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宝宝是被翠果连拖带拽“搬”回闺房的。


    一路上，她像个被抽了骨头的软泥怪，眼神发直，嘴里反复念叨着几个破碎的词：“高危……SSS……防火墙……” 配上她那煞白的小脸和电机后遗症偶尔不受控制抽动一下的四肢，活脱脱一副中邪模样。


    翠果吓得魂飞魄散，一边使出吃奶的劲儿架着她，一边带着哭腔喊：“小姐！小姐您醒醒！别吓奴婢啊！不就是谢世子说了几句重话吗？咱不气了，不气了！回头让夫人给您出气！小姐您看看奴婢啊！”


    几句重话？沈宝宝在内心疯狂咆哮。那是几句重话的问题吗？！那是关乎她小命和贞操（？）的惊天大秘密！那个谢临舟，他根本就不是系统描述的“温润竹马”！他是个披着美少年皮的数据异常体！高危！SSS级！还带防火墙！这哪是竹马？这是行走的系统BUG！


    回到那间古色古香的闺房，沈宝宝一头栽倒在柔软的锦被里，把脸深深埋进去，试图用窒息感驱散脑子里疯狂闪烁的血红警告框和那三个狰狞的“？？？”。


    【警告！目标人物‘谢临舟’异常波动持续！关联属性崩坏度持续上升！‘温润如玉’标签崩坏度：90%！‘体贴入微’标签崩坏度：95%！解析进度：1%... 遭遇强力抵抗！系统能量消耗加剧！滋滋…】


    冰冷的电子音带着杂音，锲而不舍地在脑海里刷屏，像魔音灌耳。


    “闭嘴！闭嘴啊！”沈宝宝在脑内尖叫，“解析不出来就别哔哔了！除了制造恐慌你还会干嘛？！” 她第一次对这个所谓的“金手指”产生了深切的怨念。开局负好感 毒舌竹马 系统警告三连击，这地狱难度谁爱玩谁玩！


    【宿主消极情绪超标。请积极面对，努力攻略，消除异常才是唯一出路。】系统毫无感情地回应。


    攻略？消除异常？沈宝宝气得差点从床上弹起来。让她去攻略一个疑似携带高危病毒、能抵抗系统解析的“异常体”？这和让她徒手拆炸弹有什么区别？！系统你是敌方派来的卧底吧！


    “怎么消除？用爱感化吗？！”沈宝宝悲愤地质问，“还是用我做的‘碳渣混合物’噎死他？！”


    【建议宿主提升自身技能等级，增强攻略手段。当前积分：90。系统商城已开启，欢迎选购。】系统适时地弹出一个金光闪闪（在沈宝宝看来是催命符般）的虚拟商城界面。


    沈宝宝：“……” 很好，这很资本家。任务失败扣分，想变强？氪金吧！


    她生无可恋地扫了一眼商城。里面琳琅满目，什么“楚楚可怜泪光盈盈（初级）”、“吴侬软语酥麻入骨（体验版）”、“巧笑倩兮永久版”、“厨艺精通（中级）”、“诗才敏捷（半小时）”……甚至还有“身娇体软易推倒（一次性）”这种一看就不太正经的技能！


    价格从几十到几百积分不等。而她，只有可怜的90分。沈宝宝看着那个标价50积分的“厨艺精通（中级）”，再想想自己那盘被定义为“谋杀工具”的点心，内心天人交战。


    买？万一还是失败，积分扣光还得被电？


    不买？下次任务拿什么攻略那个嘴毒心硬的异常体？难道真靠板砖？


    就在沈宝宝纠结得快要把被子挠破时，那该死的任务提示音又来了！


    【滴！日常任务发布：】


    【任务名称：月下谈心，心扉初敞】


    【任务内容：邀请您的竹马谢临舟于今夜亥时（21点）在沈府花园最高的假山顶上，共赏明月，倾诉心事。时长不少于一炷香。】


    【任务要求：1. 成功邀请目标；2. 目标按时抵达假山顶；3. 交谈氛围和谐（无争吵、无冷场、无提前离场）。】


    【任务奖励：积分 30，初级‘夜视能力’（永久）】


    【失败惩罚：持续性轻微电击（1级，持续1个时辰），积分-20】


    【时限：今夜亥时前】


    沈宝宝：“！！！”


