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围猎

作品:《塞北花,江南雪

    塞北的春总是来的很晚,有时五月仍会落雪,洋洋洒洒。但无论如何,今年的五月却是彻底的冰雪消融。句芒降临这片寒冷的土壤,带来了新生的希望。


    五月,大鲜卑山。


    青青绿意才刚刚冒芽,群山依旧枯黄。层层叠叠的树枝挡出大片晦暗,似乎一晃神便会冒出一只野兽,令人不安。


    许是将要围猎,公主的发髻不再繁琐,而是简单地在脑后挽起。一袭孤邙骑装的花韵之手握长弓,轻轻抚摸着身侧乖顺的黑马,任由鬃毛自他的指间流淌。


    “公主。”


    熟悉的男声忽自耳边响起。


    眼睫轻抬,花韵之对上一双含笑的灰蓝眸。这双过分熟悉的眸色令他恍惚一瞬,才稍稍避开了对方的目光。


    “……万夫长。”


    完颜陌颔首应下:“是我,公主。公主怎在这边站着,可是不知王上在何处?”


    “不是。”花韵之摇头,轻声道:“是我自己好奇,想来看看这匹马。”


    完颜陌似才注意到公主身旁矫健的高大黑马。


    他定定注视那匹黑马片刻,忽地笑起:“这是王上的飞光,王上平日宝贝的紧呢。赫连将军立下赫赫战功,曾想讨要飞光,王上都不给。”


    说罢,也不待花韵之回应,完颜陌便又对着他弯起眉眼:“说来,我再称公主为公主是不是不太好?”


    五指自鬃毛间滑落,忽闻此言,花韵之愣了愣。


    “怎么不太好?”花韵之不解。


    完颜陌摸着下巴,似解释又不似解释道:“当下公主已与王上成婚……我是不是该称公主为王嫂?”


    “公主又生的这般小……不如我唤公主为小王嫂?公主可喜欢这个称呼?”


    “什么小王嫂。”


    漠然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完颜陌顿了顿,终是牵起唇角,回眸看去:“王上,您是来寻公主的?”


    独孤朔看了他一眼,没有回应,而是直接向花韵之伸出手:“公主。”


    垂眸看向那只粗粝的大手,公主缓缓搭了上去,又不自觉抿了抿唇。


    独孤朔没有错漏花韵之的神情,他轻轻扫过完颜陌,完颜陌当即移开了目光。


    “公主。”


    待彻底远离完颜陌,独孤朔才开口:“完颜陌的性情自小如此。公主若不喜,我日后便不让他出现在公主面前。”


    “我……”双唇嗫嚅,花韵之的声音很低:“没有不喜。”


    “完颜万夫长待我……还好。”


    完颜陌待花韵之还算礼遇,花韵之往往也不会因他而不虞,因此不愿给完颜陌惹麻烦的公主还是轻轻替他辩解了几句。


    而听到这些,独孤朔的情绪依旧难明:“那便好。”


    他淡声道:“日后完颜陌若冒犯公主,公主可与我说,我自会惩戒他。”


    “……嗯。”


    独孤朔带着花韵之回到了靶场。


    围猎开始,靶场上已没有什么人了,令方才祭祀时被无数视线无声观察打量的花韵之暗暗松了口气。


    “公主可善骑射?”


    自箭筒中抽出一支箭,独孤朔回到花韵之身旁。握着弓的公主抬眸看了眼百步之外的靶子,又垂下眼:“王上,我不善武艺。”


    “那公主可想骑射?”


    男人行至身后,微微俯身。温热的气息扑在花韵之的耳尖,白皙的肌肤染上些许浅淡的薄红。公主低低应了一声。


    他想。


    但自幼体弱多病的公主被养在深宫,只能望着四四方方的天。莫说骑射,人生十几载,花韵之就连纵马奔腾都未曾有过。


    可独孤朔握住了他的手臂。


    “既然如此,公主。”


    高大的王笼住娇小的公主,独孤朔引着花韵之抬起手臂。箭落上弓弦,王的大手包住公主柔软的五指,独孤朔带着花韵之拉开弓弦。


    “我会教您。”


    利箭飞出,正中靶心。


    公主睁大了眼。


    ……


    大鲜卑山是一片漫长的山林。


    每年五月,孤邙的王公贵族都会在大鲜卑山进行围猎,为祭祀先祖与长生天。


    而漫长繁琐的祭祀仪式后,便是围猎了。


    马蹄声连绵不绝,山林间时不时传来欢呼、懊恼与弓箭射出的声音。但身为孤邙王,在射出第一箭,命中一只白狐后,独孤朔便带着花韵之共乘一马,漫步在林间。


    花韵之看什么都新奇。


    他还是第一次见识到真正的山林。药罐子里长大的公主不比皇子见多识广,从小到大,花韵之连皇家园林都未曾去过。


    望着树上初冒的新芽,马蹄边堪堪露头的青草,看着时不时出现的小动物,以及山林间仍带着浮冰、潺潺流淌的小河,花韵之只觉灵魂都被浸饱雪水的泥土味洗涤。


    “公主,大鲜卑山的初春冷寂,无甚风景。”


    圈着怀中柔软的公主,王微微垂眸:“公主若感兴趣,待到盛夏我再与公主前来,可好?”


