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月想起那张胖胖的脸，心中万分惊异，前世，太子一直活得好好的，而且他久居深宫，怎么会说死就死？


    莫名的，她脑中闪现出那黑衣侍卫的模样....


    “太子之事，可有其它消息？”宋愿问道。


    “都是些风言风语，”南雀表情有些为难，最后还是说了出来，“有人在传，说是将军您杀的.....”


    “......”宋愿沉默片刻，“罢了，你且退下吧。”


    他这么说着，却是起身往房中走，夜渐深，江寒月也回到房中，她熄灭蜡烛，迷蒙间进入睡梦，直到一声悲怆的笛声将她吵醒。


    江寒月推开窗，天还蒙蒙亮，到处模糊一片，路中央，男女老少穿着群青色族袍，带着黑色头巾一个接一个地无声行走。


    她恍然间想起，这正是诺齐所说的死去之日。


    走出屋子后，外面正在下绵绵细雨，雨点落在袖口，印出一小片水痕，清珊拿着油纸伞替白洛遥挡雨：“正准备唤您，您却自己出来了。”


    江寒月接过她手中的伞：“清珊，你去准备马车吧。”待仪式结束，她便打算离开，去下一个地方找寻朱厌。


    清珊看了眼宋愿，见他默许，转身朝村外的密林里走去。


    剩下三人跟在队伍末端，江寒月在队伍前侧看到抬棺人，他们抬着一口柳树皮打造的棺材，棺材不大，看起来极为轻便，祭司跟在一旁，嘴里念着些晦涩难懂的语言。


    队伍走出村子，进入一望无际的森林，雨在不知不觉中停下，天却依旧是阴沉的，乌云蔽日，仿佛在酝酿下一场风暴。


    走了不知道多远，祭司示意众人停下，他四处打量，指向一棵枝叶繁密的百年巨树，有人搬来梯子，然后是抬棺人，他们伸直手臂，合力将棺材放在树枝的分岔处。


    这样的丧葬方式，江寒月从未见过，但她丝毫顾不上新奇，只是目光忧虑地看着那口小巧的棺材，里面的诺齐真的死了吗？


    祭司率先跪倒，他双臂抬起，嘴里激动地念叨些什么，其余族人跟着一同跪倒，额头触地重复他的话，片刻后，有人搬来木柴，一捆又一捆的堆叠在树下。


    有风吹来，江寒月被尘土迷了眼睛，她皱着眉头抬手轻柔，身前却扬起一阵热风，伴随柴火的噼哩啪啦声。


    她不顾疼痛睁开眼睛，便看到火焰窜起，凶猛的火舌一股脑将树皮棺材覆盖。


    她清晰地听到少女的惊叫声，心头跟着猛地一跳，而村民无动于衷。


    “将军！”江寒月看向宋愿，就见一个身影一窜而过，南雀跳到树枝上，不顾升腾的火焰，一把掀开滚烫的棺材，将里面的被熏得乌黑的少女抱起。


    “我就知道要坏事，”祭司表情狰狞，“拦住他！！”


    南雀落地，将诺齐推向江寒月，转身跟村民缠斗在一起，江寒月急忙伸手接住诺齐，她脸上黑漆漆的，唯独眼睛泪眼汪汪：“姐姐，我不想死！”


    江寒月将她的头抱在怀里，语气温柔：“没事了。”前几日，她将手搭在她脉搏处时，便未察觉有异常，那时，她还以为是自己没看准......


    “族长必须死！”祭司拿起拐杖，天空传来轰隆隆地雷声，闪电落下，远处树林亮起火光，“她不死，诅咒难破！！”


    “闭嘴。”宋愿一脚将他踹倒。


    “对不起...对不起....”诺齐眼泪狂流，“但是诅咒已经消失了，你们背弃了神，神已经不会回来了！”


    “诅咒一直存在！离开族群的人都没有好下场！”有村民喊道，“你娘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森林化为沙漠后，姆族离开故土，开始流浪生活，然后，他们发现，世界还有比信仰更有趣的东西，于是，一切逐渐分崩离析。


    在长年累月的发展中，姆族出现了不同的分支，不愿改变的分支被孤立，被驱逐，带着她所属的族群。


    诺齐的姥姥便是其中之一，她专横、权威，比珍爱生命更加珍爱神。


    来到城里后，他们依照传统，悄无声息地在林中建立村落，姥姥拒绝舒适的生活，孤身一人住在山中，将山水当成家，与花鸟为伴。


    然而，女儿背弃了她，她离开村落，独自闯荡，最终惨死在外。


    于是，年幼的诺齐成为下一任族长，只是，她从小就知道，所有人都恨姥姥。


    “十六岁，是姆族女子成婚的年龄，”诺齐哭着说道，“如果我不死，就会与人成婚，生下孩子，永远无法结束这份传承。”


    远处传来马蹄声，一开始，江寒月还以为是清珊来了，但很快，她就发现那声音极乱，而且数量极多。


    “江寒月，是你吗？”欢快的男声越过山林，“你竟跑到我的地盘来了。”


