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干草

作品:《塞北花,江南雪

    君无戏言,或许当真如此。


    自那日许诺后,无论政务有多少,无论有多么繁忙。每日太阳落山前,独孤朔都会亲自教花韵之骑射。


    日日不落。


    一望无际的草原辽阔,风拂过不知何时泛起黄意的青草,沙沙作响。跨坐在彻底变得高大的红马上,公主一次次纵马奔腾,又一次次持弓射向布在草原间的草靶。


    他并不熟练,动作也比不得常年骑射者连贯美观,但每一箭都会射中草靶,纵使没有命中靶心。


    “公主很棒。”


    随着花韵之翻身下马,独孤朔以软帕擦去他额角的汗珠。直白的夸赞令花韵之有些羞怯,却也有些骄傲。但今日没有脱靶的花韵之终是轻轻笑起:“多谢王上!”


    花韵之当真是不善习武。


    虽已练习骑射十数日,但一到马上,原本已能箭箭射中草靶的花韵之便常会射歪射斜,偶尔有几箭命中草靶,也只是勉强在边缘摇摇欲坠的挂着。


    但今日,花韵之的每一箭都中了靶子。


    回程路上,高大的红马乖巧地跟在公主身后。而指尖被男人包入温热的指尖,公主暗暗发誓日后都要射的这么好。


    可是光阴如梭。


    随着红日东升西落,来到草原的公主还未来得及变得矫健,射出的飞箭也未来得及命中靶心,漫无边际的葱葱青草便在悄无声息间染上了秋的色彩。


    属于孤邙的夏走入了尾声。


    ……


    北地的夏热的并不久。而随着酷暑结束,避暑自然也要结束。毡包早些时日便被零星拆除,像一朵朵被折掉的蘑菇,却只能等到来年再长出。


    泛着凉意的风撩起长发,骑装包裹着花韵之瘦削的身体。再次离开营地的公主垂眸看了看身下长草,便理好衣摆,轻轻坐下。


    长弓落在身旁,支起的腿托着手臂,精致的下巴放在上面。注视着随风荡漾的草浪,注视着远在天边的鸟儿,花韵之沉默了很久很久,终是将自己的脸埋入了臂弯。


    “……”


    他好像,有一点不舍。


    可是花韵之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不舍。


    草原并不是他的故土,草原的风土人情更与江南南辕北辙。


    可难言的情绪终是缓缓溢满心脏,而随着太阳渐渐落下,在草原上枯坐了一日的花韵之拿起自己或许再也不会用到的长弓,转身回到了营地。


    月升,月落。


    翌日的太阳亦是前日的太阳,却照耀着不同往日的草原。金色的草浪摇曳,天空愈发澄澈,牛羊日益丰满。长长的车队链接了草原与黑水,浩浩荡荡的人群顺着自北向南的风回到了王都。


    公主也回到了皇宫。


    颠簸的路程总是无法令人习惯。在回到皇宫的当日,几乎沉默了一路的花韵之便将自己一头扎进了寝殿。他埋在软软的被褥中,睡了个天昏地暗,就连独孤朔何时来到的身旁都不知晓。


    花韵之生来体寒,有些畏冷,一向是蜷着身子裹着被子睡。而也因此,在被男人圈入怀抱后,花韵之便本能向着热源靠近,不知不觉就枕上了男人的手臂。


    男人的怀抱极暖。


    一路颠簸的公主疲倦。此时蜷缩在男人怀中好好睡了一觉,莫说不知何时紧绷起的思绪,就连早已酥麻的骨肉都像饮饱水的枝叶,缓缓舒展。


    这一觉直接自傍晚睡到了清晨,翌日,迷迷糊糊睁开眼的花韵之便看到了一个近在咫尺的人。


    “公主醒了。”


    鼻尖贴着鼻尖,垂眸注视着怀中人懵懂的双眼,独孤朔放轻声音。而窝在他怀中的公主静静注视他片刻,忽地弯起唇角,露出一个甜蜜蜜的笑。


    “嗯。”


