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黛将最后一根银针从萧煜背上取下时，太阳已经西斜。针尖上凝结的黑色血珠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她小心地将血珠刮入瓷碟，混合之前采集的样本，加入几滴药液，液体立刻变成了浑浊的紫黑色。


    "果然..."她喃喃自语，眉头紧锁。


    萧煜披上外袍，转身看她："查出什么了？"


    林青黛指着瓷碟："王爷体内的毒，不只有寒髓一种。"


    "什么意思？"


    "民女这些日子反复查验，发现王爷体内有两种剧毒相互纠缠。"林青黛蘸了药液，在纸上画出两条交织的线，"一种是寒髓毒，性极寒，会让人血脉冻结而亡；另一种却是炽焰毒，性极热，能焚毁五脏六腑。按理说，这两种毒任何一种都足以致命，但王爷体内它们却相互制约，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


    萧煜眸色一沉："所以本王才能活到现在？"


    "正是。"林青黛点头，"但这平衡极不稳定。每月十五月圆之夜，阴气最盛，寒毒压过火毒，王爷便会遭受寒毒噬心之苦；而到夏至阳气最旺时，火毒又会反扑。长此以往，王爷的经脉会逐渐..."


    "崩溃。"萧煜冷冷接话，"薛太医的诊断倒是与此相反，说本王是纯寒之症，需用大热之药。"


    林青黛心头一跳："若真如此用药，火毒会被激发，平衡打破，王爷恐怕..."


    "活不过三个月。"萧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好一个太医院首座。"


    室内一时寂静。林青黛偷瞄萧煜的侧脸，那棱角分明的轮廓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冷硬。三年来，他每月忍受着非人的痛苦，还要提防太医的毒手...这需要怎样的意志力？


    "能解吗？"萧煜突然问。


    林青黛回过神："民女需要更多时间研究。这两种毒相生相克，解一种另一种就会失控。必须找到同时化解的方法..."她犹豫片刻，"王爷可知这毒是怎么中的？"


    萧煜眼神骤然变冷："不该问的别问。"


    林青黛立刻低头："民女失言。"


    "明日随我出城。"萧煜起身，"西山有处药谷，或许有你需要的药材。"


    "出城？"林青黛惊讶抬头，"但王爷的安全..."


    萧煜冷笑一声："在这京城里，想杀我的人不少，能杀我的人还没出生。"


    次日清晨，林青黛刚用过早膳，萧十三就来了，递给她一套粗布衣裳："换上，一刻钟后侧门集合。"


    林青黛迅速换好衣裳，将几包常用药粉和银针藏在腰间，想了想，又把《林氏药典》贴身收好。刚到侧门，就见萧煜已等在那里，一身普通猎户打扮，却掩不住通身的凌厉气势。除了萧十三，还有四个侍卫同行，也都作寻常百姓装扮。


    "会骑马吗？"萧煜问。


    林青黛摇头。林家只是寻常药商，哪有条件学骑马。


    萧煜轻啧一声，单手将她托上马背，自己翻身坐在她身后。林青黛顿时僵住了——萧煜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际，混合着淡淡的冷冽香气，让她心跳如擂鼓。


    "放松。"萧煜在她耳边低语，"抓紧缰绳，掉下去我可不管。"


    马匹奔驰起来，林青黛不得不向后靠去，整个人几乎嵌在萧煜怀中。她脸颊发烫，只能专注于路旁的景色分散注意力。


    京城西郊山峦起伏，一行人很快进入密林小道。约莫一个时辰后，萧煜勒马停在一处山谷入口。


    "到了。"他翻身下马，顺手将林青黛抱下来。


    眼前的山谷被薄雾笼罩，隐约可见奇花异草遍布。林青黛深吸一口气，各种药材的气息如潮水般涌入鼻腔——当归、黄芪、灵芝...还有许多她叫不上名字的珍稀药草。


    "这里..."她惊讶地看向萧煜。


    "药王谷。"萧煜示意侍卫在外等候，只带萧十三和林青黛入内，"传闻是前朝药圣隐居之地，如今少有人知。"


    踏入山谷，林青黛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这里的药材比外界生长的更为茂盛，有些甚至呈现出奇异的色泽。她蹲下身，轻抚一株通体碧蓝的小草，指尖传来微微的麻刺感。


    "蓝心草？"她惊讶道，"这在外界几乎绝迹了！"


    萧煜挑眉："识货。"


    林青黛兴奋地采集了几株，小心包好。随着深入山谷，她发现的珍稀药材越来越多，有些连《林氏药典》上也只有零星记载。萧煜跟在她身后，偶尔帮忙采摘高处的药草，动作意外地灵巧。


    正午时分，三人来到一处清澈的溪流边休息。林青黛将采集的药材分类整理，萧十三去溪边取水，萧煜则站在高处警戒。


    "王爷也懂药材？"林青黛好奇地问。萧煜带她来的这个地方，简直是为她量身打造的宝库。


    萧煜回头看她一眼："略懂。小时候..."他顿了顿，"随母亲学过一些。"


    林青黛正想追问，突然感到一阵异样。溪边的萧十三似乎也察觉了什么，手按上了刀柄。


    "嗖"的一声，一支箭从林中射出，直取萧煜咽喉！


    萧煜侧身避过，同时喝道："趴下！"


    林青黛立刻伏低身子。十几名黑衣人从林中窜出，刀光剑影直逼萧煜。萧十三吹响警哨，外面的侍卫立刻冲了进来，双方战作一团。


    "保护她！"萧煜对萧十三喊了一声，自己则迎向刺客。他的身手比林青黛想象的还要好，一柄长剑如臂使指，转眼就放倒三名刺客。


    一名黑衣人突破侍卫防线，朝林青黛扑来。萧十三挥刀拦截，却被另一名刺客缠住。千钧一发之际，林青黛从腰间掏出一包药粉，朝黑衣人面门撒去。


    "啊！"黑衣人惨叫一声，捂着眼睛倒地打滚。药粉所到之处，皮肤立刻泛起骇人的红疹。


    萧十三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林青黛勉强一笑："辣椒粉混了点其他东西..."


