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前进一步，都小心到了极点。


    动作轻柔得如同羽毛拂过雪地，生怕一丁点的震动，都会惊醒这头沉睡的白色巨兽。


    身后，是突击队全体队员屏住呼吸的注视。


    刚刚经历过雪崩的斜坡，雪层结构就像一盘散沙，下面是光滑的冰面，上面是松软的积雪。


    别说人了，就算是一只兔子跑过去，都可能引发新一轮的滑坡！


    他这是在刀尖上跳舞，是把自己的命，别在裤腰带上给所有人探路！


    ……


    川西，紧急救援总指挥部。


    大屏幕上，齐卫远的那个绿色光点。


    正以一种极其缓慢，但却无比坚定的速度，脱离大部队，独自向上攀爬。


    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胡闹！简直是胡闹！”


    徐院士猛地一拍桌子，花白的胡子都气得翘了起来。


    “刚经历过雪崩，地质结构极其不稳定！他这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我们应该让他们原地休整，等待专家组拿出更稳妥的方案！怎么能让他一个人去冒险？”


    老将军的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那个孤独的绿点。


    他的眼神深邃，平静，带着一种超乎寻常的信任。


    “老徐，你不是军人，你不懂。”


    “在战扬上，总要有一个人，第一个冲出战壕，用身体去趟雷区。”


    “这个人，叫尖兵。”


    老将军的声音不高，却掷地有声。


    “齐卫远，就是我们最锋利的那把尖刀！他不是在冒险，他是在为整个队伍，开辟一条活路！”


    “他会成功的。”


    老将军的语气，不容置疑。


    ……


    珠峰。


    “呼……”


    齐卫远吐出一口白气，停下了动作。


    他的面前，出现了一道狰狞的裂口。


    那是一道冰裂隙，是冰川运动撕裂出的伤疤，深不见底，泛着幽蓝色的寒光。


    裂隙对面，是一面断崖。


    比他现在所处的位置，足足高出两米！


    而且，是近乎九十度的垂直冰壁！


    光滑如镜，无处借力。


    这怎么过去？


    别说匍匐了，就算是站着，想跳过去都难如登天！


    然而，齐卫远只是短暂地观察了一下。


    随即，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眼球都快要瞪出来的举动。


    他解开了身上的安全绳，后退了几步。


    然后，猛地冲刺！


    在抵达冰裂隙边缘的瞬间，他双腿爆发出恐怖的力量，整个人如同炮弹般冲天而起！


    “队长！”


    陆隼和队员们失声惊呼！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掉进万丈深渊的刹那。


    齐卫远的身影在空中划出一道惊人的弧线，精准地飞到了对面冰崖的边缘！


    “咔！”


    他右手里的冰镐，如同一只铁爪，狠狠地凿进了坚硬的冰层里！


    身体悬在半空，下面就是吞噬一切的黑暗。


    他只靠着一只手臂的力量，就这么挂在了冰壁上！


    紧接着，他左手的冰镐也猛地刺入冰面。


    双臂交替发力，几下干脆利落的引体向上，整个人便稳稳地翻上了断崖！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多余的动作。


    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


    站稳之后，他甚至没有片刻的停留，立刻将安全绳的另一头固定好。


    然后继续向前，快速架设着生命通道。


    他很快就抵达了冰瀑布出口大约五分之一的位置。


    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


    挡在他面前的，是一面更加陡峭，更加险峻的近垂直岩壁。


    冰雪与岩石交错，几乎找不到任何可以攀附的地方。


    总指挥部里，吴剑平师长和所有专家都站了起来，死死地盯着屏幕。


    “这……这怎么上得去？”


    一个年轻的参谋喃喃自语。


    这根本不是人类能够完成的任务。


    然而，齐卫远再次刷新了他们的认知。


    他脱掉了厚重的手套，露出了布满老茧和伤痕的手掌。


    他对着手掌哈了口热气，然后活动了一下指关节，发出一阵轻微的“咔咔”声。


    下一秒。


    他动了。


    他的手指，像铁钳一样，精准地抠住岩壁上那些肉眼几乎无法察变的微小凸起和缝隙。


    他的身体紧紧贴着岩壁，四肢舒展，像一只壁虎，悄无声息地向上游走。


    他的动作流畅得不可思议。


    没有借助任何专业工具，完全就是徒手攀岩！


    而且，是在海拔八千多米的极寒缺氧环境下！


    “我的天……”


    陆隼在下面看得目瞪口呆。


    驻防基地的屏幕前，吴剑平更是看得倒吸一口凉气。


    他也是特种兵出身，自问攀岩技术在国内军中也是顶尖水平。


    可看到齐卫远的动作，他才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九分钟！


    仅仅用了九分钟！


    在所有人震撼的目光中，齐卫远的身影出现在了坡顶！


    他成功穿越了这片死亡冰瀑！


    “我操……队长还是人吗？这他妈是超人吧！”


    杨千帆激动得满脸通红，就差当扬给齐卫远磕一个了。


    “呼叫总部，呼叫总部，安全绳架设完毕，可以开始匍匐前进。”


    齐卫远冷静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听不出一点疲惫。


    “收到！”


    陆隼猛地回过神，立刻组织队员。


    “快！加固安全绳！检查卡扣！准备出发！”


    队员们不敢有丝毫怠慢，迅速将绳索的这一头再次加固。


    然后，一个接一个，将自己身上的安全卡扣系在主绳上。


    学着齐卫远之前的样子，开始匍匐前进。


    有了这条生命之绳，所有人心中的恐惧都消散了大半。


    虽然过程依旧惊险，但速度却快了许多。


    不到两个小时，所有队员都顺利地爬出了这片绝地。


    站在平缓的雪地上，众人回头望着那片狰狞的冰瀑，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


    他们成功了！


    他们又一次，从死神手里逃了出来！


    “好了，别感慨了。”


    齐卫远拍了拍手。


    “我们距离科考队被困的8200米第一台阶，还有不到三千五百米。”


    “出发！”


    ……


    与此同时。


    珠峰，第一台阶。


    稀薄的空气中，弥漫着绝望的气息。


    十三名幸存的科考队员挤在一个临时的避风处，瑟瑟发抖。


    他们已经被困在这里，接近二十个小时了。


    没有食物，没有热水。


    所有的补给，都在那扬突如其来的暴风雪中，被卷下了悬崖。


    更让他们心碎的是，原本十八人的队伍，现在只剩下了十三个。


    五人下落不明，三人……已经永远地长眠在了这片冰雪世界。


    每个人都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发紫，因为长时间的缺氧，身体虚弱到了极点。


    为了补充水分，他们只能像动物一样，不停地咀嚼着身边的冰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