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知换上一袭珠光色裹身连衣裙，从二楼下来，丝绸裙摆在步间漾出柔波，宛如一颗莹润的珍珠，沿着楼梯缓缓滑落。


    “要去见谁？”顾驭端坐在客厅沙发上，目光黏着她不放，“你打扮这么美，不是为了我吧？”


    “怎么了？你平时也很臭美啊。”雒知走近他，眼波一掠，撞见的仍是那熟悉的冷冽神情，顾驭的眉眼间仿佛藏着经年不化的霜。


    雒知伸手替他抚平白衬衫上并不存在的褶皱，淡淡说：“看你穿得，人模人样。”


    “不要回避我的问题，要去见谁？”顾驭想揽过她的腰，手指却只掠到她腰侧的拉链。


    雒知绕过他身前，在边桌点燃一支岛上带回的线香，烟雾蜿蜒，柠檬草混合陈皮的味道在家里漫开，恍惚间，海风又吹进房间。


    她用纸巾擦拭掉手中的细灰后，刻意隔着一个抱枕的距离坐下，而后才淡淡回答他：“要去见重要的人。”


    “叫什么，做什么的，怎么认识的，男的女的？”顾驭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身旁。


    “你在审问我？”雒知翘起双腿，膝盖一弯，搭在他大腿上，脚踝蹭过他的西裤，还踩了踩，“你是要限制我的人身自由吗？”


    “如果可以，我倒真的想。”顾驭故意说道，而后抬手托住她的腰。


    “嗯……”雒知指了指柜子上的镜子，顾驭伸手去拿，再递给她，她照着镜子擦口红，“有男的。”


    顾驭替她举着镜子，随口一问：“长得帅吗？”


    这个问题，雒知刻意思忖了片刻：“挺帅的。”


    “和我比呢，比我还帅？”顾驭放下镜子，又问，“他和我谁帅？”


    雒知为难地说：“他吧。”


    “是吗。”顾驭冷哼道，低下头把她刚画好的口红全数吻掉，见她要生气，又举起镜子示好，“再画一次。”


    “你真的很小气。”为了避免又被他吻掉，雒知别过了头。


    顾驭轻轻抓起她的脸：“等我换身衣服，我送你去。”


    “嗯。”雒知等他出来后，两人往车库走。


    顾驭漫不经心地问：“地址。”


    “兰心湖别墅。”


    “嗯？”顾驭愣怔片刻，拉开车门的手一顿，侧过头看她，“你……”


    “还装吗？”雒知坐上车，“你妈妈昨天给我打电话，问我喜欢吃什么。”


    顾驭试探地问：“所以，你是要和我一起去？”


    “为什么骗我呢？”雒知审视着他，“你不希望我去，我就不去了。”


    “我不想你有压力，我爸那边是一个大家族，长辈很多，你不喜欢这种场合，况且，我父母之前对你说过不好的话。”顾驭俯身为她系上安全带，“对不起，我不该替你做选择。”


    雒知：“我不习惯和家人相处，但偶尔这么一次，也没什么，我没你想象中脆弱。为了你，我可以去。”


    “为了我，也不要勉强自己。”顾驭握着她的手，“如果你去了后，听到一些话，又不想要我了，怎么办？”


    “我就说过一次，你计较到现在。”雒知垂了垂眼，“你又不是东西，说不要就不要了。”


    “我不是东西，听上去像在骂人啊。”顾驭低笑两声，又问，“那你刚说长得帅的是谁？”


    雒知无奈地说：“你爸啊。”


    “……”顾驭卸下气，发动了车，“那也没我帅。”


    “你知不知道，你很患得患失。”雒知推开他的脸，“看路。”


    “嗯，我没有安全感。”顾驭难得坦诚内心，“你要给我安全感吗？”


    雒知：“怎么给？”


    “给我个名分。”顾驭在红灯前停下车，侧身拉起她的手，揉着她白皙光洁的指节，“从岛上回来后，为什么把戒指摘了，不喜欢蓝钻？”


    “太夸张了。”雒知解释，“你不怕有人想剁了我的手指？”


    “你又胡说什么。”顾驭快速看了她一眼，又目视前方，“我们一起去选一个你愿意戴的戒指，可以吗？”


    雒知看向窗外，没有回应。


    “我们结婚，好不好？”顾驭又说，“嫁给我，给我个合法的名分。”


    “顾驭。”雒知正要开口。


    “你不愿意。”顾驭打断她，“没事，我们不谈这个话题了，你不用想要怎么拒绝我，我不逼你，我们就这样在一起一辈子。”


    雒知：“我没有不愿意。”


    “那是什么。”顾驭用力握着方向盘。


    “人是会变的。”雒知说过不会主动放开他，但人心会变，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不想困住他，“如果有一天，你还是想要一个孩子，你想要一个家，那时你是自由的，我不会束缚你。”


    车内似静止了般，顾驭的目光僵了一瞬，他难以置信地问：“你的意思是，直至今日，你仍然预设有一天我们会分开？”


