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作品:《顶配人生的工具属性》 宫城深似海,暮色如浓墨般浸染着朱墙金瓦。
沈云澹一身素色常服,行走在空旷寂寥的宫道上,步履沉静,唯有衣袂拂过冰冷金砖的细微声响。引路的内侍垂首疾行,手中灯笼的光晕在两侧蟠龙金柱投下的巨大阴影中摇曳不定,如同风中残烛。
乾元殿御书房的门槛高得惊人,沈云澹迈步而入,仿佛踏入另一重天地。灯火通明,亮如白昼,铜鹤香炉吐出的青烟袅袅升腾,在刺目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近乎凝固的诡异质感。
皇帝赵珩背对着门口,负手立于悬挂的巨幅舆图前。图上,大周疆域辽阔,山河蜿蜒,墨色点染的城池星罗棋布。他的手指正缓缓划过舆图上北境那片辽阔而敏感的区域,指尖停留在标注着“虎豹营”驻地的墨点上。
沈云澹肃立于殿心,离御案约十步之遥。他双手交叠于身前,深深一揖,腰背弯折如松竹,姿态恭谨而标准,朗声道:“臣,沈云澹,奉诏觐见。陛下圣躬万福。”
声音清朗温润,在过分寂静的大殿内激起微弱的回音。
皇帝没有立刻回应。舆图前的身影纹丝不动,只有那根点在“虎豹营”上的手指,微不可察地,极其轻微地,敲击了一下。
沈云澹眼角的余光能瞥见御案一角——那里摊开着他清晨送入宫中的那份言辞恳切,自请重罚的请罪表。墨迹旁,一份墨迹犹未干透的密报赫然在目,上面刺目的字迹无声地宣告着黄沙狱与二房府邸的惨剧。
时间在无声的威压中流逝,每一息都拉得漫长。
“沈卿。”皇帝的声音终于响起,不高,却沉甸甸地压下来,带着一种被强行压抑的、山雨欲来的风暴感。他缓缓转过身,龙袍下摆带起一阵冷风,目光如鹰隼般攫住沈云澹,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
“抬起头来,看看朕的这张脸!看看朕的眼睛!”他猛地向前一步,龙袍下摆带起一阵冷风,“告诉朕!朕的嵇儿……朕失而复得,视若珍宝的骨血!他做错了什么?他一个缠绵病榻,连府门都未曾踏出的孩子!他何辜?竟要遭此毒手?!”
声音陡然拔高,裹挟着帝王之怒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巨浪轰然拍向沈云澹!殿内侍立的宫人早已吓得匍匐在地,抖如筛糠。
沈云澹依言抬头,目光平静地迎向那双燃烧着痛苦与狂怒的眼睛。他看到了那份为人父的真实悲恸,也看到了那悲恸之下,冰冷的算计与试探。
“陛下息怒。”沈云澹的声音依旧平稳,却透着一股被千钧重压后的沉滞,“皇子殿下遭此无妄之灾,乃天大不幸。臣……感同身受,五内俱焚。”他再次深深一揖,姿态谦卑到尘埃里,“臣治族无方,纵容亲眷,致使家门出此逆女,犯下滔天大罪!臣……万死难辞其咎!”
“感同身受?万死难辞?”皇帝冷笑一声,那笑声里淬着冰渣,“好一个感同身受!沈云澹,你辅国公府百年清誉,簪缨世家,诗礼传家!竟教出如此蛇蝎心肠,胆敢谋害天家血脉的毒妇!”他猛地指向那份摊开的请罪表,“三万亩田?几处铁矿?三年俸禄?闭门思过?在你沈家眼里,朕的皇儿,一条龙嗣的性命,就值这点东西?就能抵得过了?!”
质问如同重锤,一下下砸在殿宇之上,金砖都在震颤。
沈云澹直起身,脸上再无半分温润,只剩下一种玉石俱焚般的惨白与肃杀。他迎着皇帝暴怒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无比:“陛下明鉴!沈棠络行此大逆,罪该万死!其父沈崇山,治家无方,纵女行凶,亦是罪魁!臣已开宗祠,削其族谱,逐出沈氏!沈崇山一脉,自此与辅国公府,与沈氏宗族,恩断义绝,再无瓜葛!”
他声音陡然转厉,如同出鞘的寒锋:“此二贼之罪,非区区田产俸禄可赎!臣斗胆,恳请陛下,将沈崇山、沈棠络父女,明正典刑,凌迟处死,以儆效尤!以慰皇子殿下之惊,以彰陛下天威!”
