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昊从唐悠悠家里出来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一个严峻的问题——这个点，这个地段，打车比登天还难。


    这里是富人区，出入的都是私家车，出租车司机很少会空跑来这里碰运气。


    他站在路边，看着偶尔驶过的豪车，眉头紧锁。


    他拿出手机，准备叫一辆网约车。


    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引擎咆哮声由远及近，刺眼的红色灯光划破夜幕，一辆法拉利带着尖锐的刹车声。


    车窗降下，露出唐悠悠那张化着精致妆容，却带着几分薄怒的脸。


    “上车。”


    林昊愣了一下，看着已经换了一身行头的唐悠悠，有些意外。


    “我不是让你待在家里吗？”


    “我是你的老板，还是你是我的老板？”


    唐悠悠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大小姐特有的蛮横。


    “我付了钱的，今晚你的时间都属于我。现在，我命令你，上车，带我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麻烦，值得你把我一个人扔在家里。”


    她的理由强大，逻辑清晰，还带着几分怨气。


    林昊看着她不容置疑的眼神，沉默了片刻。


    他知道，她说得对。


    第一，他现在确实需要一辆车，而且需要一辆最快的车。


    第二，麻烦的根源，确实是因为她。


    她有权知道后续。


    “系好安全带。”


    林昊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只说了这么一句，算是默认了她的同行。


    唐悠悠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不再废话，一脚油门踩下。


    车内的空间很小，两人靠得很近。


    刚才在客厅里那暧昧的旖旎，似乎又随着这密闭的空间，悄然回温。


    “到底怎么回事？”


    唐悠悠一边熟练地操控着方向盘，在车流中穿梭，一边开口问道。


    她的车技很好。


    “张扬的父亲，张建国。”


    林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声音平静无波。


    “他应该是在为他儿子出头。”


    唐悠悠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一下。


    “张建国？”


    她念叨着这个名字，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笑起来像弥勒佛，眼神却像毒蛇一样的中年男人。


    她在一个商业酒会上见过他。


    张家的生意做得不小，在南城地产和建材领域，颇有势力。


    张建国这个人，出了名的笑面虎，手段阴狠，睚眦必报。


    白天林昊只是打断了他儿子的手，现在他却直接动用关系，要查封夜色酒吧。


    这种报复，精准、高效，而且披着一层“合法”的外衣，让人有苦说不出。


    “秦兰的酒吧……跟你是什么关系？”


    唐悠悠状似不经意地问道，眼角的余光却在偷偷观察着林昊的表情。


    “她是我的老板。”


    林昊回答。


    “也是朋友。”


    朋友。


    这个词从林昊嘴里说出来，分量显得格外重。


    唐悠悠心里没来由地泛起一丝酸味。


    她和他认识这么久，经历了这么多事，在他口中，也只是一个“交易”对象。


    而那个只闻其名的秦兰，却是朋友。


    “他这是冲着你来的，却拿你的朋友开刀。”


    唐悠悠哼了一声，语气里带着不屑。


    “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父子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说着，脚下的油门又踩深了几分。


    她心里憋着一股火。


    这火气，一部分是为林昊和他的朋友抱不平，另一部分，则是因为她自己。


    归根结底，如果不是她在餐厅里任性妄为，就不会有后面这一系列的麻烦。


    林昊被连累，秦兰的酒吧被连累，她才是那个始作俑者。


    这种认知，让她这位一向随心所欲的大小姐，第一次感到了些许愧疚。


    他们很快就来到了夜色酒吧所在的街区。


    还隔着一条街，就能看到酒吧门口闪烁的红蓝警灯，将半个夜空都映得光怪陆离。


    唐悠悠把车停在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两人下了车。


    夜色酒吧门口，已经拉起了警戒线。


    往日里这个时间最是人声鼎沸，此刻却是一片狼藉。


    几个穿着制服的工商部门人员，正拿着文件夹和相机，在里面进进出出。


    另一边，几个穿着消防制服的人，指着墙上的消防栓和安全出口，表情严肃地在说着什么。


    大部分客人都已经被驱散了，只有一些看热闹的路人，在警戒线外指指点点。


    酒吧的员工们都站在门口，个个垂头丧气，像是斗败的公鸡。


    林昊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秦兰。


    她穿着一身黑色的职业套裙，正被一个大腹便便、穿着白衬衫的男人拦着。


    那男人嘴里叼着烟，一脸官腔地在训话，唾沫星子都快喷到秦兰脸上了。


    “秦老板，不是我们不给你面子。群众举报，我们就要按规矩办事！”


    男人指了指手里的文件。


    “你看你这里，消防通道堆放杂物，厨房的卫生许可证也过期了，还有人举报你们卖假酒……问题很多啊！今天，必须停业整顿！”


    秦兰气得脸色发白，胸口剧烈起伏。


    “王科长，我这里的证件都是齐全的，消防也是上个月刚检查过的！你们这是鸡蛋里挑骨头！”


    “哎，话不能这么说嘛！”


    王科长皮笑肉不笑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看秦老板你也是个聪明人，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不该得罪的人啊？听我一句劝，破财消灾，该低头时就低头嘛。”


    这话说得，已经近乎明示了。


    秦兰捏紧了拳头，指甲都快陷进了肉里。


    她知道对方是故意刁难，但偏偏人家每条都抓着“规矩”说事，让她根本无从辩驳。


    就在她快要被这股憋屈和怒火逼疯的时候，一个身影穿过人群，走到了她身边。


    “兰姐。”


    听到这个声音，秦兰猛地回头，看到了林昊。


    那一瞬间，她那紧绷的神经，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莫名地就松弛了下来。


    “你可算来了！”


    那个王科长看到林昊，也眯起了眼睛，上下打量着他。


    他显然是得了授意的，知道正主是谁。


    “你就是林昊？”


    王科长的语气里充满了倨傲和不屑。


    “年轻人，火气不要那么旺。冲动，是要付出代价的。你打伤了张公子，现在连累了整个酒吧，心里过意得去吗？”


    林昊没有理会他的叫嚣。


    他的目光，落在了秦兰那张写满了疲惫和愤怒的脸上，还有她眼角那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他转过头，看着王科长，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片冰冷的死寂。


    “我问你。”


    林昊缓缓开口，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是谁，让你来的？”


    那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锥，瞬间刺穿了现场的嘈杂，让那个王科长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从这个年轻人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种让他心底发寒的东西。


    那不是街头混混的凶狠，而是一种……漠视生命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