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知聿后回府，得知女友还未归，询问了侍从她们几时出发，算了下时辰，便带着府里的一干人在门口等候，名义上的岳母第一次登门，该给的面子要做足来。


    没多久，马车从远处慢慢驶来，他亲自上前，把余氏扶下了车，这样的待遇，简直让她受宠若惊。


    余氏笑容满面的说：“摄政王太客气了，我们子衿没有给您添麻烦吧。”


    顾知聿态度非常谦逊，他自然是跟着一起喊母亲：“您叫我知聿就好，衿衿她很好，能娶到她是我的福气。以后您就把这里当家，不要拘束，衿衿特意给您布置好了院子，那儿又宽敞，地理位置也好，坐北朝南，冬暖夏凉，一切物件都备齐全了，要是缺什么，只管跟下人们说。”


    他一口一个衿衿，叫余氏听的心花怒放，女儿和新女婿的感情果然很好。


    白子衿上前扶着她：“走吧，母亲，我们带您一起去瞧瞧。”


    等到了院子里，她怎么看都满意，这里比大夫人住的还要好，她一边欣赏一边连连点头，笑意藏都藏不住。府里的下人们全都叫她老夫人，给她喊得通身舒畅。


    没想到有一日终于不被人叫姨娘，而是夫人了。


    她在院子里转了一圈，转而对白子衿说：“子衿，你说得对，如果有选择，我是愿意出相府的，谢谢你为我实现了一直以来的遗憾。”


    “您喜欢就好，一切都值得。那您先休整一番，晚点我让彩蝶来陪你们在府里逛逛，熟悉环境。”


    “好，真是有心了。”她从善如流的接受了眼前的一切，很享受现有的待遇，对于女儿和摄政王有私情一事是一点都不介意，甚至心中还暗暗得意，家世她比不过大夫人又如何，谁能想到现在多年后会有这般的际遇。


    顾知聿和白子衿携手退出了院子，都松了口气。两人都没有照顾长辈的经验，往后还有一阵子磨合的。


    顾知聿还没拉着她说上几句话，便被宫中传来的急报叫走了。白子衿看着他匆忙离去的背影，莫名的有些惴惴不安。


    ——


    这样的心悸一直持续到下午，冬日的太阳刺眼但胜在暖和，她将屋内的躺椅挪出晒太阳，缓解焦躁不安地心情。


    阿月跑进来报消息：“姑娘，打听到了，京中的城门封了！”


    话毕，白子衿有一种悬浮在心上的事情，落到了实地的感觉，昨日还听他说不能封锁城门，怕会引起恐慌，现如今下旨紧急封锁，只可能是有人感染上了。


    她还是抱有一点期待心理：“知道原因吗？”


    阿月点头：“京城的守卫封闭的城门，听说入京的人里有从疫区来的商人，这些人全部被关在城门外。”


    该来的还是会来，尽力而为吧。


    阿月心里也惶惶的：“姑娘，你说京城里会有吗？咱们最近还是不要出门了，听说感染上后会身上起疹子，而后喘气困难，高烧不止，能不能熬过来全看命。”


    白子衿看出了她的恐慌，她也不想她出任何事，起身吩咐：“近日你与彩蝶好好照顾母亲，不可出门半步，知道吗？”说完，她踮起脚拍拍阿月的发顶。


    阿月疑惑姑娘怎么支开她，“那姑娘你呢？”


    白子衿不瞒着她：“知聿现在还在宫中，抽不开身，我既然是未来的摄政王妃，自然要担起这个责任，去城墙上看看情况。”


    阿月急道：“我与姑娘同去。”


    她制止：“阿月，我身边有王府的暗卫，还有知聿留下的侍从，你就安心等我回来。放心吧，我答应过你，以后还要送你出嫁的，绝不会食言，况且现在的情况没有那么遭，疑似的病例这不还滞留在城外。”


    阿月愣愣：“姑娘，一定要平安回来。”


