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在林子里风餐露宿一夜，待黎明将至，村中炊烟升起，鸡鸣犬吠，有人开始生活劳作。


    宋愿命南雀和清珊跟在后面，自己和江寒月顺着小路走到村子边缘，还没进村，便看到一只摇着尾巴的大黄狗。


    “汪汪汪！”黄狗立刻狂吠示警，宋愿将江寒月护在身后，瞪了黄狗一眼，黄狗吠声渐弱，夹着尾巴朝后逃窜。


    “......”江寒月看了眼宋愿，“将军真是....”气势惊狗。


    宋愿扭头看江寒月，她泰然无事般看向远处走来的村民，他们穿着寻常的衣物，除了长相外，看着和汉人并无太多差异。


    “你们是什么人！”村民们将锄头和镰刀当作武器，“是怎么进来的？！”


    宋愿眉头一跳，江寒月却上前一步，脸上带笑：“我们没有恶意，是‘梅梅’告诉我们这个地方的。”


    “梅梅？”村民面面相觑，“那是谁？”


    “好像是....三娘家跑了的那丫头？”有人反应过来。


    村民态度稍有缓和：“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宋愿将手中的几大袋米面肉食扔出去，几个村民慌忙伸手接住。


    “我们对村子风俗感兴趣，想来了解一番。”


    两个村民凑一起将袋子打开查看，又小声说了些什么，为首的村民再次拿起镰刀：“村中近日有事，恕不见客！”


    远处偷看的清珊走上前，她脸上带着爽朗地笑容，正欲开口，村民却挥着镰刀前冲：“滚开！我们不欢迎外来者！！！”


    清珊闪身躲过，一把抓住村民的胳膊，对方立刻痛呼求饶，其他人跟着大喊发动攻击。


    一破风而来的锄头袭向江寒月，宋愿抬腿一踢，锄头插进土地，数秒后，几个村民呲牙咧嘴地躺在地上。


    村子里，不少村民正暗中窥探，见同乡被打，他们抄起武器冲来，江寒月见状后退一步，他们是来查探的，不是结怨子的。


    “先走吧。”宋愿说道，他一把抱起江寒月向着山林飞去，清珊紧随其后。


    午时，四人在一处溪边落脚，南雀猎来野兔野鸡，江寒月采了些野菜蘑菇，将食材用火烤后撒上调料，简单饱餐一顿。


    从山上望村子，袅袅炊火升起，一群身穿红袍的人正围在一起跳舞，隐约间还能听到不知名的乐器声。


    “看来他们说得没错，”南雀说道，“确实在举行祭祀。”


    “南哥，你眼力真好...”清珊眯着眼睛，脑袋上下摇晃，“我只看到几个红点在乱晃。”


    江寒月看向靠在树上打哈欠的宋愿，起身向他走去：“这村子确实古怪。”


    宋愿抬头看江寒月，就见她屈身坐下，“将军可有不适？”她说着，指尖搭上宋愿脉搏。


    宋愿将手腕抽走，目光转向一侧：“本将军好得很。”


    一旁，南雀与清珊默默噤声，两人看着远方蹙眉深思，耳朵却都在偷听身后对话。


    宋愿确实好久都没有发病了，近日的他看着和寻常人没什么区别，但江寒月始终放不下心来。


    “毕竟解药已经没了，要是发作....”江寒月垂眸思索着，伸手抓住宋愿的胳膊。


    “将军若是困了，就靠着我睡一会儿。”她说完，将宋愿的胳膊抱在怀里，“时间还早，我们晚上才行动。”


    “......”


    宋愿未回话，过了片刻后，他才碎碎念着靠在江寒月肩上：“本将军倒也不困，不过，既然你这么说了......”


    他发丝上的香味传到江寒月鼻尖，莫名的，她想起夜光湖边的‘吻’，呼吸一滞，只觉双颊都开始发热。


    远处树梢光影绰绰，映在地面随风晃动，不时有几只毛色艳丽的鸟儿停在枝头，盯着树下的几人摇晃脑袋，然后一挥动翅膀，转眼间就没了身影。


    夜间，月光从云后浮现，四人翻过栅栏，踏上厚实的土地，一旁黄狗正欲开口狂吠，宋愿一个眼神看过去，黄狗立刻噤声，夹着尾巴一副委委屈屈地模样。


    清珊丢了块肉骨头，黄狗立刻张口接住，尾巴跟着欢快摇动。


    江寒月在空气中嗅了嗅，面色微变，有浓重的血腥味。


    “是畜生血。”宋愿开口道，从江寒月身边穿过，“人血没这么膻。”


    她顿时明了，既然白日在祭祀，那杀猪宰牛也是正常。


    ‘唰唰——’一步踏出后，靴底踩住柔软的东西，低头一看，才发现是密密麻麻的白纸，一种是铜板形状，一种是纸人形状。


    原本，江寒月本以为一路的泛白是月光的反射，这么看来.....


