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啾啾啾啾啾啾。”看戏哪有看人类好玩呀。


    胖得看不出头和身子分界线的小雀啪叽一下贴在浮白晶上。


    “啾啾，啾啾啾啾啾。”嘿嘿，你说是吧小人。


    小雀的口水还未垂下三尺，就被人一把掐住了翅膀根拎了起来。


    “啾？”


    小雀黑豆大小的眼睛滴溜溜转了圈，正对上一张长胡浓眉，额头上顶着个漆黑王字的脸。


    完蛋了妈妈说的没错！


    不听话的小鸟要被抓去做烤乳鸽焖乳鸽蒸乳鸽脆皮乳鸽了！


    念头一起，小雀翅膀不受控制地开始扑腾。


    “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呜哇！妈妈，我要找妈妈！


    闻声拎鸡仔似的提溜着落单的小雀，佯装正经地左右看了看，扯着嗓子喊道，“这谁家小孩！家长在不在！父母在不在！”


    不在我拿走了。


    “啾啾啾啾啾啾！”妈妈，妈妈！我要找妈妈！


    小雀的叫声越发凄厉。


    “干什么干什么？”章鱼须抖着触角，不耐烦地推开一众巡逻队员，走向声音所在地，“你藏什么呢？手！拿出来。”


    “呃……嗯。”在队长的注视下，闻声讪讪地将背在身后的手移出来，手里还攥着凄惨的小雀，“这个小朋友好像找不到家里人了。”


    “你还没有配偶吧？”章鱼须无语的接过了瑟瑟发抖的小雀，掌心顺了顺毛。


    “瞧您说的，我这种……嘿……找不着啊。”闻声摸了摸后脑勺，不留痕迹地瞪了一眼幸灾乐祸的裴悯。


    怎么就让她先演上不务正业了呢。


    “哼，我就知道。”章鱼须嗤笑一声，目光收回到怀里的小雀身上，语重心长道，“怎么能把孩子当鸡抓呢，要耐心，要包容……草！”


    一股黏糊糊，湿漉漉，还带着温热的半固状物体飞流直下。


    不把孩子当鸡抓的后果就是被孩子一把屎一把尿地糊一身。


    它有什么错呢。


    它处在大小便失禁的年纪。


    怜悯的目光还没来得及收回去，裴悯就被怒火中烧的章鱼须点了名。


    “你！”


    “就你！那个之前顶嘴的！”


    “带这小孩去找它妈！”


    羽毛油光水滑，小雀还未完全长成的身体软得像一团棉花，与之相对的是裴悯僵硬的身体。


    这只鸟！


    刚刚拉稀！


    掌心处传来温热的触感，裴悯毫无防备地碎成千百片。


    捏着小雀的后脖颈，手到用时方嫌短，裴悯恨自己不是一只长臂猿，能离得远点更远点。


    “给我吧。”


    越青此言之于裴悯，不亚于久旱逢甘霖，苦雨得出日。


    裴悯像是被施了定身术，浑身僵直，定在原地，只有一双灵活的乌眸看向越青，意思很明确。


    救人救到底！


    越青揉了揉眉心，清洁术兜头洒下，瑟瑟发抖的小雀脑门一凉，满脸疑惑地落入另一个怀抱。


    “你跟她一块去。”章鱼须清洁好，转过头来无语地看着裴悯。


    新酒囊，旧饭袋，也不知道是哪家生产丢进巡逻队的。


    “队长队长。”闻声谄媚地搓了搓掌心，脸上堆出一个阿谀讨好的笑，“我也想去。”


    还有一个马屁精。


    章鱼须队长深感巡逻队之前途无望，胡乱点了点头。


    “队长，我也去吧。”


    一道柔和的女声救绝望的队长于水深火热之中。


    陈翡从越青手里抱过小雀，用灵力安抚着害怕的火云雀，“生人太多，它好像有些应激，我会医术，一起去能照应一二。”


    看看。


    看看！


    这才是巡逻队应有的姿态。


    “去吧去吧。”章鱼须眼含热泪，目送巡逻队的未来带着三个臭皮匠远去，叮嘱道，“记住，要巡逻队存在的意义就是保护好每一只人类。”


    四人一雀走出去二里地，来回折腾了半天，裴悯终于意识到有一个严峻的问题，横亘在他们之前。


    他们不会鸟语。


    “啾啾啾啾啾啾。”我妈妈不在那边！


    “你能听懂它在说什么吗？”闻声偷偷用胳膊肘推了推裴悯的腰。


    很显然是听不懂的。


    但不妨碍她瞎编。


    裴悯摸了摸下巴，“它说你长得有碍观瞻，两脚一蹬翅膀一张就想死。”