    月下谈心？！还特么是假山顶上？！亥时？！黑灯瞎火的爬那么高？！你是不是嫌我命长？！


    “和谐？！无争吵？！”沈宝宝在脑内尖叫，“就他今天那德行，你告诉我怎么和谐？！他不把我从假山顶上踹下去就算他心慈手软了！还倾诉心事？我跟他只有血海深仇！”


    【任务已发布，不可撤销。请宿主积极准备。】系统冷酷地宣布。


    沈宝宝眼前一黑，仿佛已经看到自己挂在假山顶的歪脖子树上，被持续电击得口吐白沫、风中凌乱的凄惨模样。这惩罚比上次狠多了！持续电击一个时辰？！她还能有命在？！


    “小姐？小姐您没事吧？”翠果端着一碗压惊的莲子羹进来，看到沈宝宝一脸生无可恋地瘫在床上，两眼发直地望着帐顶，更担心了，“您别吓奴婢，要不…奴婢去禀告夫人，说您被谢世子气病了？”


    “别！”沈宝宝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动作快得翠果差点把羹洒了。告状？那她怎么解释自己被“气病”的细节？难道说因为做谋杀点心未遂还被受害者毒舌打击了？不行！太丢人了！而且万一惊动了长辈，她晚上还怎么溜出去爬假山完成任务？


    “我…我没事！”沈宝宝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就是有点…嗯…累着了。对，累着了！休息一下就好！”


    翠果狐疑地看着她，显然不信。自家小姐从凉亭回来就神神叨叨的，现在又这么激动……


    沈宝宝生怕翠果刨根问底，赶紧转移话题：“翠果，我问你，谢…谢世子他，平时除了看书，还有什么别的…嗯…特别的爱好吗？或者…他有没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 她试探着，想从侧面印证系统的警告。


    翠果歪着头想了想：“谢世子啊？除了读书习武，好像就没什么特别的爱好了。异于常人？” 她皱着小眉头，“谢世子从小就聪慧过人，过目不忘，这算不算？哦，还有，他好像特别…特别爱干净！有一点灰尘都不行，比姑娘家还讲究！今天小姐您那点心…”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沈宝宝一眼，没敢说下去。


    洁癖？沈宝宝想起他今天擦手指那副嫌弃样。但这似乎不足以解释系统的“高危”警告。


    “还有呢？比如…他会不会突然自言自语？或者对着空气说话？或者…眼神变得特别吓人？”沈宝宝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问。


    翠果被她问得一愣一愣的，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小姐，您这说的什么话呀！谢世子怎么会自言自语？他话可少了！眼神…嗯，是挺冷的，但也没吓人吧？就是对不熟的人不爱搭理。小姐您今天是怎么了？净问些奇怪的问题。”


    看来翠果这里挖不到什么猛料。沈宝宝失望地叹了口气。也是，谢临舟要真有什么异常，也不可能让一个小丫鬟看出来。


    时间不等人，眼看日头西斜，离亥时越来越近。沈宝宝看着任务面板上那“持续性轻微电击”的惩罚，打了个寒颤。不行！绝对不能失败！硬着头皮也得上！


    她咬咬牙，目光锁定在系统商城那个“厨艺精通（中级）”上。50积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万一…万一这次能做出像样的点心，能稍微软化一下那个毒舌怪的心肠呢？至少…别再被骂是谋杀工具了！