    不知不觉间，姑娘变得勇敢果决，有魄力，越来越有大夫人的风范。


    “当然。”说完，她便带人出门了。


    白子衿不是冒然前去的，她昨日已经派人前往各大商铺采买丝巾。出门的同时，府中的家丁们前往各大医馆，重金聘请大夫，请他们前来防疫。


    治疗此病的药物虽未研究出来，但是防疫的工作以及延缓病症的措施得先做好。一切工作准备就绪，她便和侍从们皆面上戴好丝巾，前往城墙上探查情况。


    等登上城墙后，情况比她想的还要糟糕，城内的百姓们被守卫军遣散开来，城中人人自危，街道上的行人寥寥无几；城外的人也比想象中要多，大片的泥土地上，人群堆坐在一起，神色凄然，显然是挣扎无望，等着死亡来临的状态。


    粗略看去，有五六百人，顾知聿昨日还说近期已经限制了出入城的人数，怎的今日还有这么多人想要进城。


    守卫军的将领在得知她是未来的摄政王妃后，对她的态度毕恭毕敬，跟随她一同登上城墙。


    白子衿一皱眉，他立刻解释：“夫人，京城来往人口众多，如今已经缩减了一大半，每日进出人数限制在了一千人内，即便是这样，也有不少商人聚众闹事，再少便是不行了。”


    她看着这个情形，对他说：“你现在喊话，让城下聚集在一起的人都散开，我让府中的侍从带了防护的丝巾，准备了一千多条，都放在了我的马车里，你与下属们都佩戴好，再点好下面的人数，将绳子挂在竹篮上，吊下去，按需领取即可。在大夫来之前，与他们避免接触。”


    现在是她扬名的最好时机，既救人于水火，又可为自己造势。


    将领听到白子衿为他们准备好防护时，大喜过望，但在听到她还考虑城外那些可能身染疫病的人时，又不禁面露愁容。


    他已经做好了放弃那些人的准备，谁知道里面有没有感染者。


    “怎么？你是已经在心里放弃他们了吗？让他们坐在下面等死。”


    被说中心事的将领，心虚道：“王妃，没有必要为了这些人，危及满城的人。”


    “你还不确定他们是否染上瘟疫，就要让他们因为你的武断身死城外。一旦出事，这五百多条人命，你担的起吗？况且我与你同在这里，有任何事也是我的责任，现在你还要犹豫吗？”


    将领就是在等她这句话，只要担责的不是他，一切都没问题：“有王妃的这句话在，末将就放心了。”


    他迅速分配任务，很快这些丝巾便戴在守卫军们以及城外百姓的面上。


    城外的百姓们很听指挥，在收到丝巾后，迅速分散开来，同时在听到将领说摄政王妃也在城墙上与他们同在后，终于不再面露死灰，有了生的希望。


    瘟疫的可怕深入人心，更不要说是被隔绝在城外的人，疾病还没来临，心态上就会先被摧毁，白子衿本人的存在以及发放下去的物资，就是他们现在的主心骨。


    好在王府的家丁们都很给力，先后都带着各大医馆的大夫前来，聚集在一起商量对策。白子衿听不懂他们口中说的各种草药，只知道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这么多个专业人士愿意过来，就成功了大半。


    商量完毕后做好完备的措施，而后将城门打开，大夫们鱼贯而出，他们看上去似乎是在拿草药为众人消毒。


    此时，正好顾知聿骑着马，身后跟着三辆马车，带着一干御医赶来，白子衿站在城墙上，回身看城内，与骑在马上的他相望。


    顾知聿在看到她的那刻，瞳孔放大，仿佛是自己出现了错觉，他显然不知道白子衿来了。上午赶回皇宫，就是得知了京中可能有人感染，不得不先封了城门，再行打算。小皇帝不知疫病的厉害，竟然还想亲登城上，与民同在，吓得他赶忙制止。


    把小皇帝安抚好，便紧赶慢赶地带着御医前来，朝廷不可能放任他们死在城外，现如今必须做出表率，让百姓们看到他们的态度，将人心安稳下来。


    没想到一至城下，便遥遥望见了伫立在城墙上的她。冬日的太阳照在她的发顶上，一如当初。


    她总说自己变了，其实一点都没有，坚硬的外壳下依旧是一颗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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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心。


