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衫倒在地上，面色青黑，口鼻出血，他翻着白眼，四肢不断抽搐。


    察途拿起酒杯轻闻，又用指尖蘸了一点浅尝，片刻后，他呸呸吐口水，整个人面色煞白：“是茋毒！此毒发病急，一旦发作无药可医！”


    顿时，众官员闻风丧胆，有人交头接耳，有人低头闻自己的酒水，他们都听过这大名鼎鼎的‘茋毒’，也知道察途说的是事实。


    “无药可医？”江寒月冷笑一声，她解开莫衫的衣襟，抬手点按他身上几处穴位，然后将手插进他喉咙，顿时，莫衫狂呕不止，秽物接连不断落在地面，夹杂着酒气在空中蔓延。


    自开始为宋愿解毒后，江寒月研究了无数毒物与解毒之法，茋毒是植物所制之毒，此种植物生长条件苛刻，珍贵难寻，它的汁液会损害人的经脉内脏，在古籍的记载中，确实无药可医。


    江寒月在民间行医时见过此毒，那是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农，中毒三个月依旧活蹦乱跳，那时江寒月以为是他体质异常，但如今经过研究，她已窥得其中奥秘。


    涌吐之后，莫衫面上不再出血，脸色也随之好转一些，太医已至，他听说情况后，站在一侧目瞪口呆地看着江寒月忙碌。


    江寒月站起身，让察途将莫衫抬到担架上，两个侍卫将其抬起，江寒月命令道：“带他去医药房。”


    “听她的吧。”太子随意道，他轻抬下巴，示意身侧一贴身侍卫跟上远去的几人。


    “江大夫，你要怎么做？”察途说着，看向担架上的莫衫，他瞳孔涣散，表情痛苦扭曲。


    “青炙草。”江寒月说道，她看向太医，“去准备大量的青炙草。”


    茋叶性寒，而青炙草性热，能解寒性，也是民间常见的一种野菜，那时的老农定是常年吃这种野菜，体内有抗性，因而恰好解了茋叶毒。


    太医愣了愣，然后急匆匆离开，青炙草未有入药先例，医药坊不一定有青炙草，但它随处可见，江寒月就在进宫前的某段路上看到过。


    荣京百姓大多生活不错，因而没什么人吃这种野菜。


    一个时辰后，莫衫已灌下大量青炙汁，头上和身上插满银针，正在昏睡不醒。


    江寒月配制着安心养身的药剂，察途在一旁辅助，不时出声询问或是搭一把手，两人默契无间，像是配合多年的搭档。


    门外围了一圈医药坊的大夫，他们暗中观察着忙碌的江寒月和察途，丝毫不敢出声打扰。


    “等药剂熬好替他灌下，”江寒月擦了把额间的汗，“就没什么事了。”


    “江大夫确信吗？”察途看了眼榻上的莫衫，他的状态看着算不上好。


    江寒月将药材放到锅中煎煮，然后来到床边，将莫衫身上插着的针一一取下，一刻钟后，他神色恢复如常，只是脸白了一点。


    江寒月将药剂倒在碗中，察途接过后，吹凉喂至莫衫唇中。


    “莫哥...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他嘀咕着，舀起最后一勺药。


    此刻夜已深，有太医进来询问，察途与其解释，江寒月则坐在凳子上歇息，她神色疲惫，不时打个哈欠，门外围着的大夫们大多已经散去，唯独一锦衣侍卫靠在门边，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江寒月。


    “咳咳...”床榻上突然传来咳嗽声，太医和察途立刻围到床边，就见原本奄奄一息的莫衫睁开眼睛，眼中满是茫然。


    “这是哪儿？我不是在太子殿下的宴席上吗？”


    “莫哥！”察途神色激动，他扑到床上抱住莫衫，“你真的活过来了！！！”


    “之后几日安心养病，”江寒月站起身，走到床边把了会儿脉，确定人无事后才转身离开，“剩下的几味药再吃十日.....”


    最后一句叮嘱结束后，她便踏上离开皇宫的阶梯，即便是夜间，宫中依旧是人来人往，那些宦官和宫女也不知在忙碌些什么。


    “江大夫，”锦衣侍卫跟着江寒月，“你是怎么知道解毒之法的？”


    江寒月回头看去，是那个初见时暗算她的侍卫，太子竟让他跟了过来......