    “系统！购买‘厨艺精通（中级）’！”沈宝宝心在滴血。


    【积分-50！技能‘厨艺精通（中级）’发放成功！当前积分：40。】


    一股更庞大、更精宝宝的烹饪知识涌入脑海。揉面的力道、火候的精准掌控、馅料的配比、造型的巧思…仿佛醍醐灌顶。沈宝宝瞬间觉得自己又行了！这次，她要一雪前耻！


    “翠果！走！再去小厨房！”沈宝宝再次雄赳赳气昂昂地站起来，眼中燃烧着熊熊的被迫营业的斗志！


    这一次，有了中级技能加持，加上翠果这个手脚麻利的帮手（主要是打下手和看着火候，以防小姐又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过程顺利了许多。


    夕阳的余晖透过厨房的窗棂，洒在忙碌的两人身上。沈宝宝全神贯注，按照脑中清晰的指引，揉面、调馅、包制、控制火候。动作虽然还带着点生疏，但已经有了章法。很快，一炉小巧精致、表皮金黄酥脆、散发着诱人甜香的栗子酥新鲜出炉了！


    “哇！小姐！这次…这次看着真像那么回事了！”翠果惊喜地叫道，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小巧的栗子酥圆滚滚的，表皮烤得恰到好处，泛着诱人的油光，香甜的气息直往鼻子里钻。


    沈宝宝也松了口气，拈起一块，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外皮酥脆，内馅绵软香甜，栗子的香味浓郁纯正！虽然比不上顶级大师，但绝对称得上是合格的点心了！至少，和“碳渣混合物”、“谋杀工具”彻底划清了界限！


    “成了！”沈宝宝喜上眉梢。这50积分没白花！点心有了，接下来就是去邀请那个大魔王了。


    一想到要去面对谢临舟，沈宝宝刚升起的那点喜悦瞬间被紧张取代。她端着这盘新鲜出炉、还冒着热气的栗子酥，带着视死如归的表情，走向隔壁忠勇侯府。


    忠勇侯府门庭森严。沈宝宝通报了姓名，说是来找谢世子。门房显然认得这位邻居家的小姐，客气地将她引到前厅等候，然后去通传。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沈宝宝端坐在黄花梨木的椅子上，脊背挺得笔直，手心却紧张得全是汗。她不断在心里演练着措辞：


    “临舟哥哥，昨天…昨天是我不好，点心做得太糟糕了。这是我新做的栗子酥，请你尝尝看？”


    “今晚月色不错，要不要一起去花园假山顶上赏月？那里视野好…”


    不行不行！太刻意了！假山顶？他那么聪明，一听就有问题吧？


    “那个…今晚亥时，花园假山顶，不见不散？” 这更不行！跟下战书似的！


    就在沈宝宝脑子里一团乱麻时，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沈宝宝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猛地抬头。


    只见谢临舟穿着一身墨蓝色的家常锦袍，更衬得他肤色冷白。他缓步走进前厅，身姿挺拔，神色淡漠，目光先是扫过沈宝宝那张写满紧张和强装镇定的脸，然后，落在了她手中那盘……嗯，这次看着还算正常的点心上。


    “有事？” 他开口，声音依旧清冽，听不出喜怒。既没有为昨天的“谋杀指控”道歉，也没有对新点心的好奇。仿佛沈宝宝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甲。


    沈宝宝被他这冷淡的态度噎了一下，准备好的开场白全卡在了喉咙里。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最“真诚无害”的笑容，把点心往前递了递：“临舟哥哥，昨天…昨天的点心是我不对，没做好。这是我今天新做的栗子酥，你…你尝尝看？” 声音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微颤。


    谢临舟的目光在点心上停留了两秒，长眉几不可查地微蹙了一下。又是点心？这沈宝宝是跟点心杠上了？还是…又在打什么主意？


    他没有接，反而用一种近乎审视的目光看着沈宝宝，仿佛在研究什么新奇物种。那眼神锐利得让沈宝宝感觉自己像是被扒光了放在显微镜下。


    “沈宝宝。”他缓缓开口，语气平淡无波，“你最近，是不是……”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撞到头了？或者，误食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沈宝宝：“……？？？” 啥意思？说她脑子坏了？


