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后，村民开始零零散散地离开，桌椅也被收起放置院中，两个年长的老人走来，劝说江寒月一行人离开，被拒绝后，碎碎念着几人听不懂的异族语走至一旁。


    从他们的表情看来，似乎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模样。


    直到夜间，人才走的差不多，到处都冷清起来，院中火光亮起，江寒月看到诺齐从地上爬起来，她脸上盖的红纸滑落，露出一张无悲无喜的脸。


    村民依旧忙忙碌碌，无一人看向她的方向，就像是她始终躺在草席上，从未起身。


    江寒月试探着向她走去，一旁看守他们的两个村民对视一眼，似乎想上前阻止，宋愿却站起身，拦在他们身前。


    她心中松了口气，快步走到草席边蹲下，眼神担忧地看向诺齐：“你还好吗？”


    “后日曙时，我将死去。”诺齐说道，她灰色的瞳孔注视着空荡的前方，整个人像失了灵魂的空壳。


    江寒月听说一些道行高深的大师会预知自己的死期，莫非这女孩也是如此？


    “我死后，人们得救。”她不断嘀咕着这一句话，“我死后，人们会得救。”


    一开始，江寒月还没有听清，直到她说了第二遍，第三遍....第十遍。


    “诺齐？”江寒月有些担忧地喊道，伸手放在女孩瘦弱的肩上。


    诺齐浑身一震，她侧头看向江寒月，过了好一会儿，瞳孔才重新有了光，“姐姐....”她嘴角微微勾起，“你来看我了吗？”


    “你还好吗？”江寒月问道，指尖手搭在她的脉搏处，却没有感受到什么异常。


    “姐姐，你来村子里，是在找什么吗？”诺齐抓住她的胳膊，表情带着与她年纪不符的沉稳。


    江寒月轻怔，她思索片刻说道：“我在寻找‘朱厌’，它是一种传说中的异兽。”


    “姆族没有什么朱厌，”诺齐看向远处走来的几个男女，那被拦住的男子见到这几人，宛如见到救星，“我们只信仰猿兽，它是姆族的守护神。”


    江寒月有些着急：“那猿兽，是什么样的？”


    “姥姥房中有守护神的画像，”诺齐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稻草，“在村子最西北的空房里，不过村子里的人大概不会让你们去。”语罢，她赤脚踩在土地上，还没走出几步，就被扑过来的女子一把抓住胳膊。


    诺齐被紧紧抱住，带到族人身边，她抬头，静静地注视着那表情阴森的中年男子，“祭司，这几位是我的贵客，”诺齐沉声说道，“你们不得驱赶。”


    “知道了，族长。”祭司回道，他们看了眼这几个异乡人，带着诺齐离开不知去向何处。


    负责监视几人的村民走上前：“夜已深，该就寝了。”


    江寒月走至宋愿身旁，沉默不语地跟随村民回到屋子里，夜幕铺开，烟雾酝酿着升腾而起。


    宋愿十分自然地跟着江寒月，在她关上房门前挤进门缝，又在她的注视中自然地坐在床边。


    “将军....”江寒月喊道，眼神有些为难。


    宋愿挑眉：“怎么？又不是没一起住过，扭捏什么。”


    “......”江寒月走到他身前，拽着他的胳膊，试图将他拉起，“你出去，男女有别。”


    宋愿身形岿然不动，突然间，他抬手反拉住江寒月的手腕，轻而易举就将她整个人拉动，两人晃晃荡荡倒在塌上，床边的轻纱也随之落下。


    “将军...！”江寒月瞪大眼睛，她手掌压在宋愿胸口，整个人更是跨坐在他腰间，“你做什么.....”


    “被你拽烦了。”宋愿说道，他扯住江寒月的衣襟，将她拉向自己，“你那点劲，还想拉动我？”


    江寒月想起在后院被他拽腿倒下的恶作剧，此刻的情景，简直和那时一模一样，她正欲挣扎，宋愿却突然勾住她的脖子，将她搂进怀里。


    “别动....”温热的气息撒在她耳边，酥酥麻麻的触感。


    鼻尖充斥着熟悉的气味，江寒月只觉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整个人开始发烫，心跳一点点变快。


    “窗外有人在看。”宋愿垂下眼眸，江寒月的身体很软，让他有些失神，险些无法集中精力，窗外那人非常小心，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只是他的呼吸声，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片刻后，脚步声零零散散，似乎有些慌乱，像是踩到碎石发出的碰撞声，由近及远传来，片刻后，窗外恢复寂静，像是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样。


