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爻下了车，跟着周从海和李玟走进私立医院，来的路上，他们已经给她讲了案发的全过程，整个事发过程毫无征兆，没有可疑人员，没有任何伤口。


    护士带着他们出了电梯，七楼的病房是VIP专属，只有几个房间，人很少，整条长廊都很安静。


    “周总。”他们走到长廊尽头的病房门前，一位保镖替他们开了门。


    “特殊时期，为了安全起见，我安排了些保镖在附近。”周从海简单解释道。


    林爻点点头，走进病房。


    “病床上躺着的就是周小姐。”


    林爻顺着李玟手指的方向望去，在看到人的那一瞬间不由地站住了。


    “林小姐，怎么了？”周从海看她的神情吓了一跳，以为她无力回天，紧张地问道：“子嫣她有救吗？”双手不安地蹭了蹭衣摆。


    一条金色的细线自周子嫣头顶而出，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只是末尾处被齐齐斩断，整个长度连一厘米都不到，还在缓慢地缩短。


    金线，富贵命。


    林爻已经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形了。


    “截命阵，好恶毒的手法。”


    她看身旁两人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继续说道：“通过术法截走别人的命线并接到自己身上，周小姐天赐富贵命线，被人觊觎也是正常。”


    “只是没想到对方居然只留下了一天的寿命，看来根本不打算留下活口。”


    “也就是说这场命案里有和您一样的人参与？”李玟接口道，话刚出口就发现周从海的目光扫了过来，他连忙说道：“哦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有命师参与。”


    “没错，看来事情比我想的要复杂一点。”林爻轻轻眯起眼睛，走到病床前。


    周子嫣满打满算才在这里躺了不到十小时，面色红润，看起来像是沉睡了一般，只有旁边的仪器上跳动的数字才能显示出她直线下降的生命力。


    林爻从上到下扫了一眼，果真没有什么异常，可以断定是命线被人动了手脚。


    只是她想不明白，截命是禁术，到底是什么条件，能让那群人忽视禁术带来的风险。


    她的视线落在了周子嫣头顶的金线上，这是她见过最纯粹的金色，在被灰色细线包围的人群中，金线尤其惹眼，这么多年来她或多或少也见过一些，但如此晶莹透亮的命线她还是第一次见。


    一瞬间一道念头划过她的脑海。


    老师的笔记本上曾经写了一句话，“出生时八字无冲、无煞、无空亡，命线纯金色且无任何杂质的人，拥有纯净命轮。”


    “难道这是纯净命轮吗？”她凑近那条金线，金线内部仿佛有白色积液缓缓流淌，“如果是的话，一切就说得通了。”


    那群人不只是为了截命，真正目的其实是纯净命轮。


    传言说得到纯净命轮，就能寿命无限，更重要的是能够改写任何非纯净命线的因果轨迹，权利与寿命双收，对于命师来说此等具有诱惑力的东西，在黑市里千金难买，而这就有现成的一个，那些人当然不肯放过。


    提取纯净命轮需要用持有者的性命来换，现在周子嫣还没死，说明截命阵只完成了一半，命线被截走了，还没有进行转接，算算时间，今晚那群人还要再出现。


    “林小姐有解决的办法吗？”周从海见她沉思许久都不说话，忍不住询问。


    林爻收回思路，直起身来，说道：“有，先办理出院手续吧。”


    “啊？”周从海惊呼出声，“可是她现在······”


    “周小姐是命线被损，躺在医院插着管子对她没有任何帮助，把她带回家吧。”林爻说道，“我需要回去取点东西，等会我把需要用到的东西列个清单，你们准备一下，今晚子时，仪式正式开始。”


    “好的林小姐。”周从海向李玟递了眼神，李玟会意立马上前道：“那我送林小姐回去吧。”


    “不用。”林爻抬起眼看着他们，“我们之间的事不要让这个房间以外的任何人知道，否则我就不能保证林小姐性命无虞了。”


    “还是您想的周到。”周从海一拍脑袋，语气懊悔。大概是周子嫣性命垂危的缘故吧，两人都没有意识到他们对于一个仅仅认识几小时的女人深信不疑，没有一点异议。


    “我先走了，不必送了。”林爻冲他俩点点头，转身向门外走去。


    私人医院地理位置较为偏僻，大多数人只是来养病，少了四处走动的医生和护士，林爻不自觉放慢了脚步，享受这在家之外的片刻宁静。


    看着电梯电子屏幕上跳跃的数字，她简单地梳理着目前的线索，右手习惯性地插进衣兜里，摩挲着里面的一枚铜钱。


    “叮——”一层到了。


    电梯门开了，她下意识直接往外走，结果差点撞到门口等待的男人。


    “抱歉。”她低声说了一句，男人脾气很好地侧了侧身，示意她先过，林爻从他身侧走过，擦身而过的一瞬间，她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这是······苦艾草和尸油的气息，命师最熟悉的东西。