    目光在山林间流连,花韵之不自觉笑了笑:“当下便很好……多谢王上。”


    独孤朔带着花韵之在林中转了三圈。


    “公主,可想要骑射?”


    终于,在花韵之习惯了周遭的一切后,独孤朔微微垂首,在公主的耳边道。


    花韵之顿了顿。


    “王上,我……”


    他可以吗?


    “不必怕。”花韵之迟疑且恐惧。而看出他情绪的独孤朔覆上他的手:“公主,有我在。”


    ……


    挽弓,搭箭。


    驰骋林间。


    风撩起长长的马尾,吻过花韵之浮着红晕的面颊。那双因兴奋的蜜色眼眸盛满破碎的光,在独自射中第一只猎物时,花韵之发出一声低低的欢呼。


    孤邙王似乎笑了笑。


    但待公主回眸看去时,独孤朔的神情却依旧淡然,唯有那双眉眼于无声间柔和,蓄着本不该属于孤邙王的情绪,温柔地注视着公主。


    “公主当真是厉害。”


    以指节蹭了蹭花韵之的脸颊,独孤朔轻声:“公主可还要继续?”


    紧抿红唇,花韵之的眼中尽是喜悦与兴奋。一向内敛沉默的公主似乎从未这般高兴过,他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好。”


    独孤朔也毫不犹豫地应下。


    这场围猎下来,花韵之一共射到了三只猎物,且都是小猎物。这个战绩在一众射虎射豹射狼射熊的孤邙贵族中毫不起眼,甚至有些可笑。


    但花韵之却很开心。


    他甚至对着独孤朔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


    而看着笑容明媚的公主,独孤朔的指尖不自觉颤了颤。


    是夜。


    驻扎林中的营帐层层叠叠,篝火在最中心的空地上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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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炙热的火焰跳跃,映照着每一人的面庞,且直向天去,似要与明月争辉。


    身为孤邙王,纵使围猎,独孤朔也要处理政务。因此,用过晚膳后,花韵之便没有再坐在独孤朔身旁,而是独自一人坐在一个角落里,注视着明月。


    “这是……嗯?”


    只是,伴随着一阵轻快的脚步声,陌生的男声忽然传来。花韵之没有分出半分目光,但那脚步声却愈来愈近。


    “你是哪家的小姐?怎么一个人在这?”


    流利的孤邙话滚入耳中,意识到对方已看到自己、且未认出自己的花韵之静默片刻,才侧目看去。


    那是一个少年,一个不大的少年。


    他有着一头微微卷翘的长发。而不待花韵之答,他便扑到了花韵之面前:“我是赫连阜,你叫什么名字?”


    花韵之:“……”


    见他沉默,赫连阜也不觉扫兴,继续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女眷不是在另一边吗?你是迷路了吗?还是兜兜转转不小心走过来的?”


    “不、是。”生涩的孤邙话挤出唇间,勉强听懂了赫连阜在说什么的花韵之低声:“我在,等,人。”


    “等人?”


    赫连阜也没觉得花韵之磕磕绊绊的话奇怪,只以为是这位小姐害羞。他侧头想了想,忽地恍然大悟:“你是来会情郎的?”


    花韵之:“……”不是。


    但就当是吧。


    说孤邙话很累,公主已无心作答,只静静坐在那里。而赫连阜却好似很好奇他的情郎是谁,不仅在他身边打转,还一个一个开始报名字。


    花韵之:“……”


    虽然因此得知了不少孤邙王公贵族子嗣的姓名,但花韵之实在不知这有何用。百无聊赖的公主叹了口气,勉强将其视作学习孤邙话的日程。


    “贺兰岂也不是?那是谁?”


    但将名字念完了的赫连阜苦恼。而花韵之轻轻看了他一眼,正要起身离开,忽地不知想到了什么的小少年猛地红了脸。


    “你、你……”


    赫连阜磕磕绊绊:“你不会是来寻我的吧……那你是哪家的小姐?”


    花韵之:“……”


    花韵之咬牙:“不、是!”


    赫连阜松了口气,却又有点失落:“既然我们都不是,那你是来寻谁的?小姐,小小姐,求求你了,告诉我吧!”


    竖起食指抵在唇边,赫连阜眨了眨眼:“我保证不说出去。”


    花韵之抿了抿唇,没有回答赫连阜。在赫连阜眼巴巴的祈求目光下,公主抬眼又看了看月亮,便提起裙摆,向王的营帐奔去。


    赫连阜望着公主的背影,默默在心中整理着驻扎在这个方向的营帐,忽地一顿。


    “等等……”


    因还只是公子,无需参与祭祀仪式,因此在营帐中一觉睡到围猎的赫连阜猛地抬手捂住了脸。


    听说王上带了那位中原公主来参加围猎……


    ——他不会遇到了那位中原公主吧!


    ……


    “方才去做什么了。”


    回到营帐,仍在处理政务的独孤朔没有避着公主。公主也很自觉,没有去看案上文书。


    “看月亮。”


    公主说。


    王轻轻点头,又问:“赫连家的公子有打扰到你吗。”


    公主的动作一顿,垂下眼帘。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