵建军正坐在他老爹面前，给他一字一句的读着报纸，老头眼睛一直在盯着陈鲲，越往下听，眼睛就越亮几分。


    陈鲲捧着茶缸抿了几口糖水，就捧在手心里暖手了，虽然屋子里也烧炕了，但木刻楞房真心不太保暖，屋里还是有些冷。


    陈鲲注意到老头的眼神，渐渐察觉这眼神有些不对劲啊，咋还冒绿光呢？


    陈鲲刚想到这，手腕就被老头猛的一把攥住了，陈鲲吓了一跳，糖水都差点飞出来溅到身上：


    “老……老爷子咋滴啦？”都给陈鲲吓结巴了，先把茶缸子放到炕桌上，免得待会再不小心打翻了。


    “孩子！你们挑的日子不对！改改日子吧！”老头嗓音沙哑道。


    “不是？咋不对呢老爷子？这我专门找人看的，明年一月二十八。”这下陈鲲有些激动了，还以为老头不同意这门亲事呢，眼看距离他大婚之日，就还剩一个多月，可断不能让人给搅和了，谁也不行！


    “孩子！这个月底我看行！就挑这个月底。”老头自顾自道。


    陈鲲听罢有些懵：


    “啊？为啥呀？”


    “我今年都八十了，我怕我活不过明年！你抓点紧行不？”老头眼神哀求道。


    “不……不能啊老爷子，我看你身体不挺好吗？眼不瞎耳不聋的。”陈鲲没想到会是这样，虽然他很急，但也不能这么急啊，毕竟日子都确定了，不是想改就能改的。


    “爸！你说的这是啥话？”赵建军皱眉道。


    老头颓废的松开陈鲲，枕着后脑勺，看着头顶的天花板，缓缓道：


    “我就觉得，我最近有些不得劲，睡觉老梦着你爷！我寻思应该是活不了多长时间了吧？你爷八成怕我找不着路，来接我了。


    但死就死吧，反正我也活够了，活着跟死了也没啥区别，都是躺着，可我这把老骨头不能在这节骨眼死啊！冲撞了孩子的喜事，那我是真该早点死！”老头越说越激动。


    赵建军心里一紧，攥住了老父亲的手，宽慰道：


    “爸！你别自己吓自己，也别胡思乱想，你还能再活个十几年呢！这不！我给你拿了桶人参酒，你每天都喝点，定能长命百岁！”


    “孩子真不能改吗？”老头没搭理赵建军，又歪着头，一脸期待的看向陈鲲，他想临死之前也风光一把，沾一沾孩子的喜事。


    这孩子太有出息了，简直就是他们老赵家的福星啊！这样他到了下面也能扬眉吐气的对祖宗们说，他们孙姑爷是个有大出息的，他们老赵家祖坟都得冒青烟！


    “老爷子！这……这真不行，我爸那边都给人说好了，这临时改时间，不合规矩。”


    陈鲲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他也想早点结婚，但必须得依着王占山那边，谁让王占山嘴快呢，亲朋好友都通知了个遍，现在都已经提前安排好了，酒楼也定好了，就等时间了，临时变卦会让人看笑话。


    别人不会去思考你为什么临时改时间，只会往坏处寻思，咋滴，一个月都等不及了吗？你儿子不会有病吧？怕被女方看出来什么？


    有时候真的不要把人性思考的太善良，人性是天底下最复杂的东西，它可以一念成佛，也可以一念成魔！


    “唉……那行吧！我尽量挺到你们结完亲再走，不冲撞你们的喜事。”老头叹了口气，眼神渐渐坚定道。


    “老爷子！你等两天，我回到家给你寄桶酒。”陈鲲思索了一下，决定给这老头吊下命吧，别真的挺不住他们成婚，到时候俩家人一喜一丧也挺闹心的。


    赵建军拒绝道：


    “不用你寄！我把我那桶给我爹送来！”


    陈鲲想了想也不和他犟了，点头应了一声：


    “行大爷！”


    老头子有些迷糊：


    “啥酒呀？还能吊我命不成？”


    “啥酒你就别管了！反正是天底下最好的酒！能吊你命！让你多活几年也不是问题。”赵建军摇头道，赵建军知道轻重，悬羊血是他姑爷的大秘密，不能为了他爹，就出卖他姑爷。


    老头听罢眼睛一亮，好似想到了什么，点了点头没再吭声。


    “爹！外面谁的车啊？咋停咱家门口了？”


    这时院子里传来了一道粗犷的男声。


    赵雪在陈鲲耳边小声说道：


    “我三叔回来了，你也跟着叫三叔。”


    “我知道了媳妇，那咱大爷呢？他家也不搁这啊？”陈鲲点头应了一声，又顺口问了一句。


    “我大爷走的早！我反正从小也没见过他。”赵雪又小声说道。


    陈鲲眨了眨眼，又点了下头，没再多说什么。


    没一会儿，赵雪的三叔，也就是赵国庆带着一个长相非常丑陋的老娘们走进了东屋，那老娘们脸上有一大块黑色胎记，看着还挺吓人的。


    赵国庆看见赵建军时，明显愣了一下，随后笑了笑问道：


    “二哥你啥时候来的呀？”


    赵国庆扭身推了她媳妇一把：


    “去，上小卖铺买点肉，买点好吃的，中午多做几个菜，这我二哥回来了。”


    他媳妇听罢，扭身又走出了东屋，直奔他们俩的西屋去拿钱了。


    赵建军看着好久不见的小弟，笑道：


    “我刚到一会儿，小三卖山货去了？咋样啊？”


    “还能咋样啊，山里的东西都贱，每天挣个一毛几分的混口饭吃。”赵国庆摇了摇头，拿起炕桌上的糖水也不管是谁的，直接牛饮起来。


    陈鲲等他一口气喝完了自己放凉的糖水，掏出石林烟给他递出一颗，笑着打了声招呼，简单自我介绍一下：


    “三叔！我是陈鲲，小雪对象。”


    赵国庆放下茶缸，一脸惊诧的看向陈鲲，没去接烟反而问道：


    “你说你叫陈鲲？”赵国庆上下好好打量一番陈鲲，见这小子穿着华贵，一看就是个贵人，又猜测道：


    “你是不是抚远的陈二爷？”


    陈鲲惊的合不拢嘴，这搁那么远都有人听说过他的故事吗？属实有些离谱了：


    “三叔！你咋知道我啊？不过你别这么叫，咱俩差辈了，你叫我小鲲就行！”


    “哈哈哈……还真是你！我搁山里放山，听他们跑山的提过你！听说你跑山老牛逼了？又是打过虎又是抓过虎，还干死过熊王，猪王？你是真牛逼啊！”赵国庆激动的拍了拍陈鲲的胳膊。


    陈鲲谦虚道：


    “没有没有！就混口饭吃。”


    赵国庆看着陈鲲，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拍大腿，直接问道：


    “哎！小鲲，你想打土豹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