皇帝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扫过那份新的密报,又落回沈云澹脸上,语气陡然一转,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却比刚才的咆哮更让人胆寒:“凌迟处死?沈卿……倒是替朕省心了。”
皇帝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敲打在人心上,“黄沙狱天字牢,寅时初刻悬梁,卯时三刻惊厥,紧接着二房主母心悸骤停,贵妾触壁,庶子口鼻溢血,府邸大火,心腹仆役灰飞烟灭……”
他每说一句,语速便慢一分,目光便锐利一分,牢牢锁住沈云澹的每一个细微反应。
“这一连串的巧合,这一场场天灾**……当真是……报应不爽,天道昭彰啊?沈卿,你说……是不是?”
沈云澹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震,仿佛被无形的冰针刺了一下。他低垂的眼睫在烛光下投下浓密的阴影,掩盖了眸底瞬间翻涌的惊涛。但他抬头的速度没有丝毫迟滞,脸上依旧是那副沉痛肃杀的神情,只是声音比方才更低沉了几分,带着一种被误解的沉重:
“陛下……此言何意?”
他迎着皇帝审视的目光,不闪不避,“臣闻此噩耗,五内俱焚!沈崇山一脉罪孽深重,死有余辜!然其死状之惨烈,阖门之倾覆,实乃天道循环,报应之速!臣……唯有痛心疾首,嗟叹天威难测!岂敢……妄言其他?”
他再次深深一揖,姿态更低,仿佛承受着巨大的冤屈与悲愤,“臣今日请旨凌迟,乃是因其罪当诛!绝无……绝无他意!陛下明鉴!”
殿内死寂,唯有铜漏滴答和皇帝手指缓慢敲击桌面的声音。
笃……笃……笃……
每一声都像敲在紧绷的神经上。
沈云澹保持着长揖的姿势,后背的肌肉在素色常服下微微绷紧。他能感受到皇帝目光的审视,如同无形的烙铁。殿内的空气粘稠得令人窒息。
皇帝看着那躬身不起,仿佛承载着无尽沉痛与冤屈的身影,眼中锐利未减,却暂时收回了那份针对“巧合”的压迫。他缓缓踱回御案后,手指无意识地划过那份摊开的请罪表,又扫过旁边堆积如山的奏疏。
“其罪当诛?”皇帝的声音陡然响起,打破了沉寂,他猛地直起身体,目光锐利如电,仿佛要穿透沈云澹的灵魂,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洞穿世事的冰冷与沉重,“你也知其罪当诛!沈云澹!”
他拿起御案上最上面一份墨迹相对较新的奏疏,没有打开,只是用指关节重重敲了敲封面,那沉闷的声响如同重锤:
“你可知,你沈家这百年来兼并的土地,盘剥的佃户,堆积如山的民怨……”皇帝的声音带着一种被压抑的怒火和深深的疲惫,“早已是朕御案上最须手的泰疏!淮北流民图,江南血泪状,北境屯田侵夺诉!哪一件,哪一桩,背后没有你沈氏豪奴的身影?没有你沈家田庄的烙印?”
他猛地将那份奏疏掷于案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沈崇山一脉,不过是冰山一角!你沈家盘根错节,田连阡陌,富可敌国!佃户卖儿鬻女,流民饿殍遍野,边军缺饷少粮!这些血淋淋的账,都算在朕的头上!”皇帝的目光死死攫住沈云澹,“朕今日若因你一番赤诚,一番刮骨疗毒的慷慨陈词,便轻轻放过,只追究一个已死绝的二房……他日天下汹汹,万民所指,矛头直指朕这龙椅!朕这江山,还坐不坐得稳?”
沈云澹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震!皇帝这诛心之问,远比之前的灭口试探更沉重!这直接触及了士族与皇权矛盾的核心,触及了沈家真正的命门!他缓缓直起身,脸上的沉痛被一种更深沉的凝重取代。他迎着皇帝那几乎要焚毁一切的目光,没有退缩,声音低沉却异常清晰:
“陛下……所言,字字诛心!臣……无地自容!”沈云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的沙哑,他再次深深一揖,“沈氏累世积弊,臣……深知!非一场雷霆怒焰,不足以涤荡污秽!臣斗胆……”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燃烧起一种近乎绝望的决绝火焰:“臣斗胆,恳请陛下,趁此良机,彻查沈氏!凡族中仗势欺民,兼并田产,重利盘剥者,无论亲疏远近,地位高低,皆按国法,严惩不贷!该杀者杀,该流者流,该抄没者抄没!沈氏愿倾尽百年所积不义之财,尽数充入国库,以资陛下抚民赈灾,平定四方之用!”