    “行为反常，言语无状。”谢临舟继续用他那气死人的平静语调分析道，“先是做出那等…不堪入口之物，今日又突然勤勉起来？还特意送来？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微微倾身，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锁定沈宝宝，带着一丝探究和毫不掩饰的怀疑，“说吧，这次，又想做什么？”


    沈宝宝只觉得一股热血又冲上了头顶！她辛辛苦苦（还花了50积分！）做点心赔罪，结果在他眼里就是“行为反常”、“必有妖”？还怀疑她下毒？！


    “我…我没有！”沈宝宝气得声音都拔高了，“我就是…就是想为昨天的事道歉！这栗子酥是我认真做的！没毒！不信我吃给你看！” 说着，她赌气似的拿起一块栗子酥，狠狠咬了一大口！香酥甜糯的口感在嘴里化开，却丝毫无法平息她的怒火。


    谢临舟看着她气鼓鼓像只炸毛松鼠的样子，又看看她手里那缺了一角的点心，眼神里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捕捉的…兴味？但很快又恢复了冰冷。他慢条斯理地走到主位坐下，端起丫鬟奉上的茶，轻轻吹了吹浮沫。


    “道歉我收到了。”他啜了一口茶，语气依旧欠揍，“点心，拿回去自己吃吧。侯府的厨娘，手艺尚可，不劳沈小姐费心。”


    拒绝！**裸的拒绝！连尝一口都不肯！


    沈宝宝端着盘子的手都在抖，一半是气的，一半是急的。点心攻略失败，那邀请他晚上爬假山的任务怎么办？！


    眼看时间一点点流逝，沈宝宝把心一横，豁出去了！


    “那个…临舟哥哥！”她再次开口，声音因为紧张和羞耻而发飘，“今晚…今晚亥时，花园…假山顶上…月亮…呃…月亮挺圆的！你要不要…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说完，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邀请词，干巴巴的，蠢透了！


    果然，谢临舟端着茶杯的手顿住了。


    他抬起头，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明显的…错愕？随即，那错愕迅速转化为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混合着荒谬、审视、以及一种“果然如此，你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的了然。


    他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轻响。身体微微前倾，那双极具压迫感的眼睛牢牢锁住沈宝宝，薄唇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亥时？假山顶？赏月？” 他一字一顿地重复着，每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沈宝宝心上，“沈宝宝，你……”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在沈宝宝紧张得快要窒息时，才慢悠悠地吐出后半句：


    “你是不是…话本子看多了？还是说，你觉得用这种…拙劣的借口，就能把我引到那种荒僻之地，好方便你实施你未尽的…‘谋杀大计’？”


    轰——！


    沈宝宝的脑袋里仿佛有一万只羊驼奔腾而过！谋杀大计？！又来了！在他眼里，她沈宝宝就是个锲而不舍的谋杀犯吗？！假山顶上动手方便？！他想象力敢不敢再丰富一点！


    “我没有！！”沈宝宝气得浑身发抖，脸涨得通红，声音都劈叉了，“我就是…就是觉得那里安静！风景好！想跟你…说说话！” 最后三个字，她说得咬牙切齿，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悲壮。


    “哦？”谢临舟挑眉，那表情明显写着“你看我信吗？”，“跟我说话？说什么？说说你的点心配方是如何做到兼具杀人口感和视觉冲击力的？还是说说你为何对假山顶那种地方情有独钟？”


    毒舌！刻薄！不可理喻！


    沈宝宝气得眼前发黑，感觉再待下去自己真的要脑溢血了！任务？任务个屁！跟这个脑回路清奇的异常体根本无法沟通！


    “不吃拉倒！不去算了！”她猛地收回端着点心的手，气冲冲地转身就走，“当我没来过！”


    看着沈宝宝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毛跑掉的背影，谢临舟眼底那丝冰冷的嘲讽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难以捉摸的探究。


    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紫檀木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


