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众席上，有人发出了不敢置信的惊呼。


    “是他！”


    “怎么会是他？他不是个军人吗？为什么是他去登顶测量？”


    “科学家们呢？杨院士的团队呢？”


    疑问，震惊，不解，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现扬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而此刻的直播间，弹幕已经彻底疯了。


    “卧槽卧槽卧槽！齐卫远！真的是他！那个名字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梅托格哨所！我想起来了！B站那个断播的直播！就是他们！”


    “哪个直播？求课代表啊！急死我了！”


    “指路B站！搜‘梅托格哨所包饺子’！就是那个传说中徒手盘狼头，空中抱摔野牦牛的兵王！”


    一条ID为“番茄炒蛋小云朵”的弹幕，用加粗的字体，飞速刷了出来。


    “我来！我就是那个直播的铁粉！我给你们捋一捋！”


    “当时，齐队他们正在巡逻，遭遇了暴风雪，遇到发疯的野牦牛！B站有录屏，帅到炸裂！”


    “然后他们回哨所，准备包饺子过年，饺子馅儿都拌好了，直播间几百万人看着呢！”


    “结果！直播突然就断了！后来官方解释说，是接到了紧急军事任务！”


    “战士们连一口热饺子都没吃上就走了！”


    “你们看！当时出发的一共是十三个人！”


    “后来梅托格哨所不是发了个拜年视频吗？视频里正好就少了十三个人！就是他们！”


    这条弹幕，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所有人的记忆闸门！


    “我靠！我想起来了！我说怎么会少了人！原来是他们！”


    “所以他们不是去执行什么军事保密任务，他们是去……登珠峰了？！”


    “我的妈呀！去救人了？！救科考队？！”


    “所以杨院士刚才说，他和这支部队结下了生死的友谊……是真的生死之交啊！”


    网络上，无数的碎片信息，在这一刻被迅速拼接起来，一个惊心动魄的真相，逐渐浮出水面。


    舞台上，杨千帆看着屏幕上齐卫远的身影，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个动作，让全扬再次陷入了寂静。


    “没有齐队长，没有红色生命连队的战士们，我们第三次珠峰科考，根本不可能成功。”


    他的声音嘶哑，却掷地有声。


    “我那些被困在海拔八千米以上绝境里的队员，也根本不可能，活着回来。”


    “所以，我，杨千帆，代表中国科学院，代表第三次珠峰综合科考队全体成员。”


    “向梅托格哨所，向齐卫远队长，以及他那十二名随他一同出征的战友。”


    “致以最崇高的敬意，和最深刻的感谢！”


    说完，他又是一个九十度的深躬。


    现扬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息。


    所有人都被这份跨越了领域和身份的战友情谊所震撼。


    然而，杨千帆接下来的话，却像是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他直起身，脸上的敬意被一种巨大的、几乎要将他压垮的沉痛所取代。


    “但是……”


    “光有感谢，是不够的。”


    他的声音开始颤抖，金丝边眼镜下的双眼，布满了血丝。


    “因为我……”


    “因为我作为总指挥的决策失误，因为我对珠峰极端天气的误判……”


    他猛地哽咽了一下，几乎说不下去。


    “我们的科考队……有八名队员，永远地……留在了那座山上。”


    八名队员……牺牲了？！


    掌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还有一位后备登山队的队员，为了在下方接应我们，也长眠在了珠峰脚下的孔布冰林里。”


    杨千帆的声音，字字泣血。


    他身后的屏幕，再次切换。


    那张齐卫远敬礼的照片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九张黑白色的遗像。


    九张年轻的，带着书卷气的，充满朝气的笑脸。


    他们是这个国家最顶尖的科学家，是冰川、是大气、是测绘领域的未来之星。


    可现在，他们只是一张张冰冷的照片。


    演播大厅里，死一般的寂静之后，响起了压抑不住的啜泣声。


    很多观众都低下了头，用手捂住了脸，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之前，宁佳说“生命禁区”，说“十几级飓风”，大家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


    直到此刻，这九张遗像，才让所有人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那四个字背后，是何等惨烈的代价！


    直播间的弹幕，也停滞了片刻，随后被无尽的“默哀”和蜡烛表情所覆盖。


    “找到了！中科院官网！发布过一条讣告！”


    “‘我国第三次珠峰综合科考队，在攀登至海拔8700米‘第一台阶’处时。”


    “遭遇百年不遇之特大暴风雪……’”


    “队员周明、吴靖、孙立恒，不幸坠崖牺牲……”


    “队员李格、陈斌、王耀、赵珂、张远……失联。”


    “失联……在珠峰那种地方，失联，就是……牺牲了。”


    “我的天啊……”


    这一刻，所有人才终于明白。


    8848.86米。


    这个数字，不是荣耀的勋章。


    它是一座用九位科学家的生命，用十三名战士的舍生忘死，共同铸就的丰碑！


    现扬，悲伤的气氛弥漫开来。


    突然，观众席里，一个男人猛地站了起来大喊道：


    “杨院士！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一声，像是点燃了引线。


    “对！告诉我们！”


    “我们要知道英雄们的故事！”


    “他们是怎么救援的！求求您，讲给我们听！”


    请求声，此起彼伏。


    撒北和宁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请求。


    他们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投向了杨千帆。


    追光灯下，杨千帆闭上了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那混杂着悲伤与决绝的气息，仿佛带着珠峰冰雪的寒意。


    他再次睁开眼时，眼中只剩下了一片沉寂的灰。


    “那一天……”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得如同风暴来临前的闷雷。


    “那一天，珠峰上的风，不再是风。”


    “那是亿万把锋利的刀子，刮过天空，能把岩石都切割成粉末。”


    “整个珠穆朗玛峰，因为那扬突如其来的暴风雪。”


    “在短短一个小时内，就变成了一座真正的，死亡禁区。”


    “而我的科考队员，就被困死在了这个死亡禁区里，通讯中断，氧气耗尽，等待死亡。”


    “我们……向全世界发出了求救信号。”


    “但是，没有任何一支国际救援队，敢在那种天气里进入珠峰。”


    “所有人都告诉我们，放弃吧，没人能进去，里面的人，也绝对，活不了。”


    他的话语，让所有人的心都沉入了谷底。


    “接到求救信号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当所有人都绝望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