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月一怔：“为何？”


    “他们背弃了神！”诺齐喊道，她大叫着撕扯头皮，“叛徒！一群叛徒！！该死的叛徒！！！！”


    “神会诅咒他们！他们全部都不得好死！！”


    看着她歇斯底里的模样，江寒月轻皱眉头：“癔症？”


    她上前几步，想抱住她安抚情绪，宋愿却一把抓着她的胳膊：“别过去，会伤到你的。”


    “放手...”江寒月皱眉，如果就此不管，事情只会更严重。


    她不顾疼痛将手腕从宋愿的手中挣开，将又哭又笑的诺齐抱进怀里：“没事...没事了....”


    “神走了！它再也不会回来了！！”诺齐大喊着，“姥姥教给阿妈唤回神的方法，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她挥手想将江寒月扯开，手腕却被人突然抓住，抬头看，是面带杀意的宋愿。


    “......”


    诺齐被他的眼神吓到，一时没了声音。


    江寒月以为是自己的安抚起了作用，她松开手，看到诺齐呆呆的表情：“我是支族最后一个族长，本来应该是阿妈，不过，我马上也要去陪她了。”


    “你生病了吗？”江寒月柔声问道。


    诺齐点头：“就是后天了。”


    江寒月正准备再问几句，诺齐却突然从她怀里挣开，一转身跳到桌板上，脚腕上的红线一闪，蜡烛被踢翻，她三两下蹿到房檐上消失不见，与此同时，屋外传来零零散散的脚步声和火光。


    “就在里面！杀了他们！”


    宋愿一把抱住江寒月，两人从破破烂烂的木窗里跳出，落在遍布落叶的院子里，“他们在这儿！”小道上有人喊道。


    “抱紧我。”宋愿说道，他突然跳起，江寒月与他一同腾空，看着地面上的人离得越来越远，明月离得越来越近，在遍布苔藓的屋檐上，宋愿将她放下。


    “在这儿等我。”他说完便跳下屋檐，和数十个大汉缠斗在一起。


    江寒月向下眺望，梅梅曾说支族有一百来人，此刻出现在这儿的，少说也有三十人，看来，他们是出动了所有的青壮年。


    打斗的人群不时传来江寒月听不懂的语言，她正要缩起来，却看到在远离纷乱的树边，那个被称为‘祭司’的人目光森冷，他穿着一身黑袍，手中拉开一把弓弦，箭头已经锁定江寒月。


    “滚远点！”宋愿骂道，下一秒，一个魁梧的身影飞向祭司，他还没来得及松开弓弦，就被整个压倒在地。


    “哎哟.....”


    江寒月听懂了接连不断地痛呼声，她低下头，就看到宋愿站在歪七八扭的人群中，衣摆飘飘，正仰头看着她。


    月光下，他传递出的不屑十分醒目，江寒月甚至能猜到他在想什么。


    她转头看向搀扶逃离的众人，扬声说道：“我们来此地并无恶意，时间到了便会离开，诸位请勿再次妨碍！”


    宋愿在江寒月身边落定，他正要开口，却看到江寒月后退几步，抬眼时，眼神已是冷淡疏离。


    于是，宋愿脸上的笑意消散，月光隐没在云层中，村民的身影已经远去，此刻这满是落叶的寂寥废院中，只有他与江寒月二人。


    “将军可是心悦于我？”江寒月问道，与宋愿对上视线。


    “我.....”宋愿张开嘴，他心脏狂跳，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移开目光，一点也不敢看她。


    “将军是守护景国的将军，”江寒月一字一句说道，“你是属于战场的。”


    同样意思的话，宋愿不是第一次听到，甚至不是第一次听江寒月说，以往，他会得意和骄傲，但此刻，只觉心中荒凉一片。


    这便是她对他的看法吗？他的存在只是.....


    “将军的使命是守护景国。”江寒月说道，“不要被...情情爱爱所困。”


    下一瞬，衣襟被紧紧抓住，江寒月被迫踮起脚尖，他难受地皱眉，却看到宋愿赤红的眼睛，两人距离极近，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急促的呼吸。


    “你当真，”宋愿咬牙道，“对本将军丝毫没有情意？”


    “......”


    江寒月避开他的目光，抿唇思考着遣词用句，即使在这种情况下，她依旧顾忌着宋愿的病，不能刺激他.......


    远处，慌乱的脚步声逐渐清晰，是发现不对赶来的南雀和清珊，在看到屋檐上平安无事的两人后，彼此才放下心来。


    “公子！我们....”清珊喊了一半突然噤声，她立在原地，被跟在身后的南雀撞了个踉跄。


    “你...”南雀正要开口，一抬头，也跟着愣住了。


    江寒月本以为，在南雀和清珊到来后，事情便会这么不了了之，因而，她想了句无关话，正欲开口，宋愿却突然靠近，然后，她的双唇触到一柔软之物。


    “......”


