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婆！我儿子！全……全都在这次洪水中，被淹死了！”


    “如果……如果我当初能够勇敢一点！如果我当初能够站出来，揭发他们的罪行！”


    “或许……或许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报应！这都是报应啊！”


    孙大海跪在自己的小船上，双手狠狠地捶打着船板，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他哭得，像个孩子！


    周围的幸存者们，看着他那副悲痛欲绝的模样，也都不禁……


    潸然泪下！


    “李队长！”


    孙大海猛地抬起头，那双早已被泪水模糊的眼睛里，充满了坚定和……


    一种视死如归的决然！


    “我……我虽然没有账本！但是！我还知道，当年跟王东海一起，倒卖水泥的几个关键人物！他们……他们现在就躲在县城里！”


    “只要能找到他们！就一定！一定能拿到，王东海他们贪污腐败的……


    铁证！”


    “李队长！求求您！带上我吧！”


    孙大海对着李铁柱，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我愿意！用我的这条命！来指证那帮畜生！”


    “我只求……只求能在我死之前，看到他们……受到应有的惩罚！”


    “好！”


    李铁柱看着眼前这个，虽然懦弱过，但却最终选择了勇敢的男人，重重地点了点头！


    “孙大海同志！你放心！”


    李铁柱的声音，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承诺！


    “你的仇！我帮你报！”


    “那些枉死的乡亲们的公道！我……


    替他们讨回来！”


    ……


    ……


    月色如水，静静地洒在返航的木筏上。


    两岸的景物，在朦胧的月色下，飞快地向后退去。


    李铁柱等人，带着孙大海，以及……


    满满一船的“罪证”！


    满载而归！


    就在木筏即将驶入红旗大队营地附近的一片浅滩时——


    一直沉默不语的老赵叔，突然如同被针扎了一般，猛地从船板上跳了起来！


    他的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


    一丝狂喜！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老赵叔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异常尖锐。


    他猛地一拍自己的脑门，语无伦次地，大声嘶吼道：


    “账本！我的账本没有丢！没有丢啊！”


    “李队长！我想起来了！就在咱们组建救援队外出救人那天！”


    “我……我怕会出什么意外，就把那本账本，用油布包好了，藏在……”


    “藏在了咱们营地后面，那棵歪脖子老槐树的树洞里了！”


    老赵叔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带着哭腔，他语无伦次地，解释着：


    “我当时……我当时是怕……是怕万一我们出了什么意外，那本账本，也能被后人发现！”


    “可是后来……后来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我……我一紧张，就把这茬给……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老赵叔这番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


    彻底傻眼了！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


    事情……事情竟然还会有如此戏剧性的反转？！


    ……


    半个小时后。


    木筏，终于停靠在了红旗大队的临时营地。


    老赵叔甚至都等不及船停稳，就一个箭步，从船上跳了下去！


    然后，连滚带爬地，朝着营地后面，那棵他再熟悉不过的歪脖子老槐树，猛冲了过去！


    在众人那充满了期待和紧张的目光注视下。


    老赵叔伸出那双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手，缓缓地伸进了那个被枯叶和杂草，掩盖住的树洞里！


    片刻之后——


    他终于……


    摸到了一个，被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硬邦邦的东西！


    是它！


    就是它！


    老赵叔的眼泪，瞬间就夺眶而出！


    他如同捧着一件稀世珍宝一般，小心翼翼地，将那个包裹着油布的账本，从树洞里，捧了出来！


    “李队长！找到了！我找到了！”


    老赵叔抱着那本失而复得的账本，如同一个孩子一般，放声大哭起来！


    他哭得，是那样的伤心，那样的……


    如释重负！


    “好！好啊！真是太好了！”


    周书记、牛大夯等人，看到这一幕，也都是激动得热泪盈眶！


    人证！


    物证！


    账本！


    现在，三样铁证，全部俱全！


    他们扳倒王东海那个老王八蛋的希望，就在眼前！


    老赵叔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地走到了李铁柱的面前。


    他将那本记录着累累罪行，承载了无数冤魂血泪的账本，郑重地，交到了李铁柱的手中。


    “李队长！从今天起！我这条老命，还有这本账本，就都……交给您了！”


    老赵叔的声音，虽然沙哑，但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坚定和……


    深深的托付！


    “我只求！您能用它！为我们这些，受尽了冤屈的贫下中农！讨回一个公道！”


    “放心。”


    李铁柱接过那本沉甸甸的账本，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个公道，我……


    替你们讨！”


    ……


    然而！


    就在这片充满了希望和激动的氛围之中！


    “突突突——！”


