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和离·夫妻离散

作品:《风前絮

    “湖南巡抚,湖北巡抚,他们为何要顺着朝廷?那湖南巡抚早已年逾六旬,此刻只想无事,他会真心催督漕运吗?”


    陶然道:“陈大人此言有理,是我不顾实情,一味托大了。”


    “你还年轻,将来这些事慢慢便会明白。知府知县们心里都有本账,调粮进京虽合国法,却要得罪当地绅富。若抗命不遵,又怕朝中问罪。他孙兼礼执掌兵部,自是知道其中厉害,故而才不敢弹压。”


    “是,”陶然无言以对。


    “可是,若朝中有人便不同了。陶大人,你我知交一场,不妨把话说得明白。你若不是娶了颜山涛的妹妹,江南二府抄没之时,便不会这样容易了。”


    容易吗?何督就死在那。


    陶然半张着嘴,从未想过此事竟有这层关系。他神思昏寐,脑袋十分不清楚,只又听得陈恨生道:


    “在湖南湖北二省之上,更有湖广总督总揽军政之权。”


    陈恨生从袖中取出一封密折,只道:“方才见你生气,正督御史大人不敢将此物交予你。他知我要来寻你,托我转阅,你且看看吧。”


    陶然慌忙打开,只见信中写道:


    “都察院左都御史台鉴:


    顷接京中密报,某小女静姝随内子入京觐见之际,曾睹户部尚书陶然大人风采,尚书大人丰神俊朗,才略盖世,女生倾慕,终日唏嘘。小女年方十八,素娴诗书,尤善琴棋,虽不敢言国色,然有端庄贤淑之誉,今心属陶郎,某不忍拂逆其愿。


    京中粮储告急,漕运梗阻,某位居湖广总督,不敢坐视。尚书大人既娶正妻,若肯低纳小女为妾,某必感皇恩浩荡,率周氏诸族开仓输粮。或嫌此议有私相授受之嫌,国事当前,权变亦可。专此密陈,伏惟珍重。


    湖广总督张敬修顿首”


    陶然读罢,垂垂把手顿下。


    陈恨生看他半晌,劝道:“陶大人,化解干戈,怀柔为上。”


    又道:“既有诚意,又不费一兵一卒,解京都倒悬之急,何愁事不办好呢?”


    “大人别说了,”他神情颓丧,“我心里自有计较。”


    见话已传到,陈恨生方点点头,劝他早些休息,自己转身回去了。


    陶然怔怔从宫中出来,黑夜很凉,抬头灰云密布,一颗星星都没有。


    他手握张敬修的密折,折子就那样散开拖在地上,随着他的脚步缓慢地走。


    洲渚别院中,静堂已经睡下。她怀孕很是辛苦,虽尚未有吐,但夜常惊风,动辄受凉不舒服,比往日睡得更浅了。


    许是陶然总是不归,她又无力去宫里,两人长久未见,叫她心神悲切,常有不宁。


    今夜她却是睡得稍熟了些,手腕搭放在脑袋旁,呼吸匀畅,只是有些微弱。


    陶然怔怔坐下来,在不远处看着她的睡颜,桌上摆着淡黄的百合,漫出清雅的芳香。


    忽而她抖动了一下,兀自清醒了,睡眼惺忪间,扭头看见丈夫坐在桌前,不禁吓了一跳。捂着被角起床,谨慎地往后缩了一缩。


    “是我,”他习惯性安慰,起身走过去,知她不喜他身着外服坐在床上,便搬来个矮凳,临床坐下。


    不想静堂丝毫不顾,扑过去就搂住他。


    他知道她在哭,知她委屈,难过,自己许久不回家,就这样让她独守着空房,满腔怨怼。


    陶然轻轻拍着她的背,自己也哭了。


    “你怎么回来了,”静堂瓮声瓮气,心里有些发痛。


    “最近吃的好吗?睡的好吗?夜里还有没有经常做梦?白天还有没有总是赖床?”


    这些日常,也是他曾经的日日夜夜。


    这段日子,她其实常不舒服,说不清为什么,心中好似压了块莫名的石头,自己总是郁郁的。


    她摇摇头,关心道:“朝廷的事怎么样了?一切可还顺利?”


    不顺,非常的不顺,可他能对她说吗?


    “颜颜。”


    “嗯?”


    “自我们成亲后,彼此坦诚相待,对不对?”


    “嗯,”她轻应了一声,“然后呢?”


    “有件事,我想要告诉你。”


    “什么事?”


    她瞧他神色严峻,严峻中还带着哀戚,从袖中掏出一本折子,缓缓递与她瞧。


    待静堂真的去拿,他又紧捏住,似是不想让她抽去。


    “到底怎么了嘛,”她埋怨,“让我瞧瞧。”


    不由分说,便把那折子轻轻一拔,点了盏床边小灯,靠近去看。


    字不多,笔迹略草,但胜在舒朗清晰。


    不到一瞬,她便抬起了头,手不由得颤抖,睁大眼睛惊惧去看他。


    陶然眼底泛红,不说一言,就这样静静看着她的脸,直到静堂眼中浸出层层叠叠的泪水,一涌夺眶而出。


    相处这么久,她太了解他。


    若只是寻常爱慕,少女怀春,她不介意,他亦不会拿给她瞧。


    两人会就此调侃玩笑,不到片刻便感情更好,丝毫不会有今日这般情状。


    她红着眼,抖着手,侧眸问他:“你拿给我看这个,是什么意思?”


