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进去了，”张灵缘看着地面，泥土地颜色混着不正常的红，类似血渍，“铁门是传送门，我被传送进迷宫的某个死胡同里了。”


    “收到。”几声混着杂音的收到响起。


    她蹲下来，轻轻捻了一小搓土。是染血的土，发着腐烂的臭。


    湿润的土是刚下过雨还是被血染湿的，一时无法判断，唯一能肯定的是这地方大概死过很多人，可能是游戏里以前被丢进来的npc囚犯或是别的什么。


    迷宫的设计整体上没什么太特殊的地方，岔路的类别也是很简单的丁字路口或是十字路口。


    对于这种有“墙壁”的迷宫，想要走出迷宫有个靠谱的办法，沿着一面墙一路走下去，不管左手或是右手都行。


    不过这种办法要耗费的时间不可估量，越大的迷宫越耗费时间。张灵缘打量着手上的入职申请表，没看出头绪，只得走一步算一步，随缘选了右手边这面墙作参照，沿着墙向前走去。


    刚走两步，耳麦里又是声怪叫。


    张灵缘忍无可忍，切换私聊怒道：“邪教徒你要干什么！”


    “靠靠靠，”邪教徒压着声音惊叫，“那不是那谁，你那个新人！我靠啊，就是他！张灵缘你家新人在副本里这事你知道吗！”


    张灵缘愣住：“什么，你确定？”


    邪教徒龇牙咧嘴地叫喊道：“就在我前面，马上进去。就他这张脸看过一次就不会记错的好不好！他没带耳麦，可能不是组队，是自己来的。”


    张灵缘顿住脚步，劈头盖脸地质问：“你怎么认出来的？又给谁下了傀儡丝偷窥真当我管不了你了是不是？”


    “老天，我向天保证就看了一眼就被阻断了！”迷宫外邪教徒隐没在人群里气急败坏地盯梢，远处郑玉峰已经接过老婆婆递过去的登记表，粗略观看，准备提笔写字了，“怎么着？我去给你把人——”


    张灵缘打断他：“上根追踪傀儡丝。别惊动他！”


    “行。”邪教徒翻转手腕，给郑玉峰埋了根丝线，无名指动了动，起了坏心，戴着手套的右手五个指环微微颤动，五道银丝悄无声息地扎入郑玉峰的大脑中，后者眼神迷茫了一瞬。


    “邪教徒！”


    “嗯？”邪教徒的红瞳一紧，立马回神道：“怎么了？”


    “别让我对队友动手，把你的傀儡丝给我从他脑袋里拿出去。”张灵缘闭着眼也能猜出邪教徒的毛病。


    即使张灵缘看不见，邪教徒也举手作出投降状，面具下的右眼闪烁着隐隐红光。他晃了晃右手，抽回来几根傀儡丝。


    “好了好了，别生气嘛。”邪教徒吹了声口哨，目送着郑玉峰消失在门口，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话。


    耳麦那边，张灵缘倏然变了神色，冷声道：“你说什么？”


    邪教徒弯弯眼。


    “看来你也很意外？那我倒要好奇，你这个新人是什么身份了。”


    张灵缘眼神晦暗不明，邪教徒的话落到她脑海里。


    ——我的傀儡丝没有种植成功，有比它优先级更高的东西在他的脑袋里。


    郑玉峰并未发觉异常，填完表，抬腿往里走。


    “他进去了。”邪教徒汇报道。


    张灵缘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沿着墙向前，边走边问：“傀儡丝无效是什么意思？控制、窥探、暗示和清除都不行？”


    “你怎么这么了解我的技能？”邪教徒挠头不解：“没错没错，都不行，只能追踪他的位置，别的都干不了。他什么来头？”


    张灵缘没回话，权当没听见后边那句，把聊天频道切换成公频说：“各位，一点小问题，帮个忙。手下新人跑进来了，要是看到记得帮衬一下，长得挺显眼的。”她大概形容了一下。


    驯狮人接得很快：“哦哦！我知道了，放心吧！”


    “啧，”喜鹊语气不善，“我知道了，尽量不杀。”


    “诶诶，我也进来了！”邪教徒插嘴道，“这迷宫还挺护眼啊，这么绿，一点别的颜色没有。”