他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坦诚,猛地一揖到底,腰身弯折如弓:
“臣身为辅国公府世子,宗族承嗣之人,未能约束亲族,致使门楣蒙羞,祸及天家!此乃臣无能不肖之至!臣不敢以区区献产闭门之举,妄求陛下宽宥!臣愿——”
他抬起头,眼中再无半分侥幸,只剩孤注一掷的决绝与惨烈:
“自请夺爵!削去辅国公爵位!沈氏一族,退出中枢,永世不得入朝!臣……愿以此身,代阖族受过!只求陛下,念在沈氏先祖随太祖太宗披荆斩棘,开疆拓土,于国有微末之功的份上……”他喉头滚动,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怆与沙哑,“只求陛下……留我沈氏阖族……一条生路!”
话音落下,整个乾元殿陷入一片死寂,落针可闻。唯有铜鹤香炉中青烟依旧袅袅,盘旋上升,缠绕着蟠龙金柱,如同无形的锁链。
皇帝脸上的暴怒仿佛被瞬间冻结,他死死盯着殿心长揖到底,姿态卑微到极致却又透着一股玉石俱焚般惨烈气息的沈云澹。那双深不见底的龙目之中,翻涌着极其复杂的光芒……惊愕,审视,忌惮,还有一丝……被反将一军的猝不及防。
夺爵? 削爵?永世不得入朝?
这已不是断尾求生,这是要将沈氏这棵参天大树连根拔起!将辅国公府百年的荣耀与根基.亲手奉上,作为平息天子之怒的祭品!这代价,沉重得超乎想象!沉重到……足以堵住天下悠悠之口!沉重到……连皇帝都觉得烫手!
这哪里是请罪?这分明是递上一把最锋利的刀,请皇帝亲手剜去沈家身上最腐烂的脓疮!代价,是沈家百年的根基与财富!而这把刀握在皇帝手中,剜下的肉,最终肥的是国库,堵的是天下万民之口!平息的是朝堂之上对士族豪强的滔天怒火!
一石三鸟!
好狠!好绝!好一个……沈云澹!
皇帝没有说话,他缓缓踱步,沉重的龙靴踏在金砖上,发出单调而压抑的回响。一步,—步,绕着长揖不起的沈云澹。
那目光,锐利如刀,反复刮过沈云澹挺直的背脊、低垂的头颅,似乎要穿透那层素白的衣料,看清里面那颗心究竟藏了多少算计,几分真意。敲击桌面的声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令人窒息的沉默,空气粘稠得仿佛凝固的油脂。
许久,皇帝才在沈云澹面前停下脚步,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沈云澹完全笼罩。
“呵……”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从皇帝喉间溢出,带着一种冰冷的玩味。“沈卿,好一番……大义灭亲,舍身护族啊。”他抬手虚扶,“来啊,赐座。”
一旁的内侍无声搬来一张紫檀圆凳,置于御案下首稍远处。
沈云澹直起身,并未立刻落座,依旧垂手肃立,姿态恭谨:“谢陛下恩典。”他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额角渗出的冷汗在明亮的烛光下闪着微光。唯有那双低垂的眼眸深处,一片沉静冰封的寒潭,不起丝毫波澜。
皇帝坐回御座,目光幽深地落在他身上,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冰锥刺骨:“你以为,交出爵位,自断根基,就能换得沈家安然无恙?就能抹平朕心头之恨?就能抵消那前朝禁药回光散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流入靖王府,毒害朕的皇儿?”
沈云澹微微躬身一揖,仿佛承载着千钧重压,额角在明亮的宫灯下渗出细密的冷汗,沿着清隽的侧脸滑落,无声地砸在金砖上。片刻后,他抬起眼,目光沉静无波,迎向皇帝那幽深如渊、带着审视与压迫的视线,声音如同浸过寒潭的玉石,清冷而平稳:
“陛下息怒。臣惶恐,不敢作此奢望。爵位虚名,百年根基,不过身外浮云。臣所献,非为抵罪,乃是为赎沈氏累世积弊之万一,稍解陛下心头之怒于万一。”他语速平缓,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寻常事,唯有那微微收紧藏在袖中的指节泄露着一丝紧绷。
“至于皇子殿下所遭无妄之灾……”沈云澹的声音顿了一瞬,眼帘微垂,再抬起时,眸底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潭,将所有的惊涛骇浪尽数掩藏。他唇角甚至牵起一丝极其微弱的,近乎悲悯的弧度,语气轻得如同拂过尘埃的风:
“说来……终究不过是一介庸医害命,阴差阳错罢了。”
殿内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死寂。铜漏的滴答声被无限放大,敲击着每个人的耳膜。
庸医害命,这四个字像一根无形的,带着倒刺的钢针,精准无比地刺穿了帝王强行压抑的怒火,狠狠扎进他心底最憋屈的角落!
皇帝赵珩端坐于御座之上,龙袍下的身躯纹丝未动。那双深不见底的龙目,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死死锁在隽逸挺拔身影身上。
这哪里是认罪?这分明是敷衍!是居高临下的一笔带过!
