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赵溪亭的言简意赅中，原自在明白了固定任务是什么。


    同样得知，他们三周都没有达到学院的要求。


    圣金乌术法学院这五名学生若摆出来，都实力上乘，哪怕是高一点，也是高阶预备术法师。然而，全部拥有致命缺点。


    高一点胆小讨厌战斗，封之予刚从术器派转为术技派，夏十五独来独往，谷安安手比脑子快，赵溪亭像没长嘴。


    谁也不听别人的，谁也不想管别人。


    单打独斗都挺强，集体战斗默契一丁点没有。


    曾枕山乐见其成，丢学院的脸也不在乎。万姬康的重心放在改掉高一点的心理障碍，还有不听话的逆徒需要耳提面命。梅烦恼不知为何，始终没有插手，就这么放任他们五人周周一盘散沙，从未抵达红塔处。


    到达山脚下，梅烦恼说出每周固定的话：“你们有十五分钟的准备时间。”


    原自在环顾四周，几人都在整理自己的随身物品，赵溪亭察觉到她的视线，低声问：“你有什么打算吗？”他太熟悉原自在的神情，从小到大，她有许多次露出这样的眼神。


    包括但不限于，有更大的孩子欺负她和赵溪亭，她叉腰站在对方面前；她因病几周没来上学，只考了全校第二名，老师安慰她这很正常；还有伏乔去世后，她对赵溪亭说：“姥姥可能不关心我。”


    那是不服气、在想办法的神色。


    赵溪亭习惯于她在所有事情来临时，撞破南墙也要按自己想法来的脾气。


    夏十五拉紧战斗服，不等十五分钟时间到，便向往常的另一个出发点走去。


    “喂。”


    夏十五轻浮地耸肩，转身问：“原同学，别告诉我，你要开战前会议。”


    原自在慢条斯理地拔刀出鞘，拔至胸前时，她转变主意，将只剩刀尖便能完全拔出的斩龙刀按了回去，抬起眼睛，直视他：“恐怕没时间开会了，夏同学。我想对各位说，这次任务，由我主导，一切行动听我指挥。”


    夏十五愣住一瞬，旋即毫不掩饰地笑出声。


    笑了足足半分钟，他走近几步：“槽点好多，我不知道从何说起。首先，你在十六强赛中会作为替补，这是你自己提出的，对吧？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对于全国上下的国民和其他学院来说，你出现在大家眼中时，就是一个实力不足的术法师！”


    语气莫名有些恨铁不成钢。他也意识到，随即快速紧接着说：“其次，你的确名副其实，是我们之中最弱的。你凭什么要求做队长？


    原自在：“我不想做队长，我只想完成老师的要求。你们很强，但是有谁完成任务了吗？”说到这，对夏十五语带一丝嘲讽，“夏同学，你可能觉得我的实力不配。不过，我没和你打过，同样不认可你的实力。”


    夏十五眨眨眼：“哎呀，那巧了。你要和每个人单挑一遍吗？这样才能服众。”


    原自在露出挑衅的笑：“不用这么麻烦。”


    话音刚落，整齐划一的“喀嚓”声响起，所有人扭头向声音来源望去，目之所及的山上，上千棵月中含笑树，每一棵都被削掉半面枝叶。


    此时正值月中含笑树的花期，这种树从枝头到根部，花的颜色由浅黄色渐变成深绿色，此时，花瓣混着树枝纷纷扬扬地落下，像一场二月份的大雪。


    梅烦恼眯起眼睛，无声笑了。


    夏十五目露震惊。


    月中含笑不是什么坚韧的树干，观赏性大于实用性，可她怎么能做到！在这个过程中，在场的人完全没有察觉！


    有什么轻轻触碰他的发顶，夏十五警觉摸去，摸了个空。


    原自在用风系术技从他的头上拂去一片金黄色的花瓣，这片花瓣晃晃悠悠地飞过高一点，封之予，谷安安，赵溪亭，降落在她摊开的掌心。


    她翻转手掌，任花瓣轻盈坠落，一一看过每一个人，重复道：“这次任务，由我主导，一切行动听我指挥。有问题吗？”


    ......


    朱曦历一百年三月一日，全国赛十六支队伍齐聚王都体育馆，这是全国最大的体育中心，十六强和八强赛的比赛场地选在这里，中心内有一座巨大空荡的露天角斗场，能够一次容纳二十万名观众。


    出于安保考虑，本次比赛不会将场地填满，每场比赛只售出十五万张票，保证与战斗场地衔接的部分座位空出，防止年轻人们控制不住力度，伤及观众。


    角斗场中，环绕中心场地共有八个进出口通道，此时，参与术法赛开幕式的观众们均已落座，通道陆续关闭。唯有两条通往选手休息室的通道开放，十六所学院分为两组，分别站在通道中候场。


    圣金乌术法学院共来了十二人，除了六名学生，还有领队左今鸾和应冕，两名工纹学系教师梅烦恼、万姬康，术技学系教师墨韵，以及异兽研究系教师张清阳。其中工纹学系的老师负责四名术器派学生，封之予转为术技派术法师后，梅烦恼特请学院内的一位老前辈指导她，但对方嫌路途遥远，没来现场，于是术技学系安排墨韵做封之予的赛场指导，张清阳则因兼具阳系术法与厨艺的高超，而作为治愈师和厨师前来。