    “万夏阳？”宋愿瞬间表情阴沉，怎么会是他？


    突然间，清珊停止哭泣，她抬头看向林间，远处黑烟升起，一道灰白色的身影迅速窜来，下一秒，江寒月怀里一空。


    “山神大人！”诺齐哑着嗓子惊叫，与此同时，一众族民目瞪口呆，盯着这全身被毛发覆盖，唯面部红粉的小巧精怪。


    诺齐想起来了，年幼时，她曾见过山神。


    那时，她还是个路都走不好的小丫头，姥姥带她来到山中居所，她不知怎么哭了起来，山神从草里窜出，环绕着她看右看，而她被吓得号啕大哭。


    想必那时起，它便记住了她的哭声。


    “是朱厌！”江寒月喊道，只见下一秒，朱厌抱着诺齐朝密林跑去，他正要看向宋愿，却突然身体一轻。


    “抱紧我。”宋愿说道，整个人腾空而起，迅速追上左窜右跳的朱厌。


    身后，万夏阳和他的手下策马赶到，却只看到宋愿的背影，及遍地跪倒的村民。


    正要继续追赶，南雀却挡在马匹前，眼神锐利，长剑出鞘：“前方，止步。”


    诺齐紧紧揪着朱厌的毛发，整个人被晃得犯恶心：“山神大人，你要带我去哪儿啊？”


    朱厌自然不会回话，它频频回头看向紧紧跟随的宋愿，嘴里发出叽里呱啦的怪叫，于是诺齐明白了，她轻轻地拍了拍朱厌的肩膀：“山神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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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他们是我的友人。”


    听闻此话，朱厌在树枝上站定，回头惊疑不定地看着同样停下的江寒月二人。


    空中徐徐落下几根灰白色的绒毛，江寒月急忙伸手接住，又见诺齐从树上往下爬：“姐姐，谢谢你，见到山神大人后，我想明白了。”


    她身后，朱厌也跟着跳下来，褐色的眼睛在江寒月和宋愿身上来回转动。


    “我会担负起责任，救赎大家的！”诺齐说道，冲上前抱了把白洛遥，然后回到朱厌身边。


    “山神大人，带我离开吧。”


    朱厌挠了挠头，然后抱起诺齐，转身就往林子里窜，“等等！”江寒月急忙伸手，却谁也没有留下。


    “别慌。”宋愿说道，他张开掌心，江寒月低头一看，那上面有一大把绒毛。


    ......他什么时候薅的？


    “江寒月！”远处传来破空声，宋愿抱起江寒月跳上树干，只见原本站立之处落下数根箭头。


    “左窜右窜！”万夏阳勒住马绳，“跟个猴子似的。”


    “你呆在这儿。”宋愿说完，朝着地面跳下。


    江寒月抓紧手中的绒毛，目光担忧，万夏阳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后，还跟着数十个魁梧汉子，其中一个正是那天欺负梅梅的二把手。


    “堂堂大将军，竟然跑来这荒野之中。”万夏阳轻笑道，“这不是找死吗？”


    “太子是你杀的？”宋愿问道，从剑鞘拔出长剑。


    万夏阳眼中划过一丝诧异：“你竟然知道，我以为我的护卫员演得天衣无缝呢。”


    江寒月轻怔，他是太子的护卫？


    “杀了你，也算是为民除害了。”宋愿眼神冷冽，几个大汉吼叫着扑来，他挥动长剑，身形捉摸不定，短短几个瞬间就来到万夏阳身边。


    长剑与短刀对上，划出阵阵火花。


    万夏阳挤出笑容：“我不是你的对手，不过，我可不是一人！”


    宋愿背后起风，他屈身从万夏阳身侧滑过，大锤落在地面，凹下一道狰狞印记。


    这是江寒月第一次看到宋愿动真格，他面上无一丝温度，眼中杀意肆虐，出手间，一招一式皆致人于死地。


    远处火焰更盛，风携带着热浪涌来，山火越来越大了。


    万夏阳节节败退，手下一个接一个挡在他身前，却被宋愿三招两式击毙，虽是超乎常人的亡命之徒，也不敌他自战场上练出的夺命杀招。


    只是三拳难敌四手，独虎难胜群狼，他身上也多多少少留下了伤痕。


    宋愿杀红了眼，这些都是手上有无数人命的恶人，他犯不着留手，越来越多人倒下或是逃走，最后还在坚持的，只剩万夏阳和两个手下。


    “唔....”长剑挥出，却突然坠落在地，宋愿捂住口鼻，呕出一大摊夹杂着内脏的鲜血。


    “宋愿！！！”江寒月心脏骤缩，她从树上跳下，不顾脚踝的疼痛跑到宋愿身边，他跪在干枯的落叶间，衣袖遮面，狂咳不止。


    鲜血一摊又一摊落下，浸染衣摆，滋润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