    耳麦里不断传来有人进来的消息，天色渐晚，零星的光已经消失不见。


    迷宫里越来越黑，张灵缘图省事，能一眼望到的死胡同都没进。


    这要走到什么时候？


    她啧了一声，刚准备再次不进这个死胡同，就注意到越往里泥土的颜色似乎更深。


    进去看看？


    她走进最内里，夜色静谧——


    直觉发作，她反手抽出银剑，猛一转身向后撤步，持剑护住自己，与背后的高大黑鼠怪物四目相对。


    什么时候来的？！凭空出现？


    黑鼠的一双红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一时间没有动作。


    空气凝固住了。


    身后无路可退，前路被黑鼠堵死。张灵缘忍住进攻的欲望，试探着往两边的空隙绕，黑鼠死死盯着她，没有进一步攻击。


    从大体上看，这怪物就是放大了不知道多少倍的站立着的老鼠，还有几分像披着鼠皮的人。身高两米五左右，通体漆黑，尖嘴微张，甚至都能看到在上面挂着的涎水。双爪缩在身前，长甲发红，看着很锋利。


    走，还是杀？


    张灵缘绕开黑鼠，回头与胡同内的黑鼠僵持不下，对方到底没动作，她一咬牙，向后退去。


    恕不奉陪了，拜拜。


    走回岔路口，张灵缘有种预感，如果她不离开这里，还会看见更多的东西。


    她停住脚步。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猩红的泥土里钻出细密的小叶，越来越长，直到将黑鼠尸体包裹成茧，裹挟着钻回地下。张灵缘额头一跳，莫名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老约翰，红眼睛，埃里克……


    花园。特殊能力是吸食、同化、共生。


    串起来了，一切都串起来了，难怪厂长亲自过去一趟不为捉人就为掠走“花园”，原来乔治偷走的不仅仅是安监部的门锁，还有厂长的怪物育苗。这玩意的完全体竟然如此庞大且惊人，张灵缘退后两步，震惊地打量周边的植被墙，一种不妙感涌上心头。


    如果把迷宫比作它的食道，她现在算不算已经成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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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餐了？


    她转身加快步伐，边溜边打开耳麦问：“喂？谁还记得厂长的伴生天赋？就之前死了的那个厂长，这副本应该是他的。”


    红玫瑰回答道：“你确定吗阿缘？稍等，我想想。”


    “嗯，还有，你们离这些植被远点……”张灵缘赶路般迅速往前，挑着重点把上个副本的事说了说。路过拐角处，倏然扭头，远处一个白蒙蒙的身形闪过，她想都没想直接跟了上去。


    那人攥着入职表，眼神空洞地往前走着，没有发现她。


    从衣着上看，不是玩家。


    张灵缘一时上前也不是退后也不是，就这么亦步亦趋地跟着走了一段距离，拐了不知道几个弯后，一个在遮天蔽日绿茵中称得上突兀的木门出现在她的余光里。


    木门镶嵌在植被中，攥着入职表的人目不斜视地走过去，并没有停留的欲望。


    张灵缘踟蹰几秒，还是回头去了木门前。


    是个屋子。


    从外面看不见里面的场景，张灵缘握上铜把手，反拧，在僵硬刺耳的吱呀声中推门而入。陈旧的气味混着发黄的灯光笼罩而来，能闻到空气中的霉味，却没灰尘，是常有人住的样子。一进门，侧边巨大的留言板吸引了她的注意。


    许许多多的留言钉在上面，扭曲的、平静的、恐慌的。


    最中央的纸内容最多，字迹干净利落。


    “你好，这里是给尚能清醒之人的歇脚地。如果你看到了这段话，说明你还没有走入那步田地，祝贺你。”


    “这是一个骗局。”


    “这里是永夜，日日更替时会有黄昏，要根据这个判断你活了多少天。冰箱里有吃的和水，可以保证生活。”


    “不出门不要携带入职表，出门时一定要携带，它是护身符。”


    “每天出门检查一遍，确认外面是一个迷宫。确定后回来不要久待。如果在期间见到其他人，不要与其交流，请当做没看见。遇到黑鼠拿出入职表握住，迅速离开胡同，它不会攻击你。遇到灰鼠、白鼠后站立原地，防止走丢，他们不会伤害人类，在他们离开前不要靠近木屋。”


    “如果发现外面不是迷宫，立刻回来，当天不要出门。次日再次检查是否是迷宫，如果仍旧不是，请按如下内容操作：


    1、拿好你的入职表，


    2、出门，沿着路一直向前，直到看到祭坛，


    3、跟其他人做同样的事。”


    “相信以上。”


    张灵缘眯起眼，若有所思地转身，去厨房打开了冰箱。冰箱里矿泉水泡面速食一应俱全，甚至还有零食。


    有人下来了。


    一个看着很疲惫的女人走了下来，张灵缘关上冰箱。在看到她的一瞬间，女人愣住了，近乎颤抖地问：“……会长？”


    张灵缘愕然回头，与楼梯上的女人对视。女人像是终于卸下了沉重的担子，经久沉默后，呜咽哽塞越来越大，眼泪糊了一脸。


    张灵缘从记忆中搜刮出来面前人的名字，徐艳，两个月前组队下副本时身亡，整队五人一人未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