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分手费

作品:《怕被雷劈

    天地可鉴,钱肃想让夏亦寒说的绝不是这次。但夏亦寒已经讲完,鸡汤雨下,几乎毒哑了所有人。


    唯一能张口的还是个先天不足,金钢铁胃,喝什么都是浪费。


    钱肃瞪了眼接话的助理,轻咳两声,总结升华。


    “你们夏哥也不是一生下来就会‘321,上连接’,但是他一直在坚持做这件事。一年两年,三年五年,日以继夜,持之以恒,现在也成为了粉丝千万的大主播。”


    钱肃看向众人,力争跟每个人都能做到视线相对。


    随后,他满怀激情,宛如朗诵般提问:“朋友们,这说明了什么!?”


    无人应答。


    钱肃环顾四周,目光所到之处,只剩了一个又一个的黑漆漆头顶。


    “……”


    夏亦寒没忍住笑了下。


    “夏哥,法务找你。”钱肃磨牙。


    夏亦寒不干涉钱肃管理,摸摸鼻子,单手拎着手机出来。


    都出门口了,还能听见钱肃慷慨陈词。


    “你们!是最拔尖的人才,拥有着有最优秀的播音基础,又恰逢那么好的平台机遇。只要能扛得住压力,坚信我为公司,公司不必为我的高尚情怀!勤劳踏实、认真细致地对待每一场直播。我相信,更加辉煌的明天势必属于你们!“


    夏亦寒抬脚,跨过正坐门口听墙角的法务:“想听进去听。”


    “不是,”法务从地上爬起来,连连摆手,“我是怕有人举报钱总传./销。”


    “传./销?举报?”夏亦寒看他,“你么?”


    “...”


    法务心虚地撤回了一双耳朵。


    “说谁呢?说谁呢?谁传./销呢?!”钱肃“嘭”地拉开大门,法务头都不回,屁滚尿流地跑了。


    钱肃憋了一天的火了,手腕一甩,就听见很清脆的一声。他无所感,还在用食指点法务背影,骂骂咧咧,以求公道。


    骂够了,他甩了甩手指,问:“刚什么东西掉了?”


    “…表。”


    夏亦寒好心补充:“手表。”


    小助理两个手托上来“遗体”,物归原主:“我姐夫花二十万给你买的那只。”


    “!”


    “!!”


    钱肃炸了。


    他头脑发晕,叉着腰骂:“奸细!绝对是奸细!我明天就辞了他!”


    “应该不行。”夏亦寒把表接过来,并没有给钱肃。他手指摩擦表带,堆起表盘,正对小助理方向,侧头看向钱肃,笑,“关系户。”


    钱肃看他,又看向助理,夏亦寒也扫了眼小助理。


    小助理迎着两人的目光,眨巴眨巴眼:“...嘤。”


    钱肃朝助理头上拍了下,不可置信:“他是走你关系进来的?”


    “不是,他进公司靠的是真才实学。”


    小助理咽口水,有被骂到。


    “那…”


    “现在是,”夏亦寒顿了下,精准补充,“我分手费的一部分。”


    “分手费?!”钱肃指了指门都不敢出的法务,还是不相信,“他啊?”


    “嗯,”夏亦寒把表递给钱肃,看着他眼睛,“只剩他了。”


    “萧总那么大方,”钱肃隔着玻璃门,盯着法务,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好一会儿,才喃喃开口:“难不成这是台人型吐钞机?”


    夏亦寒低头转账,短促笑了声。


    “钱转你了,把表修修,多退少补。”


    钱肃指纹解锁,秒收入账:“这多不好意思。”


    夏亦寒把手机滑进兜里,扬手挥了下。


    “走了。”


    钱肃追了他两步:“这表刚出来的时候,我记得你也买了,借我戴两天。”


    夏亦寒回头看他:“没了。”


    钱肃:“...丢了?”


    夏亦寒没答,笑笑,走了。


    .


    萧籁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钱肃说他大方,周武也说过,“萧哥的大方,人狗皆知。”


    可他,大方吗?