    大概一刻钟后，宋愿才确定那人不会再来，“走了。”他侧过头，才发现自己的手正放在她的腰间摩梭，而她一动不动，安静至极。


    “江寒月？”宋愿叫道，他抱着江寒月从榻上坐起，手移到床侧，她低着头，面庞被发丝遮挡。


    他歪头看，江寒月却将脸侧向一旁，于是宋愿更茫然了：“你怎么了？”


    “别碰我...”江寒月气恼道，她推开宋愿，踉踉跄跄地往窗边走，推开窗子，冷风瞬间闯入，将她吹了个激灵，她才觉得思绪清晰了一些，面上的红意也在快速消退。


    宋愿皱着眉头，他看着江寒月一声不吭地从窗子里翻出，也跟着下了床，回想起怀里柔软的触感，一时有些浑身发热。


    虽然之前也抱过她，但这次第一次，两人如此亲密无间....


    宋愿从窗内跳出，便见江寒月正拿着一个憨态可掬的黄色瓦狗，头抬也没抬地说道：“是小孩掉的。”


    宋愿顿时了然，看来是村子里哪家皮孩子半夜不睡觉，跑来偷窥他们，以为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画面，才急匆匆地跑走。


    江寒月将瓦狗放回地面，一声不吭地朝小道走去，宋愿跟在她身后，盯着她的背影默默看着，甚至连她要去哪儿都不问一句。


    不知走了多久，两人都恢复平静，宋愿率先开口：“我以为....那些村民会今晚挑事。”因此，他才要和江寒月住一起。


    江寒月没说话，她也大致猜到了宋愿的心思，在外的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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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次同住，都是他在担心她的安危。


    “到了。”江寒月说道，她顺着西北方走到村落的最边缘，看到一户独自立在树林边的院子，门未上锁，推开后，里面是扑面而来的尘土味。


    树丛后，一个瘦小的身影探出头，看到废屋的门微开，他握紧手中的瓦狗，转身朝着远处跑去。


    江寒月掩住口鼻，目光四下打量，墙上挂着干瘪的辣椒和玉米，地上堆满杂物，覆盖上一层厚厚的灰尘，看得出这间屋子已经久无人问津。


    江寒月知道这里曾住着诺齐的姥姥，按照屋子的状态来看，她大概早已不在人世，离世后，房屋也无人照看，便成了荒废物。


    待眼睛适应黑暗后，江寒月关上门，一转头，却看到宋愿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某个方向。


    她有些犹豫，却还是开口说道：“宋...？”


    “嘘....”宋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将手放在她的肩上，“有人在。”


    江寒月身体一震，绝不可能，诺齐的姥姥应该已经.....


    “啦..啦..啦......”黑暗中传来轻盈地歌声，那无人能听懂的字句，让江寒月松懈下来。


    最里侧的屋子幽幽亮起黄光，无声地为两人指引方向，江寒月正想往前蹿，宋愿却一把拉住她的手：“走我后面。”


    江寒月看着他的侧脸，心中不解，却也默默听从。


    尘土在光影中飞扬，又缓缓回到地面，两人进入里屋，首先看到的便是正对着门的一张木床，床是用树皮制成的，上面放着的不是被褥，而是一堆堆稻草，与此相对的，房中摆着的书桌、架子，都是用树木打造的，剖面平滑，打磨细致，看得出工匠手艺不错。


    只是那架子上，一本书也没有放。


    “这些，都是姥姥做的。”诺齐的声音突然响起，江寒月回头，就见她从一个木桶里爬出来。


    “！”


    江寒月浑身一颤，紧紧抓住宋愿的胳膊，看着诺齐踩到地面，又将头上的稻草一一摘下来，然后，她将怀里的书递给面无表情的宋愿。


    “我刚回来，才发现什么都没有了，”诺齐说道，“这是我藏在桶里的。”


    宋愿翻开，江寒月将头凑过去，看到一堆无法理解的图画和线条，大概是他们族群的文字。


    “姆族是信仰自然的族群，”诺齐解释道，她个子很小，头发却触及地面，“我们生活在山林，和动物同住。”


    “山林？”江寒月轻怔，她记得姆族不是在沙漠里住着吗？


    诺齐抬起头，淡黄色的眼睛犹如兽瞳，紧紧锁定江寒月：“曾经，那里是山林。”


    宋愿翻动纸张，逐渐看到了一些图画，上面是密密麻麻的人影，在他们中间，是一个瘦长的尖嘴怪物。


    “姆族信仰猿神，我们一支，是整个姆族最虔诚，最接近神的存在。”诺齐握紧拳头，她五官扭曲，眼中露出浓重的怨恨，“在姥姥那一代，我们被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