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内务检查一结束，那群NPC就像蒸发了一样，整个戏楼就空得可怕，连根毛都看不见。”


    戏楼五楼楼梯口，四人凑在一块，蹲在角落阴暗处，闻声揉着脑袋嘀嘀咕咕。


    “唯二的两个会喘气的东西，就守在这个门口。”


    “我和师姐原本想混进去，结果那俩NPC跟裴悯一样困得不行，让我戌时后再来。”


    “没礼貌的程度堪比风鹤宗那个三长老。”


    裴悯选择性忽略了闻声极具主观色彩的评价，身子往暗处藏深几分，躲开巡逻的人面熊，“然后你就走了？”


    “怎么可能。”闻声下意识拔高了音调，又在裴悯的捂嘴威胁下压低了声音，“我把他俩敲晕进去了。”


    “但是里头啥也没有，别说活物了，连鬼气都没发现，空空荡荡的也不知道有什么可守的。”


    闻声撇了撇嘴，“难怪那俩看门的NPC弱得可以。”


    “准确来说是有使用痕迹，但是并不见活物。”陈翡补充道，“会客室从天字号到黄字号共八间，除了装潢和空间大小外没有发现大的差别。”


    “昨晚没看见唱戏，也没听见唱戏声。起码一楼的戏台上没有。”裴悯若有所思，侧目看向越青，“你有听见什么吗？”


    乐官居所在三楼，如果戏楼真是晚上开放，越青不可能一点声响都听不见。


    越青摇了摇头。


    “奇怪吧！邪门吧！”闻声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这么大一个园子，什么都都没有？”


    “情况都打探清楚了。”闻声老神在在地站起身，双手背在身后，故作高深，“五楼两个巡查队，一队人面熊，得躲着走不能正面刚，另一队NPC弱一点……”


    “师弟……”陈翡喊了句闻声。


    闻声没听见，自顾自道，“我都想好了，两个巡逻队有间隙，我们兵分两路，两个人引开NPC，另外两个人趁机溜进去。”


    “阿声。”陈翡又无奈地喊了句。


    “怎么样，我这个绝妙的计划是不是天衣无缝。”闻声身后的尾巴险些翘到天上去，亮闪闪的眼睛转头看向陈翡，“师姐？”


    陈翡推了推他的脸颊，“你转头看看。”


    “看什么？”


    这一看闻声的眼珠子差点掉出来，“裴悯！”


    那两人不知何时偷摸着跟在巡逻的NPC身后，悄无声息地打晕了队伍末尾的。


    此刻裴悯蹲在地上，扒下NPC身上的巡逻弟子服就往身上套，听见声音，解NPC腰牌的手也没停，回头茫然地啊了一声，“你说什么？”


    越青还在兢兢业业地随机挑选幸运NPC。


    一个敲闷棍，一个扒衣服，两人配合默契，熟练程度堪比流水线作业。


    听见声音双双回头。


    闻声莫名想到了宗门大比决赛，他摩拳擦掌踌躇满志，暗暗发誓一定要勇折桂冠，让修真界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天才，结果操之过急一脚踏入玄同宗的陷阱。


    明望抡起他那把无弦琴就敲在他脑门上，晕过去前一秒，裴悯也是这么蹲在他身旁说。


    “恭喜你呀，提前锁定第二名。”


    “恭喜你呀……”


    “恭喜……”


    往事暗沉不可追，回忆太过痛彻心扉，等闻声一个激灵回到现实中，已经有四名无私奉献的NPC为裴悯献上了他们的衣裳。


    “……没什么，干得好。”计划赶不上变化，闻声迅速安慰自己，调转心态，一个箭步上前，势必要与裴悯统一战线，“这件适合我师姐！都不许跟我抢！”


    为表感谢之情，NPC获得了时长为一晚的强制兑现假期大礼包，四人则顺利顶班投身五楼安保事业。


    双方“达成共识”。


    裴悯轻车熟路地把合作伙伴捆了个结结实实，隔着衣衫摸到一张略有厚度的纸片。


    《巡逻队队员手册》


    1. 巡逻队巡逻时间为酉时七刻至亥时三刻。


    2. 腰牌为巡逻队队员的唯一凭证，凭腰牌方可出入戏楼内庭。


    3. 腰牌仅在工作时间内有效。


    4. 巡逻队每位队员每日工作时间不得少于一个时辰。


    5. 队员需按照规定路线巡逻，无故不得脱队或偏离路线。


    随着四人跟上巡逻队，挂在四人腰间的玉牌底部泛起一圈绿光，一点一滴悄然上涨。


    全自动无人管理。


    裴悯赞叹。


    “喂，你们几个拖拖拉拉地干什么呢。”托易容符的福，长着章鱼须的NPC丝毫没有发现自己的同伴已被调了包，不满地催促道，“今晚的表演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卖了你们也赔不起。”


    “这就来这就来。”闻声恶霸似的，一脚把被绑成粽子的NPC踹进角落里，和裴悯交换了个眼神。


    裴悯心得意会，懒散地跟在队伍后边，鞋子和地板之间充分摩擦，发出不情不愿的拖蹭声，用看似小声实则恰好能让章鱼须听见的声音嘟囔，“催催催，催命呢。重要重要，和你有什么关系，还不如早点回去睡大觉。”


    “你这是什么态度！”章鱼须坚决捍卫自己的职业尊严。


    “本来就是嘛！”裴悯干脆冲着他大声嚷嚷，“一不上台，二不看戏，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哎哎哎哎。别吵了别吵了。”闻声跳出来打圆场，装模作样地拉了拉架，顺理成章地凑到章鱼须面前，“您别跟她计较，她天赋差灵力低又没钱，一辈子也看不上一场戏。”