    行为反常，执着于送点心，还提出如此突兀又可疑的邀约……这沈宝宝，到底想做什么？


    难道真如她所说，只是脑子突然坏了？


    还是说……她身上也发生了某种……“异常”？


    一丝极其隐晦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察觉的疑虑，悄然滑过心间。他端起茶杯，看着里面微微晃动的碧绿茶汤，眸光深沉。


    “砚书。”他淡淡唤了一声。


    一个穿着青色短打、面容精干的少年无声无息地从门外进来，恭敬垂首：“世子。”


    “派人……看着点沈家花园那个假山。”谢临舟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尤其是亥时前后。”


    “是。”砚书应声，利落地退下。


    谢临舟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薄唇微抿。他倒要看看，沈宝宝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夜幕降临，亥时将近。


    沈宝宝在自己的房间里坐立不安，像热锅上的蚂蚁。


    任务！任务怎么办？！邀请失败！谢临舟不仅没答应，还给她扣了个更大的“谋杀未遂”的帽子！这要是再失败……持续性电击一个时辰啊！想想就浑身发麻！


    “系统！系统！能不能通融一下？换个任务？或者…延长时限？”沈宝宝在脑内苦苦哀求。


    【任务要求明确，不可更改。请宿主积极完成任务。】系统冷冰冰地拒绝。


    积极？她拿头积极？！难道要她冲到侯府把谢临舟绑到假山顶上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离亥时只差一刻钟了。


    沈宝宝看着窗外那轮越来越亮的明月，又看看任务面板上鲜红的倒计时，一股绝望涌上心头。难道真的只能去假山顶上干坐着，等着被电击到天明吗？


    不行！坐以待毙不是她的风格！就算死，也要挣扎一下！


    沈宝宝把心一横！谢临舟不来是吧？那她就自己去！至少把“按时抵达假山顶”这一条完成！至于“交谈氛围和谐”……她对着空气谈！只要她不冷场，系统总不能判她违规吧？！最多算个“无目标人物参与”，扣分就扣分，总比持续性电击强！


    说干就干！沈宝宝换了身深色的、方便活动的衣裙，避开巡夜的下人，做贼似的溜出了自己的小院，熟门熟路地摸向花园深处那座最高的太湖石假山。


    夜晚的花园静悄悄的，只有虫鸣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假山在月光下投下嶙峋怪异的影子，显得有些阴森。沈宝宝咽了口唾沫，给自己壮胆：“不怕不怕！我是唯物主义者！建国以后不许成精！系统都有了还怕鬼吗？笑话！”


    她手脚并用地开始往上爬。假山不算特别陡峭，但黑灯瞎火的，爬起来也颇费力气。沈宝宝凭借着一股“不想被电死”的信念，吭哧吭哧，终于爬到了最高的那块平台上。


    平台不大，仅容两三人站立。夜风有些凉，吹得她衣袂飘飘。头顶是深邃的夜空和一轮皎洁的明月，洒下清辉，照亮了整个花园的轮廓。景色确实不错，如果没有那个该死的任务和那个该死的竹马的话。


    沈宝宝喘着气，一屁股坐下。亥时到了！


    【检测到宿主已按时抵达任务地点！任务要求1、2初步达成！请宿主开始执行‘月下谈心’！】系统提示音响起。


    沈宝宝精神一振！有戏！她清了清嗓子，对着空无一人的平台，开始了她的“独角戏”。


    “咳…今晚月色真美啊，你说是吧？”她对着空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又温柔，“这风吹着也挺舒服的，就是…有点凉飕飕的哈？” 她搓了搓胳膊。


    “……” 只有风声回应。


    “那个…白天的事，是我不对，不该硬拉着你去假山顶…啊呸！不是！我是说，不该邀请你去假山顶赏月…”沈宝宝差点咬到舌头，赶紧纠正，“我的意思是…嗯…我就是觉得，我们好久没好好说过话了。” 她开始胡编乱造，“你看，咱们从小一起长大，也算是…青梅竹马了，对吧？应该…多交流交流感情？”