    与通道中的另外几家学院比起来，人数略显单薄。


    其余的学院，至少也是副院长带队，治疗师、指导教师、后勤保障杂七杂八加起来，每个学院都二三十人。


    环日术法学院学院中和圣金乌术法学院并排，站在通道前方，按照出场顺序排列，在圣金乌出场后，对面通道的光辉第一术法学院第二位出场，环日则排在第三顺位。


    早在几年前，与梅烦恼一同进入环日术法学院时，原自在就见识过他们金碧辉煌、富丽堂皇、金光四射的风格。环日术法学院的制服是统一的金色，绣着不同的暗纹，在昏暗中流光溢彩。


    原自在站在圣金乌的队尾，借着位置便利悄悄探头观察，环日术法学院共有五名女选手和一名男选手，从斜后方望去，有一个高马尾女孩，个子很高，衣服上的暗纹是喷薄燃烧的火焰。另一个女孩侧过脸来，原自在看到她的耳朵上挂着至少五六枚耳饰。


    没等她观察完，谷安安回头，语气梦幻：“师妹，你看到了吗？这才像第一术法学院。好有钱好整齐啊......”


    圣金乌术法学院倡导风格自由，从教师到学生，找不出来两个会穿着一致的人类，即便参加比赛，也穿着自己风格迥异的术法师服，一眼望去五颜六色。


    原自在：“师哥，万叔在瞪你。”


    谷安安若无其事地直回身体。


    说话间，通道大门缓缓而开，尖叫、大笑、喝彩猛然爆发，倾斜而下，响彻场地内的主持人声音正在激昂介绍：“有请圣金乌术法学院！”


    原自在敏锐地注意到，她没有用圣日王国第一术法学院的介绍词。历届四所学院举办的比赛录像中，圣金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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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场均伴随着这一句描述。


    来不及多想，她前方的众人一个个移动，很快便轮到她。


    原自在踏出迈进场内的第一步，踩上铺设的金红色地毯。


    比刚刚高了十几倍的喧哗和嘈杂的声音在她的耳边炸开。


    “好，现在登场的是圣金乌术法学院的替补，原自在！这是一位小将，是本次参赛选手中仅有的两名一年级生之一，同时也是年龄最小的选手，刚刚十七岁零两个月，哈哈哈真是年少有为啊。”主持人的声音正在介绍她。


    原自在的头脑有些发昏。


    现在的场面不比被白大元帅、严老师和项爷爷轮番虐菜时受的身体冲击更大，也不如第一次杀异兽时，心理层面的复杂。


    但确实是新鲜的初次体验。


    在角斗场的四角，站着身着不同制服的军人，数量最多、身着黑色军礼服的是晦梦海常备军，军装款式相同、颜色不同的是各领臣所辖的守备军，光辉森林的是深绿色，日环沙漠是酒红色，冬青雪原的则是亮白色。还有一小拨军人穿着墨蓝色的军礼服，那是王室军团。


    原自在仰起头，将各个方向的观众看入眼中，有人在喊她的名字，但是更多的，在喝倒彩。


    为什么？


    断网很久的原自在懵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应该和学院内部一样，对她的低等级和出身不满。


    她小跑向队伍的步伐停了下来。


    更加认真地环顾人声鼎沸的场地一圈，她看到许多激动涨红的脸和张开的嘴。


    看口型夹杂着花样问候她祖宗亲戚十八代的脏话和“滚出去”。


    排在她前面的谷安安停下来，担忧地回头望向她。师哥的听力和她的视力一样出众，一定是听清了他们骂的话。


    已经站到队伍中的封之予下意识摸向背后，却摸了个空，大概是忘了自己不再用弩。


    赵溪亭干脆脱离队伍走向这边。


    左今鸾正在小幅度地指挥高一点去拉回赵溪亭，并对谷安安使眼色让他快走，夏十五抱臂似笑非笑，梅烦恼双手插兜悠闲地吹着口哨，万姬康低头研究脚下的地毯是什么材质，其他几位老师忙着整理自己的仪表。


    一派大混乱。


    主持人语带几分调笑：“啊哦，这可不像是第一术法学院应有的做派。看来今年的圣金乌队伍不好带啊，好几个不听话的刺头。上赛场后，应该不会和今天一样紧张吧？”


    原自在仍止步不前，她的目光望向场地中视线最好的一排包厢，最中间那间挂着绣有王室徽章的旗帜，太阳照耀在璀璨的太阳纹样上，交相辉映，晃得她几乎看不清阴影下观日诚的脸。


    她扭过头，再次面对铺天盖地的嘘声，猛地露出一张灿烂的笑脸，小跑起来，挥动手臂，不时对观众们点头示意，仿佛在感谢他们对自己的欢迎。


    嘘声止住一瞬，随即如火山喷发般爆发出更大的声量！


    待原自在找到位置站定，摄像师将镜头对准这个集争议性和话题性于一身的选手，巨型观看屏上出现她的大头特写。


    主持人调侃：“看来小原选手心态不错，还精心打扮过。”


    她戴着黄金色的美瞳，眉眼锋利如刀。


    原自在对着超清镜头，挑衅地缓缓扬起唇角，将右手放到耳边，对现场的十五万人做出口型：


    “再大声点。”


    你们的声音太小，无法淹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