    “我不和不求上进的水产一般见识。”章鱼须冷冷地瞥了一眼裴悯，“她怕是一辈子都抓不到一张入场券。”


    “抓？怎么抓啊？”闻声憨憨地摸了摸后脑勺，“我也想见识见识，开开眼，您不如跟我讲讲呗。”


    被闻声捧着哄着，章鱼须有些飘飘然，眉宇间一丝自得之色缓缓浮现，压低声音道，“你见没见过人类？”


    “没，没有啊，我第一天来巡逻队。”闻声谨慎地挑了个不出错的回答，“人类不是受保护的吗？”


    听见这话，章鱼须忽然扯出了一点古怪的笑，“当然。”


    章鱼须身后，裴悯假意忿忿地扯了扯衣领，三人远远坠在队伍最后，随时准备翘班。


    巡逻队伍在寂静的夜里与人面熊擦肩而过，守门的NPC同样是水生，左一个虾兵，右一个蟹将，打着瞌睡，见到巡逻队欲盖弥彰地擦了擦嘴边的口水。


    身侧的腰牌发出灼热的温度，门前如薄纱般的笼罩着一层烟雾。


    空间类阵法？


    那里面就是所谓的内庭了？


    不动声色地略过门前的灵纹，裴悯目不旁视，跟着巡逻队迈过大门。


    一片灯火辉煌之中，是完全不同于外面的空间，悬浮在半空石阶螺旋向上，中央的水晶屏障围成一个圆形，上接房顶，下连地面。


    男女老少各个年龄段的人类或坐或卧，或胖或瘦，有神色麻木的躺在石头上，活着的证明只剩下偶尔的翻身，有的试图打碎桎梏，拼命撞击着屏障，各色灵力打在阵法上如蜉蝣撼树，连痕迹也没留下。


    石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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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密密麻麻站着不同的物种的半妖，


    “啾啾啾啾啾啾啾？”哇！妈妈，这只人类跳的好高啊。


    胖胖的火云雀扑腾着翅膀，一张肉脸紧贴在面前的水晶上，黑豆大的眼睛里藏不住好奇和喜欢。


    “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人类就是这样的。好了宝宝，我们要去看表演了。


    火云雀母亲宽大的翅膀推了推小雀。


    “啾啾啾啾啾啾。”再看看嘛再看看嘛妈妈，这些人类好可爱。


    一个圆滚滚的修士绝望地拍打着水晶，小雀见状兴奋地伸出翅膀，和修士隔着水晶贴在一处。


    “啾啾啾啾啾啾。”妈妈，她在和我击掌诶！


    救救我。


    女修呼救的话被阻隔在水晶之内，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冰冷的屏障上，凝成的白雾转瞬消失。


    “啾啾啾啾啾啾？”你在我和说话嘛？


    火云雀母亲等得不耐烦了，推着依依不舍的小雀离开，稚鸟兴奋的鸣叫久久不息。


    “啾啾啾啾啾啾！”妈妈，刚刚那只人类和我说话了，她好可爱呀。


    “啾啾啾啾啾啾。”等你长大了学会人类的语言，就可以和它们交流了。


    陈翡趁没人在意摸了摸，刺骨的寒冷扎进手心处，她冲裴悯越青轻声道，“浮白晶。”


    浮白晶，质地坚硬程度能在天材地宝中排进前三，更重要的是其特有的吞噬灵力的属性，若能在炼器过程中添上一点儿，便能使灵器跨越一整个品级。


    本就稀有，这么大的更是世所罕见。


    就这么大喇喇地放在这儿当展柜。


    暴殄天物啊。


    痛心疾首之余，裴悯仔细思索着敲一块带走的可能性。


    陈翡正对上女修绝望的视线，双手不由自主地捏紧了腰间的银针，从牙缝里溢出极低一声，“畜生。”


    闻声深提口气，握紧了拳头，“就这么干看着？”


    越青没接话，微微侧过头看向裴悯。


    被三道询问的目光盯着，裴悯眉尖一挑，目光落在囚笼中一片绣着月岚宗宗徽的衣角上，“救他们出来？”


    面前问清宗二人嘴角齐齐向下一撇，无语的眼神透露出同一个意思——“你在说什么废话。”


    裴悯耸了耸肩，叹息道，“好吧。”


    【你不想救人。】掩日笃定道。


    【没什么感觉罢了。】裴悯跟在队伍末尾，嘴角的弧度丝毫未变，【素昧平生，无亲无故，我们除了是一个物种外没有任何瓜葛，谈不上想不想。】


    掩日顿然语塞。


    巡逻队沿着既定的路线向前走，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腰牌中如水的绿光逐渐上涌。


    “不管是救人还是找线索，都不能再这样耗下去了。”陈翡眼中流露出一丝焦急，“巡逻队的时间有限，我们得想办法脱队。”


    “这群NPC的素质未免也太高了点。”闻声恨不得冲上前去挑拨离间，撺掇着打起来，“连个口角都没有。”


    各个都沉浸在观赏人类的海洋中不可自拔。


    替班专业户闻声难得的消极怠工，馊主意突突地往外冒，“要不然我们罢工好了。”


    “下一秒就被阵法捏成肉酱。”陈翡指了指一旁的NPC，每只兽身上都挂着不同眼神的玉牌，“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些玉牌不仅仅是门票，也是保护罩。”


    玉牌在裴悯手里上下翻飞，泛起一圈圈翠绿的波纹，她顺势将玉牌往腰间一扣，对着成群的NPC笑了一声。


    “没有变故，那就创造点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