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英和再度遇上“燕支”以后，几乎就缠上了她，心魔没感受过如此热闹叽喳的氛围，便也由着英和凑上来。


    “前辈，你以前是不是只修炼，不吃东西啊？”英和瞧着“燕支”又点了一大桌子的菜，小声问道。


    心魔从燕支的储物手镯里拿着灵石，住进了一家客栈，她没吃过什么食物，头一次跟英和见面被这人请着吃了一次后，这几日日日都点这么一桌子。


    心魔眯起眼睛：“你觉得我吃的多？”


    “不是不是。”英和连忙否认，“只是我们每次都吃不上，有些浪费了。”


    “你倒是节省。”


    “嘿嘿，小时候饥一顿饱一顿的，所以养成了吃东西要吃干净的习惯。”


    心魔啃了一口兔腿，问他：“你爹是浮妄渊魔尊，你还会吃不饱？”


    她这两日旁敲侧击地也弄明白了这两个小孩的身份。


    “我爹也不是从一开始就是魔尊的。”英和说起英昶魔尊，满眼都是钦佩儒慕之意，“他以前就是浮妄渊里生出的最低等的魔，修为很低。娶了我娘以后寻了处偏僻之地居住，本来我们日子还可以的，至少吃得饱穿得暖。但是后来浮妄渊内斗，我爹被抓走，剩下我和我娘相依为命，然而没过多久我娘便去世了。我修为很低，跟凡人差不多，只能自己流浪，乞讨的时候被我爹派出来找我和我娘的魔修找到了，我这才被带回浮妄殿，成了浮妄渊的少主。”


    他说起英昶魔尊，便是滔滔不绝：“我也是后来问我爹才知道，他遇到了贵人，有了大机缘，修为上来后，杀了浮妄渊的魔尊，入主浮妄殿，成了浮妄渊的魔尊。”


    “这么说来，你小时候过得还挺苦？”


    “就苦了没几日。”英和心大地说，“比起其他人，我还是幸运的，起码如今我爹是浮妄渊的魔尊，整个魔界我都横着走。”


    心魔捏着兔腿，慢条斯理地问他：“你不想你阿娘吗？”


    “有时候会有些想，不过这么多年，我都习惯了，想她了，我就去她的坟头说说话，睡上一觉。”


    心魔觑着英和，轻声引诱：“若是我能让你再见到你阿娘呢？”


    英和闻言，骤然愣住：“见到阿娘？”


    “对啊，我可以……”她的声音越发幽深，带着无尽的蛊惑，然而她还未说完，便见刚才还有些浑噩的人，似是清醒了一瞬，心魔听见他说，“前辈你不用安慰我，阿娘魂飞魄散，我知道，是见不到的。”


    心魔拧眉，正想再说什么，却听见一道冷岑地声音。


    “燕支。”


    她闻声抬头，便见到长淮往这边走。


    “来得真及时啊。”她似笑非笑。


    长淮来到英和身边，轻轻一拍英和的肩膀，英和有些混沌的思绪忽然明朗起来，他迷茫道：“神君？您怎么在这里？”


    “我这是怎么了？”


    长淮温声道：“无事，我寻燕支有些事，璟宥来寻你了。”他指了指外面。


    英和顺着看过去，见到璟宥站在客栈外面，他站起身行礼：“那我便不打扰神君和前辈了，前辈，魔界有许多好吃的，我改日再来寻你带你去吃。”


    他说完，朝着外面跑去。


    璟宥就在外面等着，见到全须全尾的且恢复正常的英和，松了口气。


    这两日的英和跟着魔了一样，一个劲的去寻燕支，一个看不准人就溜了，以前他虽然也很痴迷燕支，但样子看着就是正常的仰慕，这两日更像是牵线木偶，他觉得不太对，今日在英和再度溜走后，他打算去寻英昶魔尊说说此事。


    魔界的四位魔尊今日都会来到照荒城，为的是前去祝贺庇佑魔界少君的诞生。


    不过他在路上先遇见了长淮神君。


    他还没开口，便被长淮神君带来了此处，长淮神君嘱咐他站在外面等英和。


    “璟宥。”英和一见到璟宥便欢欢喜喜地喊。


    璟宥：“恢复神智了？”


    英和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而后拉过璟宥，神神秘秘道：“你有没有觉得……”他瞅着里面同长淮神君说话的燕支说，“燕支前辈不太对。”


    “嗯。”这一次见面的燕支总让他觉得比先前还要危险，“知道不对劲还凑上去。”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英和拉着璟宥往别处走去，边走边道，“我这两日有那么一点不受控制。”


    随着两人越走越远，声音也慢慢消失。


    .