    夏亦寒坐进车里,好半天都动不了一下。片刻后,他右手启动车,左手搭在方向盘上,目光下移,停在缠着空荡荡的手腕处。


    夏亦寒曾经有过很多块表,第一块是萧籁给他的。


    那是四年级,他跟萧籁分到一班。开班选座位,老师先把他们拉出去排个子。他排在萧籁前面,同队站着的未来同桌是个脾气很臭的胖男孩。


    因为班级靠近厕所,所以站在最后几排的男生都玩闹地往前挤。


    萧籁在这的时候,还没人敢大动。他一被老师喊走帮忙,男生们就推搡着闹起来,波及到夏亦寒好几次。


    无所顾忌。


    夏亦寒想还手,但他天生机警,偷偷观察过萧籁方位,发现能和他对视,便又缩回了脑袋,乖乖地贴着栏杆当木头。


    后面的人踩着了未来同桌的鞋,敷衍道了歉,又扭过头笑骂推他的人“神经病”。未来同桌反应慢,问夏亦寒。


    “他说啥呢?”


    夏亦寒复述:“他说,神经病。”


    未来的小胖同桌扭头、转身、吸气、咬牙、抬手,直接把人推到了厕所门口。


    周围人都看呆了,夏亦寒也震惊了。随后,他眼睛亮亮的,打定主意以后要抱胖同桌的大腿。


    但天不遂人愿,老师让打架的两个人单独坐在讲台两边,他和萧籁被迫成了同桌。


    教室南面,最后一排。


    萧籁跟他说了那年的第一句话:“靠窗还是走廊?”


    夏亦寒不舍地看向自己的胖同桌:“窗吧。”


    好睡觉。


    那个秋天,夏亦寒只做三件事,到校、睡觉和干饭。


    冬天天冷,课上睡觉容易感冒,夏亦寒只能把时间补到晚上。


    他开始迟到了。


    带着红袖章值日的班长问他:“名字?班级?”


    夏亦寒下意识看他身后,萧籁合上本子,也在看他。


    夏亦寒不敢挣扎,秃噜了干净。


    “一班的?”值日班长回头看萧籁,笑,“萧哥,你们班同学啊?”


    萧籁不再看他:“记上。”


    四年级班主任很严格,迟到了要在国旗下面罚抄生字,一音一字一词。但夏亦寒没怎么听过课,不太会组词,耽误了好几节课。


    第二天一早,他就生病了,鼻子囔囔的,手也冻得红红的,还想睡觉。


    萧籁不让他睡:“你发烧了?”


    夏亦寒歪歪头看他,反应了会儿才费劲儿地把自己的小手掌盖在脑门上,摸了好一会儿,又开始点头,一下又一下的。


    “好像是的。”


    嗓子都哑哑的。


    小萧籁是班长,还很负责:“我帮你和老师说?让你家长接你回家?”


    “他们不在这。”


    夏亦寒扭过身,把手伸进书包里拿出塑料袋子,里面有好多药,治什么的都有。


    他跟表功似的跟萧籁展示:“但我有药。”


    “很多很多药。”


    时间隔得太远,夏亦寒已经忘了那次感冒是怎么康复的了。


    但他记得也就在病好之后不久,他桌上就有了块手表,黑色的表带,很大的表盘,里面还有好几个圈圈,沉甸甸的。


    夏亦寒受宠若惊:“给我的?”


    萧籁没看他,把书径直翻到老师讲的那页:“以后别迟到了。”


    但小萧籁还真想错了,小夏亦寒迟到跟有没有表没有任何关系。


    他依然会迟到,并且开始上课玩表。


    数学老师在讲台上教大家认钟表,小夏亦寒坐在凳子上对着手表画手表,一块又一块,叠在手腕上,乌漆嘛黑。


    小萧籁按断了铅笔,有些苦恼。


    .


    夏亦寒很少见的失眠了。


    晚上还有直播,不能喝酒,他就坐在客厅沙发椅里,看着落地窗外的天空一点一点儿由黑变蓝,有了多彩。


    眼因为长时间睁着而开始酸肿,心脏也因为熬夜而有所梗塞。


    他们都错了,萧籁才不大方。


    他是这世上最小气的人。


    下午起床,夏亦寒洗了个澡。擦干头发出来,钱肃要把他电话打爆。


    “有事?”


    “有点,你什么时候到公司?”


