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酒吧，二楼办公室。


    秦兰站在一旁，看着对峙的两人，手心里全是冷汗。


    她从未见过林昊这个样子，那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准备与整个世界为敌的疯狂。


    她也从未见过唐悠悠如此强硬，这个平日里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此刻抓着林昊的手臂，眼神里没有丝毫退让，只有一种豁出去的执拗。


    “你掺和不起？”


    唐悠悠重复着林昊的话，气得笑了起来，眼圈却有些发红。


    “林昊，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晚上，是谁帮你摆平了那个王科长？是谁让你不用跟那帮人回局子里喝茶？现在你遇到你解决不了的麻烦了，就一脚把我踢开？”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带着一丝委屈和愤怒。


    “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就只有这点用处？用我的家世，用我爸的名头，帮你解决掉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然后呢？然后等真正的危险来了，我就该乖乖地躲回我的城堡里，当我的金丝雀公主？”


    “林昊，你凭什么这么看我？”


    这一连串的质问，像是一记记重拳，砸在林昊的心上。


    他看着唐悠悠那双通红的眼睛，那里面有愤怒，有不甘，还有一种他看不懂的，让他心头一颤的东西。


    他那燃烧着怒火的心，出现了一丝裂缝。


    是啊，他凭什么？


    她刚刚才为他，为秦兰，挡下了一场大麻烦。


    她用她的方式，站在了他这边。


    而自己，却在遇到真正的危险时，下意识地就要将她推开。


    这是保护吗？


    还是……一种源自他骨子里的，对她那个世界的，不信任和自卑？


    他一直觉得，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的世界，是阳光下的璀璨和奢华。


    而他的世界，是阴影里的鲜血和挣扎。


    他不想，也不该，将她拉入自己的黑暗里。


    可是，他忘了问，她愿不愿意。


    就在他心神动摇的瞬间，秦兰忽然开口了。


    “林昊，”她的声音异常冷静，“到底是什么事？照片上是谁？”


    她知道，能让林昊失控到这个地步，绝不是小事。


    他松开了紧握的拳头，看了一眼秦兰，又看了一眼依旧死死抓着他，不肯松手的唐悠悠。


    他知道，今天这事，瞒不过去了。


    他更知道，以唐悠悠的性子，如果他不让她知道，她只会用更出格的方式，自己去查。


    那样，或许会更危险。


    “周萌萌。”他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她被人盯上了。”


    周萌萌？


    秦兰的脸色瞬间变了。她当然知道这个在酒吧兼职，对林昊很有好感的，单纯善良的小姑娘。


    唐悠悠则是一脸茫然，这个名字她很陌生。


    “是张建国的人。”


    林昊的眼神重新变得冰冷。


    “他动不了酒吧，就想动我身边的人。用她来威胁我。”


    “混蛋！”


    秦兰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脸上浮现出浓浓的忧色。


    “这帮畜生，连一个小姑娘都不放过！”


    唐悠悠终于明白了。


    她也终于明白了，林昊刚才那失控的愤怒，和那句“你掺和不起”，到底是为了什么。


    原来，在他心里，还有一个如此重要的人。


    一个需要他不惜一切，甚至不惜将自己推开，也要去保护的人。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夹杂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嫉妒，涌上了心头。


    但更多的，是一种同仇敌忾的愤怒。


    “他以为这样就能吓住你？”


    唐悠悠冷笑一声，她松开了抓着林昊的手，转而拿出自己的手机，纤长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点动着。


    “喂，李叔吗？是我，悠悠。”


    她的声音，瞬间切换成了一种冷静而威严的模式。


    “帮我查个人，张建国，南城搞地产建材的那个。我要他所有的黑料，越快越好。另外，帮我定位一个手机号，对，我现在发给你。还有，派几个人去南城大学，保护一个叫周萌萌的女生，照片我等下发你。记住，要最顶尖的人，暗中保护，不能让她察觉。”


    她一条条指令清晰地下达，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整个办公室里，只剩下她那清冷而有力的声音。


    林昊和秦兰都愣住了。


    他们看着那个站在房间中央，打着电话的唐悠悠，仿佛看到了一个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女王。


    她不再是那个会因为他一个动作而脸红心跳的大小姐，而是一个真正动用了自己能量的，唐家的继承人。


    她所调动的力量，是林昊和秦兰，想都不敢想的。


    挂断电话，唐悠悠抬起头，看向林昊。


    “现在，”她扬了扬下巴，眼神重新恢复了那种骄傲和自信，“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你再敢说一句让我走的话，我就……我就……”


    她“就”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有威慑力的威胁。


    他忽然笑了。


    不是冷笑，不是讥笑，而是一个发自内心的，带着一丝无奈和暖意的，真实的笑容。


    “好。”


    他只说了一个字。


    这个字，却比千言万语，都更有分量。


    它代表着接纳，代表着信任，也代表着，他终于愿意，向她的世界，敞开一道门缝。


    唐悠悠的效率高得惊人。


    不到十分钟，她的手机就接连收到了几条信息。


    李叔，那位听起来像是她家管家或者安保负责人的男人，已经派出了人手，并且传回了第一份资料。


    “张建国，五十二岁，南城建国集团董事长。发家史不干净，早年靠着强拆和一些灰色手段，完成了原始资本积累。他手下养着一个叫‘黑蛇’的人，专门替他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脏活。这个人，前科累累，是个亡命徒。”


    唐悠悠将手机上的信息，一字一句地念给林昊和秦兰听。


    每多念一句，秦兰的脸色就沉重一分。


    而林昊的眼神，则愈发冰冷。


    “黑蛇……”


    他默念着这个名字，脑海中浮现出一些零碎的片段。


    在南城的地下世界，这个名字代表着麻烦和血腥。


    “李叔的人已经在去学校的路上了。但是，”


    唐悠悠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提醒我，像黑蛇这种人，一旦接了活，就不会轻易罢手。他们做事，往往不择手段，而且会有很多备用计划。”


    言下之意，光是保护周萌萌，只是被动防守。


    危险的源头，是黑蛇，以及他背后的张建国。


    “不能等他们动手。”


    林昊的声音里，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


    “我要找到他。”


    “怎么找？”


    秦兰忧心忡忡。


    “南城这么大，这种亡命徒，就像是躲在下水道里的老鼠，根本无迹可寻。”


    “老鼠，总有自己的窝。”


    林昊的目光，落在了唐悠悠的手机上。


    “那个发照片的号码，能定位吗？”


    “李叔在查了，但对方很狡猾，用的是虚拟基站和不断跳转的信号，需要一点时间。”


    唐悠悠回答道，“不过，张建国的行踪，我们已经掌握了。”


    她点开另一条信息，上面是一个地址。


    “御龙山庄。南城郊区的一处私人会所，安保极严，会员制。张建国今晚就在那里，宴请几个生意上的伙伴。”


    秦兰的脸色更难看了：“那种地方，我们根本进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