    英和离开，心魔有些遗憾：“好不容易寻的玩具，你就这么放走了，我往后玩什么？”


    长淮淡淡道：“他性子纯良简单，你激不出他的心魔。”


    “是吗？”心魔擦了手，给自己倒了酒，“可他若真的心无杂念，又如何会浑噩地被我吸引？”


    她是心魔，从濯水诞生之处就存在，心存欲望之人会被她无意识吸引，而后渐生心魔。


    英和不是平白无故被她吸引的。


    “吸引他的不是你，而是燕支。”


    心魔最不爱听的便是燕支的事情，更不爱听燕支比她强，她冷笑一声：“你现在才寻过来，反噬的滋味不好受吧？也不知道下一次你是不是还能撑过去。”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我当然不费心。”心魔幽声说道，“只是，你弄走了我的玩具，总该赔我一个吧？”


    她话音未落，黑雾便霍然翻涌，长淮不闪不避，周遭其他魔修与魔物却是瞬间躲避。


    凶煞之力同燕支这个人一样，亦正亦邪，无论是仙门还是妖修魔修，沾上后都容易被引出心魔，但是邪修沾上却是易被绞杀。


    长淮挥出灵力，设下结界，没有让黑雾蔓延太广，给其他魔修与魔物留出了离开的时机。


    “你还真是好心。”心魔见到这一幕冷嘲出声，“但是你的好心能换来什么呢？你看看他们，全都跑了，谁也没有在意你的死活。长淮，你每一次的好心都换不来好报，何必呢？”


    翻腾的黑雾充斥整个结界，如同黑色的火焰，耳边是心魔的蛊惑之语，长淮道：“你若是想要激出我的心魔，算盘便是打错了。”


    “这可不见得啊。”心魔倏然闪身至长淮的跟前，黑雾顷刻间包裹住了两个人，一片漆黑中心魔问了一个不合时宜的问题，她说，“长淮，你知道这世间为何只有坤灵那些人记得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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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吗？”


    长淮没动。


    心魔缓缓道：“因为她亲手捏碎了自己的神格，而你，你刺穿了她的神骨。”


    “长淮，是你，亲手杀了她。”


    “也是你，让她渡劫失败。”


    心魔的声音不算大，却是每一个字都落在了长淮的心里，他站在黑雾之中，先前被护身结界抵挡在外的凶煞之力开始慢慢渗入其中，金丝之上有赤红与黑线攀附而上，如同跗骨之蛆。


    心魔的手搭在长淮的肩膀，随后经过脖颈移至锁骨，轻声笑道：“你看，你的心魔就是燕支，从始至终都是他。”


    “令羲，两千年了，你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遇上她的事情，你就不再是无懈可击。”


    话落，她五指成爪，凶煞之力完全破开了长淮的护身禁制，眼看着就要刺穿长淮的锁骨，千钧一发之际，长淮抓住了那只手。


    “原来，你想要我的神骨。”长淮攥着心魔的手腕，垂眼看到了上面淡淡地青灰之色，“邪气？”


    燕支的体内有莲秽祭，邪气侵扰不了她的身体，即便如今心魔控制了这具身体，也是一样的。


    可此时竟然有了邪气，而且并非来自外界的侵蚀，而是——


    这具身体本身。


    可即便是邪修，也是从外界吸收邪气修炼，而非会在体内生成邪气。


    除非是——


    “邪神。”


    长淮倏然回神。


    只有邪神，才会如此。


    世间一切邪气接来自于祂，而那些受到邪气侵染蛊惑之人生出的邪念又会反哺祂，如此生生不息。


    所以，濯水的神格是邪神。


    怪不得是苍生劫。


    怪不得天道不给她留活路。


    “啊，看来是反应过来了。”心魔毫不畏惧长淮猜到，她甚至乐见其成。


    长淮幻化出长剑，抵在心魔颈间：“你想要我的神骨，是想成神。所以邪神的神格如今在你身上。”


    想要成神，神骨与神格缺一不可，可是拥有其中一个，便算是半神，心魔如今能够滋生邪气，说明她取得了其中之一，而她今日想要趁着他心神不宁之际挖他的神骨，说明她有了神格。


    “是啊。”心魔浑不在意脖子上的剑，她笑眯眯地说，“我废了好大的力气藏起来那一点碎片，神界那群废物竟然还以为他们记得濯水是因为岁宁插手。说起来，濯水还得感谢我，若非是我，她哪里还能活到今日。”


    “只是我很好奇，你如今会怎么选？”她两指夹住那把灵力幻化出来的剑，问长淮，“燕支是注定的邪神，从前是，以后也会是，你要再杀她一次吗？”


    长剑之上灵力涌动，两人对面而战，黑雾在周遭翻涌，金色逐渐被淹没，长淮定定地盯着心魔的眼睛，像是在透过那双眼睛看向更深的地方。


    良久后，长淮说：“你错了，如今的邪神是你。”


    长剑一转，浩瀚的杀伐之力以长剑为中心，骤然倾泻而出，长淮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可闻：“苍生劫在你，不在燕支。”


    莲秽祭中的燕支听到这一句，倏而一笑：“该说不说，长淮脑子转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