    “嘶....”清珊吸了口气，“有些渗人啊。”


    宋愿挡在江寒月身前：“走我后面。”


    江寒月摇摇头，抬腿踩在白纸上一路向前，路的尽头越来越偏，前方树影绰绰，四人竟在不知不觉穿越村子，来到一处山林前。


    “啦~~啊~~~~”


    空气中传来无意义的呢喃，一开始，江寒月以为是风声，但随之响起的人声，让她意识到是有人在唱歌。


    南雀加快脚步超过众人，白纸的数量越发铺天盖地，除却地面上的，还有在空中飘舞着的，仔细一看，不少纸上还有黑色的血点。


    在一处树丛间，南雀停下脚步，回头示意没有危险，后面跟着的三人走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便纷纷怔住。


    树林间，站着一及笄少女，她头戴银冠，穿着一身繁琐的群青色衣裙，唇间吐出不知名的语言，赤着脚在白纸上尽情起舞。


    她整个人极其纤瘦，当风吹来时，她便身形不稳，仿佛随时要跌倒。


    当她向着半空飞舞时，浑身戴着的银环便发出脆鸣，悦耳动听。


    江寒月看着她，她的舞蹈和歌声都很美，只是莫名的，让人感到哀伤。


    少女不是为生的喜悦而舞蹈，反倒像因死亡而作此舞，因而每一个动作，每一次跳跃都竭尽全力，不留遗憾。


    江寒月有些看不下去，于是移开目光，一转头，却与宋愿对上视线，他抬着手，像是要摸她的头。


    “山神大人，你来了吗？”少女清脆地声音响起，她语速极快，只能勉强听出其中意思。


    “姑娘好....”清珊抬起双手轻轻挥动，“我们没有恶意.....”


    少女看到草丛间的一行人，神色有些失望：“是你们呀，我今日听说了。”


    江寒月从草丛里走出来，她刚一露面，少女突然瞪大眼睛：“你....怎么在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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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呀？”


    于是，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在江寒月身上，她有些茫然，转头看向宋愿，却见他眼神慌乱，一副偷看被抓包的模样。


    少女从白纸中跳出，一把抓住江寒月的胳膊：“你身上有奇异的力量，我看得出来，你与自然的连结极深，用汉人的话讲，大概是.....你功德很厚？”


    江寒月瞬间了然，前世她行医多年，救过无数人，少女说的功德，大概便是此意。


    “我叫诺齐，十五岁。”少女说道，“你似乎比我大，可以叫你姐姐吗？”


    见她点头，少女才露出笑容：“姐姐，你要留在村子里，参加祭祀吗？”


    村中逐渐亮起灯，一阵鸡飞狗跳后，四人被安顿在一间空房里，被褥虽然有些潮湿，但也勉强能够保暖。


    房门关上后，江寒月躺在塌上，心中思绪纷乱，她常常在想自己为何会重来一次，或许诺齐的话能稍作解答，是因为功德？那双不经人事的眼睛，还看出了什么？


    睡了两三个时辰后，江寒月被窗外的乐器声吵醒，出了房门，声音更大，让人瞬间清醒。


    宋愿几人已在桌前等候，简单吃了点菜饼和热汤当早饭，几人跟着一面冷的妇人在村中游荡。


    “你们对姆族的事感兴趣啊，”妇人说着，抬手整了整黑色头巾，却在不经意间露出耳上的梅花耳坠，“那为何不去城外，反倒跑来我们这小地方来。”


    江寒月在城中见过这个样式的耳坠，似乎最近很是流行。


    清珊打着哈哈：“那边不太方便。”


    “看完就早点离去吧。”妇人神色烦躁，“虽然族长同意你们留下，但最多待一日，今晚就得走！”


    妇人带着几人逛了一会儿便被人叫走，代替她的是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子，男子神色警惕，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说。


    村中热闹非凡，村民聚集在一起，男女皆穿深红衣物，绕成圈挥手跳舞，还有人在一旁宰杀小牛放血，嘴里念念有词地说着些什么。


    牛的哀嚎盖过乐器的演奏声，众人却丝毫不在意，依旧兴高采烈地欢闹。


    乐器几乎演奏了一整天，到了傍晚，桌子被摆在路边，妇人们开始洗手做饭，男人们帮忙端盘送碗，忙活得热火朝天。


    江寒月一行人被带到一空旷的饭桌前，两个孩童端来洗净的杏子，还笑着偷摸拿走几个。


    四人看在眼里，却并未阻止，片刻后，又跑来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他伸出手，眼看就要摸走盘中最后几颗杏子，宋愿却一把抓住他的手。


    他一挑眉毛，还未开口，男孩立刻哇哇大叫，一闪身跑走，钻到人群不见踪迹。


    宋愿轻哼一声，挑起一个黄橙橙的杏子放到江寒月面前：“吃。”


    江寒月接过，低头咬了一口，酸甜可口，味道很不错。


    她听闻村中正举行葬礼仪式，但具体是谁的却不知道，只隐约察觉定是个地位极高的人，这么想着，她起身往门内的灵堂看去。


    靠近门边的草席上，躺着一个瘦小的身影，那纤细的脚腕上，挂着各式各样的银铃，还有一条细长的红绳。


    杏子就这么落在满是尘土的地面，虽然面部被红纸掩盖，但江寒月依旧认出她的身份。


    是诺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