    江寒月瞪大眼睛，独属少年的气息将她整个人侵占，他紧闭的双眼和纤长的睫毛在她脑中闪现，她只觉浑身发软，连呼吸都跟着停滞。


    这无疑是一个带着试探性、很轻柔的吻，他触碰着她的双唇，然后便一动不动。


    只是......


    瓦片落地，宋愿踉踉跄跄地后退，他看着江寒月，那张总是波澜无惊的脸，此刻被泪水浸湿，她在....哭？


    他脸上毫无血色：“你就这么...”讨厌本将军？


    南雀跟随宋愿近十年，却从未见过他此刻这副模样，在战场上勇猛无双，从未退缩一步的他，竟然选择了转身逃跑。


    “将军？！”清珊瞪大眼睛，看着宋愿从身旁飞蹿而过，又看了眼屋檐上形单影只的江寒月，最后不知所措地看向南雀。


    “这什么情况？”


    南雀冷吸一口气，然后万分痛苦地扶住额头：“你去夫人那边，我去找将军。”


    他个当下属的，怎么总要操心主子的感情事。


    清珊跳到屋檐时，看到的便是江寒月抱着膝盖无声哭泣的模样，顿时心软的一塌糊涂。


    即便有些僭越，她还是走到她身边，将这个缩成一团的少女抱到怀里。


    “不哭，不哭，”清珊拍着她的背，想到她平日总是一副压抑自己的模样，又改口了，“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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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吧，哭吧。”


    此话一出，江寒月的哭声更盛，从压抑到无法抑制，脑中的思绪更是纷乱一团，怎么理也理不清。


    “我..只是，想救人...”她说道。


    清珊什么都不知道，听到她这么说，也只能柔声安抚：“你做得很好。”


    江寒月接近宋愿，只是为了救国，从未有其他想法，只是....只是......


    “我从未想过...”江寒月说道，“喜欢宋愿....”


    前世，江寒月行走了半个景国，她心怀天下，对于情情爱爱无感，至死都是孤身一人，从未想过嫁作他人，相夫教子，困于三亭四院。


    那份陌生的感情被她压抑封存，原本，一切都处理妥当，她自信可以隐瞒至死，只是，他怎敢吻她？


    大悲之后，江寒月靠在清珊怀里睡着了，醒来时，却发现自己睡于榻上，外衣和鞋袜也已经褪去。


    一整个清晨，她都没有离开房间，听着窗外欢快的乐器声，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的使命。


    姆族的调查出现僵局，也不知道那猿兽是不是朱厌，一味在村子停留也不是办法。


    江寒月唤来南雀，请他进城打探消息，一个是当前战况如何，一个朱厌是否现身，若是在他们冥思苦想时朱厌已经出现过，就太可笑了。


    “见之大乱...”江寒月喃喃着，是因为朱厌的出现才天下大乱，还是天下大乱才会出现？


    今日，村民们对江寒月一行人的态度明显好了很多，甚至有人主动告知她，明日黎明便是安葬之时，言语间虽极力隐藏，却依旧显露出不少期许。


    江寒月记得，诺齐的姥姥是族长，她死后应是女儿继位，因女儿死去，位置传到身为孙女的诺齐身上。


    “现任族长无儿女，”江寒月问道，“她死后，谁继位？”


    “无儿女，便结束了。”那人回道，他穿着一双绣着精美刺绣的靴子，那质感一看便知价格不菲。


    江寒月思索着他话中意喻，看着姆族男女围在一起跳舞，其中一对儿和诺齐差不多大的男女深情对视，眼神几欲扯出糖丝。


    男子见状哈哈大笑：“那是我儿子和儿媳。”


    于是，江寒月得知那是一对儿新婚夫妻，上个月刚成的婚，因而感情正甜蜜。


    “看起来比我年纪还小...”江寒月喃喃道，一问，才知那两人不过十六而已。


    一整个下午，江寒月都没能靠近诺齐，她被一群人跪拜着的老妇人遮挡，躺在稻草上一动也不动，脚踝上的红线随风飘动，远远看去和死人无异。


    江寒月见到宋愿时，他正坐在院中面无表情，看到她时也没什么反应，一旁南雀正低头向他汇报，得知城中未有朱厌出现后，她心中稍有安定，搬了把椅子坐下。


    之后的，便都是些不好的内容，战事屡屡败退，边关岌岌可危。


    “城中也很混乱，草寇门正在搜寻我们的踪迹，”南雀说道，“他们那个常年不见的首领回来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更重大的消息。


    “听闻，太子驾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