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天色微亮，距离案发已经过去了五个小时。


    林爻跷着腿躺在藤木摇椅里，身上披着厚厚的毛毯。狭小的房间里一片昏暗，所有的门窗紧闭，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一丝光亮都透不进来。


    “吱呀吱呀——”只有藤椅晃动时的声响在这片空间里回荡，听的久了，像是一曲悠扬的旋律。


    “嗡嗡”桌上的手机跳了跳，打破了寂静，屏幕随即亮起，有信息进入。


    椅子里躺着的人置若罔闻，反而拿起手边的一封信把玩起来，翻来覆去，想要从字里行间再盯出来什么东西似的。


    直到手机屏幕渐渐暗下去，她才缓缓起身，毯子顺着她的动作滑落在地，被她满不在意地踢开，一手捞起手机，弹出的消息框里只有一行字“您好，看了您的回复，请问方便聊一下吗？”


    林爻没有一丝意外之情，打开对话框，噼里啪啦地输入道：“好啊，你定时间地点。”


    对面没有任何停顿，立马回复道：“三小时后，市中心旧图书馆对面的咖啡厅见。”


    看来对方的情况不太乐观啊，时间约得这么着急，那些人这么快就等不住了。


    她回复了一个OK的手势，然后便看也不看地将手机丢到一边，回到之前的藤椅上躺下，重新拿起桌子上的信件，对着上面的几行字发呆。


    被她丢在一旁的信封上，盖着一枚印戳，圆圈内绘着一架天平，两条细线分别缠绕在左右两端。


    手机的另一端。


    “怎么说？对方回复了吗？”周从海在一旁着急地问道。


    “回了回了，约了三小时后见面。”李玟边说边发送信息。


    “是我们之前商定的地方吗？”


    “是是是，放心吧周总，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


    “对方答应的这么干脆利落，看起来倒像是信心十足。”周从海沉思道，“算了，不管怎么样，等会见了人就知道了。”


    墙壁上时钟滴答作响，时针逐渐逼近约定时间。


    九点整，市中心的古钟楼传来浑厚悠长的撞钟声。


    一辆劳斯莱斯停在私人医院门口，周从海和李玟一前一后上了车。


    林爻终于从藤椅里起身，拉开衣柜，从左侧第三层拉开一个暗格，拿起一个小荷包揣在手提包里，套了件长长的黑色风衣外套，又取了顶黑色帽子扣在头上，这才往地铁站走去。


    九点五十七分，她出现在指定地点。环顾四周，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手机又传来振动。


    “右侧靠窗，五号桌”


    李玟左手食指频繁地点着木桌，目光紧紧盯着入口处。


    门又开了，进出的人□□错，一个身穿黑衣的苗条女人出现在店内。


    李玟的心猛烈地跳动起来，甚至连带着他的身体颤抖，直觉告诉他就是这个人。


    下一瞬，女人果然朝这边走了过来。


    “林爻。”她伸出右手，左手摘了帽子。


    “林小姐您好，我是李玟，周总的秘书。”他连忙伸出双手握了握，眼睛不自觉落在对面的人身上。


    参差不齐的黑发被随意拨在脑后，耳垂上挂着一个小巧的银环，上面拓着繁杂交错的花纹，五官清丽，但瞳孔很大，好似没有聚焦，再往深看，有一团丝线交错在一起，扭曲、缠绕。


    “李先生，我们可以开始聊了吗？”直到清脆的声音响起，才把李玟从恍惚中拉回来，他这才惊觉自己盯着对方的眼睛出了神，太阳穴突突直跳。


    “一直盯着对方的眼睛看可不太礼貌啊。”林爻轻轻一笑，在对面落座，眼神扫了一眼桌边的插座处。


    路边，周从海坐在车内，视线通过针孔摄像头和林爻对视，他下意识想要切断电源，但对方很快移开了目光。


    短短一个照面，周从海和李玟都意识到，来者非凡。


    “抱歉林小姐，是我冒犯了。”李玟很快调整好表情，笑着落座。“您说您有办法救周小姐，是真的吗？”


    林爻没有接话，反而用手托腮，静静看着对方。


    一条灰色的细线自李玟头顶三厘米处冒出，大约八十厘米长，圈圈环绕在他的四周，微微晃动着，每隔一段就有一个结节，或小或大，还有几处细线分了叉。


    李玟被她的眼神看得发毛，就好像陈列柜上的展品，从内到外都被剖开放在灯光下。


    “林小姐？”


    “李先生，您毕业于国内知名大学，二十三岁出国打拼，七年后却回国进入周氏集团，短短三年便升为周总的得力助手，不错，未来可期。”林爻数着命线上的节点，缓慢地说着，还不等对方接口，又说道：“当然，这些资料公开透明，动用点关系就能查到。”


    李玟看着她的脸，很可惜，上面什么表情都没有，她平静地像在念一本小说。


    “你为什么突然放弃国外的高薪工作转而回国呢？三十岁那年你父母出了意外，留下精神失常的妹妹，如果我没猜错，她现在应该在a市的一家私人疗养院里吧。”


    “住口！”李玟一下站起身，引得周边人纷纷侧目，他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笑意，脸色铁青地瞪着她，这件事只有他和周从海知道，绝不会透露给任何人。


    林爻还是无动于衷的样子，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不变。


    “冷静点李玟，看看她想要什么。”耳机里传来周从海的声音，僵持了三秒后，李玟慢慢吐出一口气，压下心底的焦躁。


    “你放心，我不会对她做什么，也无意冒犯。只是为了证明我的身份，节省彼此的时间。”


    “什么身份？”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一名空亡命师，这是我的名片。”林爻变魔术一样掏出一张小卡片，推到李玟面前，“我的工作内容是为必死之人改命。”


    李玟拿起卡片，上面只写着她的姓名和电话号码。


    “我的眼睛看得见命线，也就是你们所说的命运。长度代表寿命，节点代表人生重大事件，分叉代表人生选择，所以我并没有调查你，我也不需要调查任何人，你们在我眼里都是透明的。”


    结合她之前说出的信息，李玟竟然觉得她说的十分可信。


    “逆天改命吗？”周从海喃喃道，这可太让人心动了，他之前居然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职业。


    “命运天定，人为更改要付出代价，改命者要承担被改命者百分之五十的厄运，被改命者也要付出一定的代价。”林爻补充道，“所以友情提示，不要轻易改命哦。”


    “既然要付出这么沉重的代价，您为什么还要做这个？”李玟复述着耳机里周从海的话。


    “当然是因为——你们那里有我想要的东西。”林爻勾起嘴角。


    “十个亿？”


    林爻没有作声，李玟以为她是默认了，隐约觉得不太对劲，但对方冲着十亿而来又合情合理。


    “想聊的都聊完了吗？时间很宝贵。”


    这一下打断了李玟的思路，耳机里传来周从海的声音。


    “带她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