    人虽醒了,但花韵之的大脑却一片混沌。他似乎还认为自己在草原上、在毡包里,并未觉得独孤朔在他身旁有什么问题,甚至还主动向独孤朔的怀中靠近了些。


    好暖。


    公主心满意足地眯起了眼。


    独孤朔很喜欢初醒的花韵之。


    纵使花韵之一向乖顺,但将自己当做礼物、当做下位者的乖顺并不是独孤朔喜欢的模样。


    公主的想法王心知肚明。但对于花韵之自视甚低的习惯,一向不擅长和人打交道的独孤朔其实也没有什么改正的好方法。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做才是最好,便只能用最笨、也最慢的方式,不停的对花韵之好,试图让花韵之明白他的真心,也明白自己的重要。


    在王亲自替公主更衣后,迷茫的公主也终于恢复了清醒。


    注视着铜镜中正在为自己梳发的独孤朔,花韵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不对——为什么他醒来时,独孤朔又在他身边?


    这不是第一次,已经熟悉了独孤朔气息的公主也不如曾经那般惊惧。可还是有些不习惯的花韵之轻抿起唇,微垂下眼。


    但纵使心里觉得奇怪,花韵之也不会对独孤朔陪他提出什么异议。他只是在用早膳时轻轻看了一眼独孤朔,又看了一眼独孤朔。


    “公主。”


    蜜色眼眸水润又怯怯,像是两颗还未长成却已圆润的果子。在公主欲言又止的目光下,独孤朔面不改色地开口:“怎么了。”


    王的语气平静,花韵之却欲盖弥彰地垂下首,将自己的脸埋到了碗中,试图装作无事发生。


    可在公主假装吃饭的时候,一小块排骨却轻轻落到了他的碟上。


    目光缓缓移到那只排骨上,注视着排骨,当下已经饱了的花韵之顿了顿,随即紧抿双唇,如临大敌。而看着花韵之凝重的神情,独孤朔不着痕迹地弯了弯唇角。


    “公主方才看我做什么。”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


    劝好自己的花韵之缓缓夹起排骨递到唇边,独孤朔亦似漫不经意地开口。


    排骨是糖炒的,很甜,公主也刚好嗜甜。但花韵之只轻轻含住排骨,还未来得及咬下,独孤朔的问题便让本就心虚的公主有些慌乱地抬起了眼。


    ——像一只叼着干草的兔子。


    注视着莫名无措的公主,突如其来的联想冲入独孤朔脑中。但看着那双颤巍巍的蜜色眼眸,他终是神色不变,淡声问道:“可是有什么事。”


    花韵之轻且快地摇头。


    独孤朔又道:“那可是我脸上有东西。”


    不自觉咬下排骨,花韵之想说些什么,却又不好吐出排骨。他开不了口,但独孤朔却好似并未看出公主被排骨堵住嘴的无助,稍稍逼近他的面庞:“若是有东西,公主为我取,可好。”


    男人的气息无声将花韵之包裹,公主终于不能再胡思乱想了。悄无声息地红了耳根,有些手足无措的花韵之看着独孤朔的面庞。眼睫微颤,花韵之终是轻轻抬手,以指尖擦过了独孤朔的面颊。


    “多谢公主。”


    柔软的指尖带来浅淡的香气,萦绕鼻尖。注视着公主的眼,独孤朔一本正经地道谢。


    而胡乱应了一声,花韵之避开独孤朔的目光。


    可他的耳朵却似乎更红了。


    ……


    用过早膳,独孤朔去忙碌,花韵之就变得无所事事。


    在殿内翻看了会游记,回程时已经看了一路游记的公主无故觉得有些无趣。放下书册,花韵之静坐了片刻,却不自觉回忆起与小红在草原上疾驰的光阴。


    薄唇轻抿,心脏像被装进了酸酸涩涩的果子里,皱皱巴巴的难受。花韵之觉得自己不该这样想,而为了转移注意,他又看向正以草编着些什么的鹊枝。


    干草落满了桌子,而花韵之就静静看着,也不出言打搅专注的鹊枝。而鹊枝一向心灵手巧,不过片刻便十指纷飞地编好了两只精巧的青绿鸟儿,拎着鸟儿奔到了花韵之的面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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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


    鹊枝兴奋极了:“瞧,这鸟儿像不像真的?”