    雒知不想否认：“嗯。”


    “雒知，你让我有点难过，很难过。”顾驭望着她，“这么久了，我以为你开始信任我了，但你呢，在你心里，我究竟是什么人？嗯？你说话！”


    “不要在开车的时候和我吵架。”雒知不看他，眸色沉静。


    顾驭喉结上下起落，将那些翻涌的言语生生压回胸腔，硬说了个：“好。”


    两人一路沉默，雒知也有些难过，胸口泛着隐约的酸涩。


    直至到了顾驭父母家，顾驭将车停稳后，冷眼看着她：“这件事，我们还要讨论几次？你怎么才相信我？我说了我不要孩子，绝不后悔。”


    “我信你，所以我不想你有遗憾，即使现在不会，那十年，二十年，你老了以后呢？”雒知不想说这些，可怎么就说到这儿了。


    “你不要再说了，我只问你，我们结婚，你愿不愿意？只回答这个问题！”顾驭克制着怒意，仍忍不住对她吼道。


    “好。”


    “什么？”顾驭以为今天要吵很久，可她竟然说好，“你是说愿意跟我结婚？”


    “没听见就算了。”雒知拉开车门，先下了车，“你把后备箱里的东西提上。”


    “等等我。”后备箱里放着好几个袋子，不知她是什么时候买好的，顾驭提上酒、茶叶、燕窝，他很懊悔，单手揽住她，抱歉地说，“谢谢你愿意。”


    雒知甩开他的手，提醒道：“在长辈面前不要离我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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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么近。”


    “我都听你的。”顾驭不想立刻进去，便没输密码，按了门铃。


    “来了。”阿姨应门的速度快得出奇，视线在两人之间轮番打转，“多般配呐，总算是两个人一起来了。”


    “这是惠姨。”顾驭对雒知介绍道。


    雒知：“惠姨，您好。”


    “雒小姐，您好，快进来。”惠姨又朝顾驭递了个眼神，嘴角抿起一道心照不宣的弧度。


    “知知来了。”顾母起身招呼她，“快过来坐，我叫你知知，不介意吧？”


    “当然不会。”雒知接过顾母递给她的茶，“谢谢阿姨。”


    顾驭松了口气，将礼物摆在桌上，而后跟在雒知身旁坐下：“这是雒知买的。”


    “知知有心了，你多来家里，阿姨就很开心了，下次别买了啊。”说完，顾母又瞥了顾驭一眼，“不挤？你在这儿坐着干嘛？”


    “您儿子就喜欢坐这里，您挨着我爸坐吧。”顾驭环视一圈，“爸呢？”


    话音未落，顾父就陪着顾家长辈进来了，顾母也去和亲友寒暄，偌大的会客厅很快被陆续抵达的亲友填满，如顾驭所说，他家的确是个大家族。


    “有我在。”顾驭俯在她耳边轻声道，“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想说话就不说话，不自在了我们就走，我陪着你，不用紧张。”


    “我不紧张。”雒知压低声音，“你不要让我显得很特殊。”


    “好。”顾驭身后传来一阵嬉闹声。


    “小叔！”顾驭的姑姑像领着群小鸭子似的，三个孩子扑腾着涌过来。打头的小男孩脑袋圆圆的，后面两个有些怕顾驭，到了跟前反而紧急刹车，缩成小鹌鹑。


    “嗯。”顾驭端坐在沙发上，看他们一眼，又问，“还有呢？”


    三个孩子探出头，好奇地围在雒知身前，齐声声地喊：“小婶！”


    小孩们的音量陡然拔高，雒知被“小婶、小婶”的声浪扑得脸颊漫上霞色。见状，顾驭掏出红包：“聪明，拿着，你们小婶给的，去别的地方玩，你们小婶害羞了。”


    “谢谢小婶。”说完，又一溜烟儿地跑了。


    “你怎么不提醒我。”雒知用手肘轻轻抵了他一下，“应该我准备的。”


    “我给的和你给的，有什么区别？”顾驭的掌心覆上她的手背，包裹住她发凉的指尖，带她往饭厅走，“好了，该去见爷爷了。”


    饭厅里格外安静，顾阅霆端坐在主位上，银白的鬓角泛着冷光。围坐的小辈们均屏息凝神，连眼珠都不曾大幅度转动。


    “小知吧？过来，坐我旁边。”顾阅霆略抬起手，目光在顾驭和雒知之间游移。


    “好的，爷爷。”


    雒知步履从容地走向餐桌，雪白桌布下，顾驭一直牵着她的手，任她指甲轻掐也纹丝不动。


    席间，除了碗筷轻碰声，便只有在顾阅霆开口时，满桌的人才如解了禁咒般连连应和，但旋即又复归沉寂，顾父则在一旁观察顾阅霆的酒杯，沉默地续了三回酒。


    “小知。”顾阅霆忽然叫她，取出一个精巧的双面刺绣盒子，往她的方向推了半寸，“来，这是爷爷给你的见面礼，打开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