    “……” 风吹过，带来一片落叶。


    沈宝宝有点尴尬，但为了不被电击，她必须持续输出！“其实吧…我觉得你这个人吧…嗯…除了嘴巴毒了点，性格冷了点，疑心病重了点…其他…其他方面还是挺…挺好的！” 她说得无比艰难，感觉良心都在痛。


    “比如…比如你长得就很好看！”她决定换个角度，“真的！特别好看！比话本子里的男主角还好看！就是…就是不怎么爱笑，你要是多笑笑，肯定更好看！” 她试图想象谢临舟笑的样子，脑子里却自动浮现出他今天下午那个嘲讽的冷笑，顿时打了个寒颤。


    “还有啊，你读书特别厉害！我爹老夸你！说你将来肯定能高中状元！光宗耀祖！嘿嘿…”她干笑了两声。


    就这样，沈宝宝对着空气，绞尽脑汁，搜肠刮肚地找词夸谢临舟，从外貌夸到才华，从家世夸到气质（虽然冷了点），中间穿插着对月色的感叹和对往昔并不存在的美好回忆的追忆。说到后来，她自己都觉得荒谬绝伦，尴尬得脚趾在鞋子里疯狂抠地，几乎要抠出一座新的假山！


    时间一点点流逝。沈宝宝说得口干舌燥，感觉一炷香的时间快到了。她心中暗喜：快了快了！再坚持一下！只要熬过时间，就算“交谈氛围和谐”……吧？毕竟她一个人说得挺“和谐”的，也没冷场！


    然而，就在她准备做最后总结陈词，结束这场社死的独角戏时，一个冰冷、熟悉、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荒谬和…隐隐怒气的嗓音，毫无预兆地从她身后的阴影里响起：


    “沈宝宝。”


    那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瞬间劈散了沈宝宝所有的侥幸和自欺欺人！


    她浑身僵硬，血液仿佛瞬间凝固，脖子像生了锈的机器，一寸寸、极其艰难地转了过去。


    只见月光下，假山平台边缘那片嶙峋怪石的阴影里，缓缓走出一个人影。


    墨蓝色的锦袍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衬得他身形越发挺拔修长。谢临舟就站在那里，月光勾勒出他精致却冰冷的侧脸轮廓。他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又听了多久。


    此刻，他那双深潭般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沈宝宝，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难以置信的荒谬，有冰冷的审视，还有一种……仿佛在看什么无可救药的精神病患般的怜悯。


    “你……”谢临舟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大半夜不睡觉，跑到这假山顶上……”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沈宝宝那张因为极度惊吓和尴尬而彻底石化的脸，又扫了一眼这空无一人的平台，最终，那冰冷而锐利的视线，如同实质般钉回沈宝宝脸上，吐出了让沈宝宝恨不得当场跳崖自尽的致命暴击：


    “……对着月亮和石头，深情款款地夸了我快一炷香的时间？”


    轰隆——！


    沈宝宝只觉得天旋地转，五雷轰顶！他听到了！他全都听到了！她那些为了完成任务、对着空气说的、肉麻又尴尬到极点的彩虹屁！全！都！被！正！主！听！到！了！


    社死！究极社死！大型社死现场！惨绝人寰！空前绝后！


    沈宝宝的脸瞬间爆红，一路红到耳根脖子，整个人如同煮熟的虾子，头顶几乎要冒出实质性的蒸汽！她张着嘴，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刷屏：让我死！就现在！立刻！马上！


    而谢临舟，看着她这副羞愤欲绝、恨不得原地消失的模样，眼底的冰寒似乎裂开了一丝缝隙，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浓烈的、无法理解的荒谬感。他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几乎将沈宝宝完全笼罩在阴影里，月光下，他的表情复杂难辨。


    “沈宝宝，”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近乎困惑的探究，“你老实告诉我……”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沈宝宝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


    “你是不是……这里……”他伸出手指，虚虚地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凝重。


    “真的有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