    她连忙回头，电梯门已经合上了，阻断了她的视线。


    ······


    “沈队，勘察队找到新的物证了！”邓骁急急忙忙推开办公室大门，沈默正坐在电脑前，反复观看那一段监控视频。


    邓骁把手里的塑封袋递过去，里面有一枚铜钱。


    “铜钱？确定是这个？”沈默没想到拿到手里的东西会是这个，一时摸不到什么思绪。


    “确定，勘察组就在您说的那个地方细细搜寻了一遍，最后在那个保安脚下的草坪里发现的。”邓骁抓了抓头发，“这枚铜钱藏得太好了，不仔细找压根发现不了。不过这和案件有什么关系？可能是之前就落在那里的。”


    沈默半晌没有说话，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也没有发现异样，只能暂时放在一旁。


    “监控录像呢，找到了吗？”


    “在这，都拷下来了。”邓骁连忙将另一只手里的u盘递了过去。


    很快电脑屏幕上出现了慈善晚会时大厅的监控录像，七八个分屏排在一起，完全还原出了当时的情景。


    邓骁看着满屏幕的人交错走动，早已眼花缭乱，从这里面找出嫌疑人简直就是天方夜谭，让他坐在这看几天都不一定能找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沈默始终都安静地看着屏幕，在他眼睛里，人的动作像幻灯片一样变成一帧一帧，渐渐地，大量的画面在他脑海里串成幕布。


    现在，他站在舞台正中央。


    周子嫣身穿礼服举着酒杯，正和她身侧的女士谈笑风生，周边环绕着西装革履的商业人士，他的目光穿过觥筹交错的人群，很快锁定到外围的安保人员。周家的保安身着统一的黑色制服，像是工厂流水线上生产的雕塑一样，笔直地站在各个角落。


    沈默观察了一会，根据身高和身形，很快在心中的名单上划去几人。


    时间很快来到晚宴结束的时候，众人都准备往顶楼的停机坪走去，一部分负责顶层的安保人员在贵宾走得差不多的时候，分散开来前往指定位置。


    沈默跟在这些保安中间上楼，他的目光始终在这些人之间扫视，走路姿势、摆臂幅度······范围越缩越小，直到他和一位安保人员擦肩而过，他猛地停在楼梯上，目送这个人上了楼梯，他的目光落在那人的双腿上，心中的猜测逐渐成型。


    身体重心略前倾，右脚外八角度比左脚多10度，双臂摆动幅度小，起步时习惯右脚先落地，左脚跟进，这些细微的动作和顶楼的嫌疑人完全吻合。


    沈默移开眼睛，连按几下倒退箭，将时间再次回溯到最开始，锁定这名安保的行动轨迹，这次他的目光始终落在这个人身上。


    从晚宴快结束一直到众人上顶楼，沈默眼睛一眨不眨，嘴唇微微动了几下，在心中飞快数着秒数。


    录像再一次走向尾声，他放松身体，头靠在椅背上，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沈队，您看出什么了？”邓骁知道自己一直这样问显得很白痴，但是没办法，他真的看不出一点端倪，好在沈默看起来没有不耐烦的样子，一直都给他耐心解答。


    果不其然，沈默稍稍闭了闭眼睛，随后在他殷切的注视中调动画面，返回到开始的地方，按下播放键。


    “看这个人。”他的手指向屏幕右下角的一名保安，“一分钟内，他在受害者身上的视线停顿和快速扫视的频率大概是其他人的两倍。”他又将视频进度条拖到快结尾处，“还有最后这几分钟内，他的视线停顿频率较之前又有上升。”


    沈默按下暂停箭，画面刚好定格在那人视线落在周子嫣的身上。


    “规律性的停顿与扫视并非正常人的习惯，更何况他还是周家经过专业训练的保安，这种行为很反常，也可以说明他对于即将发生的事情是有心理准备的，就算这些是巧合，结合之前顶楼上的行为，大概也可以判断出，即使他不是嫌疑人，也绝对和这个案子脱不了干系，至少，他是知情人。”


    “那么这个人就是案件的突破口了。”邓骁恍然大悟道，“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他。”


    “等会我联系周家将安保名单传真过来，你负责将这个人的身份信息排查出来。”沈默继续吩咐道，“我还得去网络技术部找个人，或许他能够帮到我们。”


    “没问题，那这枚铜钱······”邓骁指了指放在一旁的塑封袋。


    “先送去痕检组，让他们鉴定一下上面的指纹，剩下的等结果报告出来再说。”


    沈默望着那枚古老的铜色钱币，难道凶手是用铜币作案吗？这也太怪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