    以上翻译仅供参考，如有不符，纯属胡说。


    闻声无语肘击裴悯。


    “好吧我也听不懂。”裴慈心能屈能伸。


    陈翡在一旁连猜带比划，除了听出越来越激昂的语调，就是小鸟直击心灵的愤怒。


    不过也不全是听出来的，毕竟小鸟已愤怒到维持不住半人形态，翅膀扑扇扑扇就飞到四人面前。


    “啾啾啾啾啾啾！”我都说了我妈妈不在那边！


    “啾啾啾啾啾啾！！”你们是人类吗？这么笨！


    “啾啾啾啾啾啾！！！”文盲！文盲！四个比鸟还笨的文盲！


    可惜绝望的另有其鸟，小雀把核桃大小的脑仁搜刮了个遍，也想不出什么有攻击力的话，盘旋了半天，找了个最稳当的脑袋着陆。


    气自闭了。


    越青面无表情地拂去落在肩上的火红羽毛。


    “现在怎么办？”陈翡看着窝在越青头顶，屁股朝着四人的小雀，甩了甩发酸的手腕，“直接去找线索？难保它找到母亲后会对巡逻队说什么。”


    “唉。”裴悯叹了口气，专业的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办吧，“等着。”


    神识沉入识海中，敲了敲悬浮的光团，【在吗，帮个忙？】


    【不在，滚。】光团不耐烦地闪烁几下。


    【这似乎是我的识海。】裴悯默默提醒道。


    【那又怎么样。】于灵毫不在意，【说好的，出去之后你放我自由，我告诉你宋止的身份。交易之外的东西，我没有帮忙的义务。】


    【那再做个交易？】裴悯也不恼，顺着于灵的话娓娓以道，【你想去冥界吗？我可以帮你。】


    【不稀罕。】于灵不为所动，一口回绝。


    【你不想去冥界？】这倒有意思，裴悯心念一动。


    残魂说到底就是不完整的鬼，即便是不断吸取活人生气，也只是苟延残喘，逃不脱溃散的命运。


    【你管那么多干吗？】于灵冷哼一声，任凭裴悯再怎么骚扰她，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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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嗯啊啊地敷衍过去。


    【既如此，你想不想用我的身体，再做几天活人？】裴悯语气轻柔如羽毛，低声诱哄道，【只是做个翻译，用不了你多少时间。】


    【你之前就很喜欢吧？】


    【等这个域结束了，我让你用两天。】


    【这个交易，你感兴趣吗？】


    半晌无声，于灵说不出拒绝的话，怀疑道，【你就不怕我用了之后不还你了？】


    【这有什么。】裴悯笑了笑，漫不经意地回道，【抢回来便是了。】


    【你……】变成光团的于灵脚底发凉，半天说不出话来。


    裴悯出声打破凝滞的气氛，语调轻快，【开个玩笑，我相信于道友还是有契约精神的，对吧？】


    【那当然了！我又不是宋止那个小人。】诱惑太大，于灵不放心地答应下来，【君子协议，不许反悔！】


    【嗯。】


    【它说它妈妈在一楼戏台那里看戏但是它想看人类互殴所以跑出来了。】于灵回答地飞快。


    裴悯愣了一瞬，话带揶揄，【所以你刚刚一直在偷听？】


    【要你管！】于灵隐隐有恼羞成怒撒手不干的趋势，【你还做不做交易了？】


    【做做做。】顺毛顺到一半，裴悯又忍不住小声嘀咕，【鱼离开水火气这么大吗？】


    【裴悯！】


    成怒不知道有没有，恼羞是确有其事，但于灵好歹没有撒手不干。


    “……它妈妈在一楼戏台。”裴悯探出两根手指，有些嫌弃地捏了捏小雀软绵绵的羽毛，“兵分两路？”


    “啾啾啾啾啾啾！”但是我现在不想去找妈妈了。


    “啾啾啾啾啾啾！”你们送我回去吧，我要去看小人。


    在越青头顶作威作福了半天，也没变成碳烤乳鸽，小雀现在是鸟胆包天，直接把越青的头顶当成了飞行灵器，爪子一抓就要调转方向。


    越青：“……”


    裴悯忍着别开眼的冲动，尽职尽责地转达于灵的翻译，“它说它要看人，不找妈妈了。”


    思想的洼地，教育的空白。


    陈翡忍无可忍，踮起脚摸了摸小雀的头顶，温柔浅笑道，“小朋友你说什么？我没听清，可以再给我说一遍吗？”


    指间纤细的银针在光下微微颤抖。


    “唉。”闻声在一旁添了把火，“我师姐为了进巡逻队专门学的针灸。”


    “一针妙手回春，两针起死回生，三针枯骨生肉。”


    “你放心，我师姐手艺——”


    小雀打了个寒颤，浑身羽毛炸成一个团。


    “啾啾啾啾啾。”我我我我我说我不看了我要找妈妈。


    吓死鸟了。


    头顶感受着小雀的颤抖，越青手比脑快，飞速探向头顶，一把将小雀从他头发上移开。


    “咳咳。”闻声发出一点刻意的咳嗽声，“万一它母亲出来找了呢，我和师姐去别处看看。”


    说罢，眉毛眼睛挤作一团，暗暗指了指楼上。


    分头行动。


    裴悯会意，点了点头，指节曲起弹了弹小雀的脑门，“走了。”


    “啾。”走吧。


    吱完一声，小雀安静地躺在越青手心里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