    夏亦寒抬了下手腕,又放下:“半小时吧。”


    “行,到了之后你直接来我办公室。”


    挂了电话,夏亦寒刷了下热搜,没看见跟自己有关的新闻,倒是塌房艺人的公司又出了新瓜。


    他不感兴趣,关了手机。


    夏亦寒刚到公司,前脚出了电梯,钱肃后脚就打开了办公室的门。


    “夏哥。”


    夏亦寒进来,随意一站:“有事快说。”


    钱肃亲自给他递水,正经起来: “刚孙总跟我打电话,说是有人托他说个和。”


    “?”


    “就那个塌房的,他们公司想跟咱们道个歉,公关年轻不懂事,办错事了。他们愿意牵头在咱们直播间办个专场,让他们公司一姐带着代言来直播间坐四十分钟。”


    大牌明星做客直播间,不单是带动流量,还能提升他们直播间在行业内的level。


    夏亦寒不相信资本家有人情:“他们是被正义的光芒感化,良心发现了?”


    钱肃神色微微不自然:“讲和嘛,就希望不要再爆他们家艺人的黑料了。”


    夏亦寒看他两秒,倏忽站直。


    “你买他们黑料了?”


    “我上哪儿买去!你是我的摇钱树,光盯你直播我都分身乏术。”夏亦寒挂热搜上比公章挂树上都让钱肃焦心,哪还有心力办这个。


    “你说会是谁做的呢?”


    夏亦寒不接说话,钱肃摸了摸鼻子,自己搭台阶下来。


    “哈哈,好难猜啊。”


    “没事,”夏亦寒看他,“漫漫长夜,慢慢猜。”


    “……”


    钱肃拦了下他,不再装模作样。


    “首先,我是极其厌恶那家破公司买你热搜,转移公众视线的事,太不要脸!无耻至极!”钱肃竖着手指头骂了好几遍,随后话锋一转,“但压热搜花了那么多钱,要是他们愿意以其他方式补偿我觉得也不是不能接受。有钱不赚王八蛋!资本家都把羊送过来了,我们就烧他们的毛,割他们的皮,再把他们剁成肉渣渣,狠狠宰一笔,怎么样?!”


    钱肃现在就是个拿刀的屠夫,眼里含财,双目放光。


    “你做不了主。”夏亦寒平铺直叙。


    “那肯定,”钱肃见过萧籁,那不是个好性子的主,“我就畅想一下。万一,万一萧总善心大发了,指不定有机会呢?”


    他试探着夏亦寒的想法,夏亦寒干脆利落地断了他念头。


    “他的想法就是我的意见。”


    二十多年,对外问题上,夏亦寒没有一次干预或改变过萧籁的想法。


    萧籁可以做错事,但夏亦寒又不会跑。


    钱肃注意力稍微偏了下:“你们不是分手了吗?”


    “...”


    夏亦寒拎起外套:“走了。”


    “别啊,”钱肃跟他商量,“就是不跟萧总求情,那我们也该跟人道声谢吧。”


    夏亦寒没说话。


    “不能不懂礼数。” 钱肃调出通讯录,振振有词,“我代表我们公司跟萧总说句谢谢,又不影响你们两个的分手,对吧?”


    “随便你。”夏亦寒低头看消息。


    他没走,钱肃放下心,拨出萧籁电话。


    “空号。”


    “......”


    夏亦寒扭头就要走,钱肃连忙拉着他。


    “可能是我之前记错电话了,那什么,我给周助理打一个。”


    钱肃拨号很快,电话那头的人挂得更快。


    “......”


    钱肃再傻也琢磨出不对劲儿了,找补道:“之前也没怎么跟周助打过电话,应该是不接生号。”


    他说完,还自己笑了两下,干巴巴的。


    夏亦寒一个字都没说,用自己的手机拨了个号。


    倒是没挂,但也没人接。


    夏亦寒发了个微信:“周武,我数到三。”


    再打就通了。


    “周武,你翅膀硬了?我的电话都敢不接了。”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瞬,呼吸像是透过网线传了过来,密密麻麻地爬上夏亦寒的后背,无端浸了层薄汗。


    “夏亦寒,”他道,“是我,萧籁。”


    中学时代,他们还是朋友,夏哥叛逆的时候,萧哥最常说的话也是:


    “夏亦寒,你翅膀硬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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