这态度,分明就是在告诉他:沈家已割肉放血,自断臂膀,姿态低到尘埃里,还要如何?难道真要穷追猛打,让皇家与士族彻底撕破脸不成?沈家给皇家脸面,他这个皇帝就该顺着台阶下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被彻底轻视和暗中胁迫的憋闷感,如同滚烫的岩浆,瞬间冲上皇帝的喉头!他捏着玉扳指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起森森青白,龙袍下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又被强行压下。
沈云澹就那样静静地站着,如同风暴中心最沉静的一点。
乾元殿的空气,凝固如铁。
皇帝脸上的怒意,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最终沉淀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但那平静之下,是比雷霆更可怕的审视与忌惮。他目光掠过沈云澹,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手指无意识地、极其缓慢地,再次敲击着御案光滑坚硬的紫檀木桌面。
笃……笃……笃……
缓慢,低沉,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节奏。每一次敲击,都像在计算着砝码,衡量着得失。
“沈氏……毕竟是随太祖、太宗打江山的老臣。” 皇帝的声音带着一种追忆往昔的悠远,却又冰冷得不带丝毫温度,“太宗皇帝‘与国同休’的金口玉言,犹在宗庙回响。朕……也不能全然不顾及这份香火情。”
他话锋一转,目光如电射向沈云澹:“沈崇山、沈棠络,罪无可赦!虽已身死,其罪昭彰!着三公曹,都官曹议定其罪,昭告天下,以做效尤!”
“至于你……”皇帝的目光在他苍白的面容上逡巡,“夺爵削爵,永世不得入朝?言重了。辅国公爵位,乃太宗钦赐,非有大逆,不可轻废。你治族无方,难辞其咎,罚俸五年!沈氏所有田产、商铺、库银,由司徒府、大司农、廷尉、都官曹、宗正五府曹台会审,彻查其兼并、盘剥、隐匿之罪!所有查实之不义之财,尽数充公!纳入国库!”
“臣……领旨谢恩!” 沈云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再次深深一揖。
罚俸仅是象征,这司徒、大司农、廷尉、都官曹、宗正五府曹台联合彻查抄没才是真正的重锤。沈家将为此付出伤筋动骨的代价,百年积累的浮财将被名正言顺地收割,但最重要的爵位和宗祠根基,以及核心的族人……保住了!这已是沈云澹在这场物证人证被毁、线索全断的绝境下,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
皇帝看着沈云澹深深作揖的身影,眼中最后一丝情绪也敛去了,只剩下深沉的疲惫和一种掌控后的漠然。
末了,他挥了挥手,“朕乏了。你……退下吧。”
“臣,告退。”
沈云澹再次深深一揖,然后缓缓直身,垂首,一步一步,沉稳而恭谨地向外走去。沉重的殿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合拢,隔绝了内里那令人窒息的威压与烛光。
春寒料峭,夜凉瞬间包裹上来,宫道幽深,夜风如刀。沈云澹挺直了背脊,大步向前走去,脸色在宫灯昏黄的光线下,白得像新雪。
他抬手,指腹无意识地、重重地擦过自己的耳垂。
那处昨夜被晏芷兰冰凉指尖刮过的地方,此刻仿佛还残留着一丝灼人的异样感。
晏芷兰……
……
乾元殿内。
厚重的殿门隔绝了外面的风声。皇帝依旧坐在御案之后,脸上的疲惫与漠然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锐利与一种被狠狠愚弄后的暴戾。
刘公公悄无声息地捧上一个鎏金托盘,上面静静躺着:
一那张巡防营调令路径图。
一份薄薄的卷宗,封皮上写着“沈府二房大火勘验摘要”,其中“多处火源”、“火油痕迹”等字眼异常醒目。
另一份更厚的卷宗,封皮上写着“都官曹及黄沙狱异常死亡名录”,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着近期数名涉事中低级官吏“畏罪自尽”、“急病暴毙”的简要案卷。
最后是一份简短的军报。标题为“五校尉营北城戍卫所关于辅国公府二房院落火情处置呈报”,内文关键句被朱笔划出:戌时三刻接邻坊火情急报,因巡夜路线调整,延误半刻方抵,火势已炽,扑救不及……
皇帝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逐一扫过托盘上的物件,每看一件,心中的寒意与怒意便叠加一层。他的目光最终落回那份写着“定远侯府”的密旨上。
他抓起朱笔,饱蘸浓墨,在一份早已拟好的密旨上,用几乎要戳破纸张的力道,狠狠画下了一个鲜红刺目、如同血痕的圈!
那圈内,赫然是“定远侯府”四个字!
“潭深千尺,方见真龙?”他低语,声音嘶哑,带着极致的自嘲与森然,“朕倒要看看,这潭里,究竟藏着几条……翻江倒海的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