    一阵急促而又充满了慌乱的马达轰鸣声，突然从不远处的水面上，传了过来！


    只见，一艘小小的乌篷船，如同被什么东西追赶一般，拼了命地，朝着岸边，疾驰而来！


    船上，站着一个身材高挑，扎着两个麻花辫的年轻姑娘！


    正是……李红！


    此刻的她，早已没有了往日的沉稳和干练！


    她的脸上，写满了难以言喻的惊慌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她的头发，凌乱不堪，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衬衫，也被泥水和汗水，浸透了！


    “李……李队长！”


    船还没靠岸，李红那充满了哭腔和绝望的呼喊声，便已经传了过来！


    “出事了！出大事了啊！”


    李铁柱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一股从未有过的，不祥的预感，瞬间就笼罩了他的全身！


    “怎么了？！慢慢说！”


    李铁柱一个箭步就冲到了岸边，将那艘还在摇摇晃晃的乌篷船，给稳稳地拉住了！


    “晓……晓梅！她……她被抓走了！”


    李红从船上跳了下来，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就摔倒在地！


    她抱着李铁柱的胳膊，焦急道！


    “什么？！”


    轰！！！


    李红这两个字，如同两道九天神雷一般，狠狠地劈在了李铁柱的天灵盖上！


    让他瞬间就呆立当场！


    大脑，一片空白！


    一股冰冷刺骨，足以冻结灵魂的恐怖杀气，猛地从他的身上，爆发开来！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在这一刻，被彻底冻结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和恐惧，瞬间就笼罩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谁干的？！”


    李铁柱的声音，变得异常沙哑和低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硬生生地挤出来一般！


    充满了毫不掩饰的……


    凛然杀意！


    “是……是河湾大队的刘大奎！”


    李红被李铁柱身上那股恐怖的杀气，给吓得浑身一哆嗦，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


    “他……他昨天晚上，带着十几个人，气势汹汹地，冲进了咱们的营地！”


    “说……说什么……晓梅姐是潜伏多年的敌特分子！要……要把她带走，协助调查！”


    “你爹……和婶子，想上去拦着！结果……结果也被他们给……给打伤了！”


    “什么？！”


    李铁柱的眼中，瞬间就爆发出了一阵骇人的血光！


    他那双因为愤怒而变得赤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李红，声音嘶哑地，咆哮道：


    “我爹娘……他们怎么样了？！”


    “没……没什么大碍……就是……就是受了点皮外伤……”


    李红被吓得连话都说不囫囵了。


    “好！好！好！”


    李铁柱连说三个“好”字！


    他猛地转过身，对着身后那些，同样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惊得目瞪口呆的牛大夯等人，厉声喝道：


    “备船！”


    ……


    ……


    半个小时后。


    河湾大队，后山高地。


    当李铁柱乘坐着乌篷船，如同一个从地狱归来的复仇魔神一般，再次踏上这片，他曾经生活过的土地时。


    整个临时营地，都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那些幸存下来的河湾大队社员们，在看到李铁柱那张，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的脸，和他身上那股，令人窒息的恐怖杀气时！


    一个个都像是见了鬼一样，下意识地，退到了一边！


    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哥！哥你可算回来了！”


    招娣、盼娣、来娣三个小丫头，一看到自己的哥哥，就如同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哭着扑了上来！


    “晓梅嫂子……晓梅嫂子她被坏人抓走了！”


    “爹和娘……也为了保护嫂子，被他们给打伤了！”


    李铁柱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蹲下身，用那双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的手，轻轻地，擦去了妹妹们脸上的泪水。


    然后，他便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地走进了那个，属于他们李家的，简陋的窝棚。


    只见，他的父亲李大山，正一脸铁青地，坐在草席上，用手捂着自己那条，原本就已经瘸了的腿！


    那条腿，此刻，又被人给……


    狠狠地踹了一脚！


    而他的母亲张桂芳，则躺在另一边的草席上，脸色煞白，嘴角还带着一丝未干的血迹！


    她那本就因为肺痨，而虚弱不堪的身体，在被人推倒在地之后，更是……雪上加霜！


    她不停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会牵动胸口的伤势，疼得她……


    龇牙咧嘴！


    “爹……娘……”


    李铁柱看着眼前这副凄惨的景象，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一把烧红的烙铁，给狠狠地烫了一下！


    “铁……铁柱……”


    李大山看到自己的儿子，那双浑浊的老眼里，瞬间就充满了泪水！


    他伸出那双布满了老茧的大手，紧紧地抓住了李铁柱的胳膊，声音嘶哑地，说道：


    “都……都怪爹没用！都怪爹没用啊！”


    “连……连你媳妇都保护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