    顾知聿朝白子衿喊道：“局面可好？”


    白子衿喊回去：“自己上来看！”


    顾知聿下马，丢下马车上的一众人，三步并两步跑了城墙。


    看到白子衿在偌大的城墙上，显得那样的身躯单薄，不顾旁人在场，上前一把抱住她：“怎么也不派人知会我一声，都怪我，该早点来的。”


    白子衿：“等你半天没消息，阿月出去打听说是城门封了，我便晓得情况不对，赶来看看。守卫的将领想来是会错了意，以为朝廷不管这些人了，我猜你不会。”


    顾知聿松开了她：“你猜对了，我来了，御医也来了。”


    他们深受同样的教育，在同一片天空下长大，不盲目善良，但不允许他们视人命无物，尊重生命之重。


    御医的到来，让城外的所有人都振奋了精气神，积极配合一切指令。


    御医与医馆的大夫配合得当，将众人都隔离开来，逐一消毒，熬制草药，守卫军也为他们从城中拿来了御寒的棉被，搭起了大棚，不过片刻，便与刚来时的景象截然不同，变得井井有条。


    只是当他们将众人安置好后，回城时，多带了两个人进来。


    二人自称是松林县的县令和揭榜的方万知。


    白子衿对这两人印象深刻，城墙上的视野广阔，一看便可看到城外所有人的动向，他们当时离人群最远，各自自备丝巾，打从一开始便以丝巾遮面，凸显得格格不入。


    不过这个方万知看上去也太小了，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即便带着丝巾，看着也细皮嫩肉的，古代的大夫不是讲究年纪越大，行医的经验越丰富，越十拿九稳，而且听说他们不仅要读遍万卷医书，还要认百种药材，经常需要上山采药，这风吹日晒的，怎么着也不会这么白净，反正她对此人满腹怀疑。


    顾知聿面无波澜：“从昨日放榜，到今日为止，已经有两百多个自称是方万知的神医到御前，解药至今依旧没有研制出来。现如今各地灾情扩散，京城从明日起，就会陆续出现病人，再给你一次机会，现在走还来得及，不然揭榜却无此医术，死罪难逃。”


    这还是白子衿第一次看他这副样子，与认识中的顾知聿两模两样，不过看起来更帅更有魅力了。


    县令急了，想要上前为他作保。


    万方知抢先一步，说道：“我愿与城外的百姓同吃同住，想必今晚就会有人发热不止，在解药研制出来之前，我不会离开，若我研制不出，甘愿以死谢罪。”他显然对自己的医术自信，说话完全不虚，胸有成竹。


    白子衿看着他的气概，又推翻了之前的怀疑，开口问道：“解药研制出来后，想过求什么赏赐？”


    方万知狡黠一笑：“等瘟疫结束了，喝一杯你们的喜酒再走。”


    白子衿的大脑瞬间懵了，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一片空白，空白到不能正常运转。她试图在脑海里呼叫系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白子衿的言语比思想先行一步，她转头对旁边的一众人说：“你们可以背对过去吗？”


    自然可以。


    顾知聿还在回想自己是否有认识过这号人，就震惊的看到女友走上前，抱住了这个少年，就这么水灵灵的抱了上去，还半天不撒手。


    顾知聿：？


    ‘方万知’和他对视上，意味不明的笑了，起码在顾知聿的视角下，他绝对是笑了的。


    白子衿放开了，她似乎还掉了眼泪，看着‘方万知’破涕而笑：“谢谢你，真的，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谢谢。”很难得，她这般失态。


    顾知聿终于反应过来，在‘方万知’准备拍肩安慰的时候，把白子衿搂了回来。


    白子衿没有理会他，继续对‘方万知’说：“一切交给你了，如你所说，下次再见。”


    “嗯，回见。”


    顾知聿内心的醋意翻涌，她从来没有这么信任他！从来没有说过一切都交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