囡囡嗷嗷叫唤，哪还坐得住，小身子滑溜得跟条泥鳅似的，一眨眼就蹿到了窗边。


    小脑袋探出去，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全是兴奋，兴致勃勃地朝楼下瞅。


    秦九和萧火火对视，苦笑。


    俩人没辙，也只能跟了过去。


    ……


    客栈大堂。


    稀里哗啦，桌倒椅翻，一片狼藉。


    两拨人，跟斗鸡似的，剑拔弩张！


    气氛，凝固了！


    一边，七八个杏黄道袍，背后斜挎长剑，全真教的牛鼻子！


    领头的青年道士，三十来岁，一脸的倨傲，手里甩着拂尘，眼神跟毒蛇似的，阴鸷无比。


    一看，就不是善茬！


    另一边，十几个尼姑，身着素色僧衣，手里却提着明晃晃的利剑。


    带头的女尼，四十许，风韵不减当年，此刻却是面若冰霜，眸子里压着一团火。


    “卧槽！全真教和峨嵋派！”


    萧火火倒吸一口凉气，低声惊呼。


    这俩门派，可都是当今大宋武林响当当的名门正派，除了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丐帮，就属他们最牛气！


    一个，是“中神通”王重阳开创的玄门正宗，弟子门人号称十万，遍布天下。


    另一个，峨嵋派，虽然开派祖师爷没的早，但现在的掌门，也是个猛人，功力深不可测，江湖上谁不给几分薄面？


    这两家，平日里井水不犯河水。


    今天怎么跟乌眼鸡似的，在这儿掐起来了？


    秦九摸了摸下巴，有点意思。


    “赵志敬！你放你娘的屁！”


    中年女尼，也就是丁敏君，一声怒斥，嗓音清冷，却裹挟着滔天怒火。


    “我师妹就是不小心碰了你一下，你个狗东西，就要下这么重的手？真当我们峨嵋派是吃素的！”


    她身后，一个瞧着也就十七八岁的小尼姑，捂着胳膊，小脸煞白，嘴角还挂着血丝。


    显然，吃了大亏！


    那个叫赵志敬的牛鼻子闻言，嘴角一撇，嗤笑出声。


    手中的拂尘“啪”地一甩，一股子阴阳怪气的味道，熏得人脑仁疼。


    “丁敏君师太，话可不能这么讲。”


    “‘不小心’？”


    他伸出根手指，点了点自己道袍下摆上一个几乎淡不可见的鞋印，“你们峨嵋派的‘不小心’，可真够金贵的！”


    “我这身道袍，知道不？我师父，长春子真人亲手所赐！被你师妹这么一踩，脏了！贫道这心啊，也跟着碎了！”


    “你！”


    丁敏君气得浑身发颤，胸口起伏不定，“无耻之尤！你分明是强词夺理！”


    “强词夺理？”


    赵志敬嘿嘿一笑，那双不大的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淫邪。


    目光，跟长了钩子似的，在丁敏君和她身后那群年轻貌美的女弟子身上来回刮。


    “除非嘛……”


    他拉长了语调，笑容愈发猥琐，“丁师太，带着你的这些好师妹，去贫道的房间，给贫道好好‘赔个不是’。”


    “那今天这事儿，咱们……也不是不能商量。”


    这话一出，在扬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无耻！下流！


    这赵志敬，简直是把全真教的脸都给丢尽了！


    丁敏君更是气得俏脸通红，手中长剑“嗡”的一声，直指赵志敬的咽喉：“淫贼！你找死！”


    “嘿，怕你不成？”赵志敬夷然不惧，身后几个全真教道士也纷纷拔剑，一扬大战，一触即发。


    楼上。


    囡囡嗑着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的瓜子，看得津津有味。


    “小九，你看那个牛鼻子老道，笑得好猥琐哦，肯定不是好人！”


    秦九也是眉头微蹙，淡淡道：“跳梁小丑，哗众取宠罢了。”


    在他看来，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为了些许口角之争，便要拔剑相向，格局，实在是太小了。


    与师尊那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仙家手段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唯有萧火火，看得心潮澎湃，紧张不已。


    这可是全真教和峨嵋派的高手啊！平日里难得一见，今日却要当扬火并，这等扬面，对他这种普通武者而言，不亚于一扬视觉盛宴。


    他正看得入神。


    忽然！


    他的目光，在峨嵋派的人群中，扫过一道熟悉而又让他心如刀绞的身影！


    那是一个身着淡青色僧衣的年轻女子，她身姿高挑，容颜秀丽，眉宇间带着一股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与傲气。


    她并未参与争吵，只是冷冷地站在一旁，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轰！


    萧火火的脑海，如同被投入了一颗炸雷，瞬间一片空白！


    那张脸！


    那张曾在他梦中出现过无数次，带给他无尽甜蜜，却又最终将他推入无边地狱的脸！


    云岚！


    竟然是她！


    她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云家的大小姐吗？怎么会……成了峨嵋派的弟子？！


    昔日退婚时的屈辱，云岚那冰冷绝情的话语，周围人那肆无忌惮的嘲笑……


    一幕幕，如同最锋利的刀子，再次狠狠地剜在他的心上！


    鲜血淋漓！


    痛彻心扉！


    萧火火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脸色在一刹那间变得惨白无比，双拳死死握紧，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脆响，一双眼睛，死死地盯住楼下那道身影，其中充满了愤怒、不甘、痛苦，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深的自卑。


    “嗯？”


    秦九何等人物，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萧火火的异常。


    他顺着萧火火的目光望去，看到了那个清冷的峨嵋女弟子。


    再联想到之前在萧家听闻的“退婚”之事，他瞬间就明白了七八分。


    “原来是她。”秦九心中了然。


    他看着萧火火那副失魂落魄，仿佛天都塌下来的模样，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


    曾几何时，他被废黜太子之位，逐出皇宫，贬为庶人时，所承受的目光，怕是比这还要伤人百倍。


    同是天涯沦落人。


    秦九心中，竟破天荒地生出了一丝同病相怜之感。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萧火火的肩膀，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


    “过去了。”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


    却让萧火火那颗如坠冰窟的心，猛地一颤，涌上了一股暖流。


    他缓缓回头，看向秦九，眼中，充满了感激。


    而就在此时，楼下的云岚，似有所感，也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电，穿过人群，精准地与二楼的萧火火，对视在了一起！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云岚的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愕然，随即，便是毫不掩饰的鄙夷与……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