    陶然不答。


    她知道他一定遇到了事,严重到不得不娶,不得不这样做。


    “你拿给我看,是商量,还是告知?”


    被中,她的小腹寒凉,觉得整个身体往下堕,自己早已不是自己。


    “颜颜,”陶然扶住她的肩膀,含泪道:“我答应过你,只要你活着,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永远只有你一人。”


    “所以呢?”静堂泪流满面,


    “你相信我,我爱你,真的爱你。我不会让任何人夺走你的正妻之名,不会让任何人威胁你当家主母的位置,也绝对不会碰她。”


    “只是一个名分,颜颜,我们以后慢慢筹谋着送她走,好吗?”


    她想也不想,狠狠给了陶然一个耳光。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陶然,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静堂几乎是大叫,吓得隔壁间的墨香惊醒,慌忙跑过来贴着门看。


    “在洲渚别院,在我们的地方,你和我说这样的话。”


    她颤抖着哭:“什么叫不碰她?什么叫慢慢筹谋着送她走?很多事情,变了就是变了。如果她来了,一切都不会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从你说出口的那一刻,一切都变了!”


    陶然慌忙去抱她,紧紧搂着她的后脑,流泪道:“你相信我,求你相信我。颜颜,我对你的感情绝不比你对我少一分。”


    静堂捂着耳朵,不管不顾的嚎啕大哭。


    “我爱你,可我有责任,有天下,京中匮粮,若不如此,京中大乱,我实在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事情变坏。”


    “所以你就要娶她吗!”


    她一把搡开:“陶然,你当真以为娶了一个女人,就可以拯救整个天下,是吗!”


    他低头皱眉,心中发苦,无可言说。


    “权力的餍足是条不归路,你妥协了一次,便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陶然,你知道如此,还要这样做吗?”


    墨香在外面听着,握紧拳头,心中替自家小姐委屈。


    她心里气极,几乎想冲进来,告诉陶然自家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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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有了身孕,他不能也不该说这样的话。


    可是,这样又有什么意义呢?


    用一个孩子,挽留住一颗将走的心,还可笑地企盼着他会为了你,为了这个孩子有所转圜。


    可能吗?


    “原谅我,”陶然脑子发懵,“颜颜,京城的粮真的万分紧急,若事情可缓几月半载,我绝对会另想他法,求求你,求求你理解我一次,好吗?”


    她红着眼看他,半晌后,点头道:“好。”


    陶然以为她答应了,正自惊疑,突然听她道:“如果你坚持如此,陶然,我们就此和离。”


    “你说什么?”他声音颤抖,“不,我不离,我不准你离开我!”


    他彻底慌了,慌忙去抱她。


    静堂一把将他挡开,说道:“我从来不是个大度的人,没有寻常女子该有的贤惠。天下是你的,不是我的,你为了你的天下,代价便该自己担着,不要将我也拖进来。”


    语罢,她怔怔掀开被子,穿鞋站起来。


    “你要去哪,”陶然一把拉住。


    静堂背身道:“无主之地,无尘之境,现在已经脏了,我不要这地方。”


    他一把将她拧过来,皱眉问道:“我为你妥协了这么多次,我容你,让你,敬你,爱你,为什么你就不能为我妥协一次!颜颜,我真的需要你,别逼我好吗?”


    言语间,她已彻底冷静下来,泪痕凝在脸上,冷声道:“是你别逼我。你知道的,我这个人一旦做了决定,就无法挽回了。”


    她看着陶然紧握在自己小臂上的手,咬牙一点一点把他推下。


    她冷静的穿衣,简单打扮,带了寻常爱用的东西,出门对墨香道:“我们走。”


    “你在这儿,”他道,“我走。”


    静堂充耳不闻,和墨香一起出去了。


    房间内,陶然愣愣坐下,用手杵着额头,不知今夕何夕,也不知自己究竟在干些什么。


    时日还未开春,天气仍旧寒凉。


    夜里,墨香哈着白气,对静堂道:“他也太过分了!什么不得已而为之,小姐替他怀着孩子,他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静堂面无表情,愣愣地走着,墨香看她的样子有些害怕,尝试问道:“咱们去哪?去宫里找贵妃娘娘吗?”


    她愣愣摇摇头,无悲无喜道:“去尚书府,把眠儿接出来。”


    语罢,两人朝尚书府走去,在家里翻箱倒柜整理要带走的东西银票,也不顾吵醒了陶然父母,问什么也不答。


    “这是怎么了,大晚上闹什么?你要去哪?”


    静堂没有一个表情,目光甚至不看他们一眼,只是兀自干着自己的事。


    她想,如果陶然真的尊重自己,懂得自己,他不该对自己提出这样的要求。


    也不敢对自己说出那些话。


    唯一的理由,是他被自负涨满,是耳濡目染权贵作风,认为一个女人应该为自己妥协,为自己牺牲,为自己的情有苦衷哭天抹泪。


    她不要做这样的人,纵使难过也不要。


    你既无意我便休,季静堂几经沦落,尚不改高门气度,如今绝无可能为了这等腌臜事低声下气。


    “到底要去哪呀!怎么把孩子也带走了,”陶母急得跺脚。


    “小两口的有什么事好好说,不要动辄就翻箱子倒柜离家出走,哎呀,出了事可怎么办才好!”


    陶父的拐杖噔噔噔地在地上杵,静堂收拾好一切,抬头道:“老爷,夫人,我们今生缘分至此,相识一场,静堂谢过了。”


    语罢,朝季眠道:“眠儿,墨香,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