    战斗很快结束。刺客死了五人，剩余的全部咬破口中的毒囊自尽，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七杀阁。"萧煜检查完刺客的尸体，脸色阴沉，"他们怎么会知道..."


    话音未落，天空突然响起一声闷雷，豆大的雨点砸落下来。


    "要下暴雨了。"萧十三皱眉，"山路会变得很滑。"


    萧煜当机立断："先找个地方避雨。"


    三人匆忙收拾药材，在暴雨倾盆前找到了一处山洞。洞内干燥宽敞，萧十三在洞口生火警戒，萧煜和林青黛则深入洞内检查。


    "应该安全。"萧煜确认洞内没有野兽后，找了块平坦的石头坐下。他的左臂在打斗中被划了一道口子，鲜血渗透了衣袖。


    "王爷受伤了！"林青黛急忙上前。


    萧煜摇头："小伤。"


    "伤口不处理会感染的。"林青黛坚持道，取出随身携带的药粉和干净布条。


    萧煜看了她一眼，没再拒绝，任由她卷起自己的袖子。伤口不深但很长，林青黛先用清水冲洗，然后撒上药粉，最后用布条包扎。整个过程中，萧煜一声不吭，但林青黛能感觉到他的肌肉紧绷着。


    "好了。"她系好布条，抬头对上萧煜的眼睛。洞内光线昏暗，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是能看透人心。林青黛慌忙移开视线。


    "医术不错。"萧煜突然道，"跟谁学的？"


    "我父亲。"林青黛坐回自己的位置，轻声道，"我娘在我五岁时病逝，父亲便一人将我拉扯大。他是京城有名的药师，从小就教我辨药、制药..."


    "你母亲什么病？"


    "肺痨。"林青黛眼神黯淡，"那时父亲医术还不够精，没能救回她。自那以后，他发疯似的钻研医术，发誓不再让任何病人在他眼前死去。"


    萧煜沉默片刻："所以你才这么拼命学医？"


    林青黛点头："我想帮父亲完成这个心愿。"她苦笑一声，"可现在..."


    "我会救他出来。"萧煜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


    林青黛惊讶抬头，没想到这个冷面王爷会安慰人。洞外雨声如注，洞内火光摇曳，两人相对而坐，一时无言。


    "王爷呢？"林青黛鼓起勇气问，"您的医术是跟母亲学的？"


    萧煜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她死了。被人下毒。"


    林青黛倒吸一口冷气："所以王爷身上的毒..."


    "不是同一次。"萧煜站起身，结束这个话题，"雨小了，准备回去吧。"


    回程路上，气氛比来时沉闷许多。林青黛懊恼自己多嘴触痛了萧煜的伤心事，萧煜则一直冷着脸。直到回到王府，两人都没再交谈。


    当晚，林青黛熬夜研究白天采集的药材。这些药材品质极佳，或许能配出缓解萧煜毒症的新药。她正研磨一味草药，房门突然被敲响。


    "进来。"


    出乎意料，来人竟是萧煜。他手里捧着一个檀木盒子，面无表情地放在桌上。


    "给你的。"


    林青黛好奇地打开盒子，顿时瞪大了眼睛——里面是一套精致的制药工具，银光闪闪的碾药轮、薄如蝉翼的切药刀、细如发丝的银针...每件工具上都刻着精美的花纹，一看就是价值连城的珍品。


    "这...太贵重了..."林青黛手足无措。


    "用它们配出解药。"萧煜淡淡道，"这就是回报。"说完转身就走。


    "王爷！"林青黛叫住他，"谢谢您。还有...今天在山洞里，我不该多问..."


    萧煜停在门口，没有回头："那株蓝心草，我母亲生前最喜欢。"


    门关上了，林青黛却久久不能平静。她轻抚盒子里的工具，心中泛起一丝暖意。这个冷面王爷，或许没有表面那么不近人情。


    夜深人静，林青黛翻开《林氏药典》，查找更多关于双毒相克的记载。翻到最后一章时，她发现有几页似乎被黏在了一起。小心地分开后，一段奇怪的文字映入眼帘：


    "药灵族人，天生通药性，可辨百草之言，解万毒之厄。然其血珍贵，为邪道所觊..."


    林青黛心头一震。药灵族？这是什么？她继续往下读，却发现后面的内容残缺不全，只隐约提到"血脉觉醒""天地灵气"等字眼。最后是一幅奇怪的图腾，形如一片叶子，却又像某种文字。


    她盯着图腾看了许久，总觉得在哪里见过。突然，她想起萧煜腰间佩戴的那枚玉佩——上面的花纹与这个图腾极为相似！


    "这到底..."林青黛合上药典，思绪万千。父亲从未提过什么药灵族，萧煜又为何会有与之相关的玉佩？这一切，与她被卷入的阴谋又有什么联系？


    窗外，一轮明月悄然升起，将清冷的光辉洒在林青黛的案头。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同一轮明月下，一封密信正被送入皇宫深处，信上只有寥寥数字：


    "药灵之体已现，速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