    “书中所见。”江寒月无意解释，反倒是加快了行走步伐。


    锦衣侍卫撇了撇嘴，长腿一迈，江寒月走得多快他都紧紧跟随。


    “那男子是你熟人？”他又问道。


    见江寒月不语，他又继续问道：“你喜欢他？”


    江寒月猛地停下脚步，她注视着那个在黑夜中满脸无辜的男子：“大人请勿....说些无稽之谈。”


    “开个玩笑。”


    江寒月一挥衣袖，双脚前进速度更快，远远的，她看到亮着灯的威武城门，几个侍卫穿着盔甲，无声的守卫着，他们身侧站着一穿着黑衣的男子，他身形清瘦，神采英拔。


    江寒月几乎是跑过去的，宋愿听到声响侧过头，看着她一点点靠近，抬手抓住她的胳膊，防止她用力过猛跑远。


    “将军。”江寒月叫道，她双眼倒映着两只灯笼，亮晶晶的。


    “嗯。”宋愿应道，对两个侍卫点点头，转身同江寒月离开，“如何？”他已大抵知晓发生在宴会上的事，毕竟....他从酉时等到现在。


    “救过来了。”江寒月说道，“本来很累，不过这会儿看到你，突然有些精神了。”


    宋愿挑眉，她这是在奉承他？


    “皇宫...真是个让人心惊胆跳的地方啊....”江寒月说着，正欲踩上马车，宋愿突然拉住她，她踉跄后退，靠近他的怀里。


    江寒月不解地抬头看他，灯火的映照下，他眼神看起来很柔和。


    “不累的话，带你去个地方。”宋愿说道，他拉住江寒月的手臂，往远离城门的方向走去。


    一盏灯笼照亮前路，江寒月不知他要去往何处，但依旧跟着他的身影，两人所行之地越发偏僻，唯幽幽火光在前方指引，顺着小路走进一方林子，她听到各种各样的虫鸣声。


    有飞虫被光亮吸引，四条细腿轻轻落在灯罩上，接着又是一只，一只接一只，数量逐渐变多，宋愿心中嫌恶，索性吹灭火光，借着月光的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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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一路前行。


    远远的，江寒月看到前方有淡蓝色光芒，她正欲询问，宋愿却加快步伐，她被拉得踉踉跄跄，穿过盖过小腿的野草，江寒月听到哗啦啦的流水声。


    散发着幽蓝色荧光的潭水，就这么铺天盖地出现在她眼前，那光芒浮动着向远处延伸，潺潺流动，仿佛拥有生命，一瞬间，她为其惊叹，甚至忘记呼吸。


    远处，弯月在连绵不断的山间悬挂，它冷冽的光芒照亮山、照亮草、却在这一方潭水前黯然失色。


    “这是.....”江寒月怔怔说道。


    “少年时，一日自宫中晚归，”宋愿说道，不知道从哪儿搬了两块大石头放在草上，“我被父亲痛骂，一气之下跑走，便发现了这处美景。”


    江寒月低身坐在石头上，宋愿坐在她旁边，两人静静欣赏这林间山水，或许是被声响吸引，几只萤火虫从草丛间飞过来，绕着两人左右转动。


    “世间竟有此奇景....”江寒月说道，“那发光的是什么？”


    “似乎是藻类。”宋愿说道，他曾凑近看过。


    “它们为何会发光？”


    “本将军怎会知晓。”


    江寒月注视着水面，只觉原本疲惫不堪的心平静下来，她思索着这其中奥秘，那些藻类要去往何方？


    突然间，江寒月感觉裙摆被什么湿乎乎的东西触碰，她低头一看，与一只瞪着眼睛的青蛙对上视线。


    呱声和惊叫同时响起，一个蹦跳着逃进水中，一个则朝身旁人扑去，江寒月不怕虫不怕蛇，就怕这种浑身黏腻，冰凉凉的动物。


    宋愿盘腿坐在石头上出神，被她突然凑近抓住胳膊，直接重心不稳向后倒去，两人一上一下狼狈摔进草丛，江寒月将头埋进宋愿胸口，好一会儿，才敢抬头往石头边看。


    “它走了吗？”她谨慎地问道。


    宋愿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发出一声轻笑。


    “笑什么？”江寒月轻皱眉头，“你不怕青蛙吗？”


    她曾见过几个成年男子，看到青蛙时也是一副恐惧的模样，包括她师傅，之前一次大暴雨，院子冲进来好几只青蛙，师傅都不敢去驱逐，还是让她拿着棍子将它们吓走。


    那浑身疙瘩和一鼓一鼓的嘴巴，让江寒月记忆尤深。


    宋愿撑起上半身，江寒月坐在他的腰间，正想要下去，他却伸手揽住她的腰，“别动。”他侧头看向石头，“我替你看看它还在不在。”


    江寒月顿时不再动弹，片刻后，宋愿却一言不发，她抬头看他，便发现他也在看她。


    风吹动两人发丝，发尾盘旋追逐着，有些分不清彼此，宋愿的眼睛亮晶晶的，也不知映照的是潭水的光还是月亮的光，莫名的，江寒月觉得有些紧张。


    似乎就连胸口的心脏，也一点点跳快了。


    “将军....”江寒月开口，声音宛若呢喃，再往后，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宋愿垂下眼帘，盯着她锁骨处的一缕发丝，指尖将其勾起，然后低下头，虔诚地轻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