    两只展翅的草编鸟儿悬在细细麻绳下,若离远些看去,还当真像两只色泽略独特的鸟儿。


    好奇地抬手,以指尖轻触了触鸟儿,花韵之不自觉弯唇看向鹊枝:“像真的。鹊枝,你何时学的,怎编的这般好。”


    纵使足够手巧,但先前的鹊枝只精于女工女红,并不会草编物什。而此时,鹊枝嘿嘿一笑:“我在草原上和孤邙的那些牧童们学的!听他们说,这草扎的鸟儿遇到风还会晃,便更像真的了。”


    说着,鹊枝将一只鸟儿递到了花韵之面前。


    “公主可要试试?”


    于是,景园中。


    艳阳高照,拎着摇摇晃晃的草扎鸟儿,花韵之迎着晚夏凉爽的风,漫步在青石板路上。已有些枯黄的落叶被足尖碾过,景园的花儿们摇曳着,时不时擦过长长的裙摆,似是在挽留已许久未来过这片天地的公主。


    “果真是有趣。”


    潺潺流水敲击着石块,清透的声音自远处传来,垂眸注视着手中似乎真的要飞起来的青绿鸟儿,花韵之轻轻笑道:“鹊枝真是厉害。”


    花韵之的夸赞鹊枝显然颇为受用。她脚步轻快地来到花韵之身旁,当即就拍着胸脯表示日后要为花韵之编更多的东西解闷。


    “公主就放心吧,我跟着牧童们学了很多呢,现在什么都能编出来!”


    花韵之自然不会打击她。


    “好。”花韵之温声应道:“多谢鹊枝,那我便等着了。”


    那只草编的鸟儿,最后被花韵之悬在了窗前。


    可它实在栩栩如生。只不过几个时辰,便时不时有鸟儿立在窗前,好奇地打量着这只草编的同伴。花韵之倒也无心驱赶它们,而是唤侍女去取了些粟米,落在窗边小碟中供鸟儿饱腹。


    是夜。


    披星戴月的独孤朔归来时,便看到了那只晃悠悠的草鸟。而桌案旁的花韵之捻着墨笔,迎着火光婷婷而立。夜风无情,窗边烛火忽明忽暗,却临摹着他的容颜,天边月光正好,衬得花韵之愈发像自古画中走出的精怪妖邪。


    不谙世事,却又动人。


    修长的五指在墨笔的衬托下愈发苍白,蜜色的眼眸映着大片色彩,随着最后一笔落下,灵巧生动的青绿色鸟儿跃于纸上。


    那是那只草扎鸟儿。


    但圆滚滚的鸟儿不复草扎时的纤细模样,倒像一个青绿色的圆球。它微微侧着头,立在被它压的稍弯的树枝上,似乎正好奇地看着画外的人。


    “公主。”


    仔细端详过画作,满意的花韵之轻轻放下笔,沉甸甸的外衣也落到了他的肩头。宽大的手掌握着瘦削的肩,花韵之回眸看去,便对上了那双灰蓝色的眸。


    “王上。”


    抿唇笑起的公主柔婉。


    而独孤朔颔首应下,便垂眸看向桌案上的画。


    “公主画的真好。”


    注视片刻那只圆滚滚的绿鸟,独孤朔又抬眸看向花韵之:“公主画的可是窗边的那只草扎鸟儿。”


    直白的夸赞总是令内敛的公主有些不习惯,花韵之抿了抿唇,悄无声息地红了耳尖。


    但他还是轻轻点头。


    “王上好眼力。”


    独孤朔淡声道:“公主画的好,当不得好眼力。”


    这就有点瞎说了。


    虽然花韵之的画工的确精巧,但他能将那只苗条的鸟儿画成球,怎么也算不得写实,在这方面更算不得画的好。


    不过自己对这幅画很满意的花韵之不觉得这话有什么问题,独孤朔更不会觉得有问题。


    落在肩头的手一路向下。独孤朔微微俯身,拉住花韵之温凉的指尖。


    “不过,我今日恰巧寻觅到一个关于鸟儿的故事。”


    “公主可想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