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亲吻

作品:《晚春潮

    她倏地将玉佩捏紧,声音也跟着艰涩:“你从何处得来的?”


    他扶住她的肩,掌心温热:“此前我查你踪迹,底下的人带回你的玉佩和你身死的消息,这是你的贴身之物我想留下,便命人做了个一模一样的顶替,这枚便扣下了。”


    她摩擦着玉佩,清晰的沛字暗纹印在指腹。


    “溪荷你看,玉佩我都能帮你找回来,我能帮你的很多,所以可以尽情用我,也不要。”


    她抬眸,只见他眼眸透着认真:“也不要仓促下决定,好吗?”


    他离得近,她能清晰感受到他的呼吸和他的情绪,虽高兴,却也惶恐着,好似她下一秒就会消失。


    不要仓促下决定他已提了两次。


    她指尖微颤,心里明白现下该说什么,总归是要将人稳住,却如何也说不出口,直到门被敲响,是玉润的声音:“姑娘,二姑娘来了。”


    她仓促起身,推着人去窗户:“我二姐姐来了,你先走。”


    却不知怎的这人怎么也不肯翻窗,只看着她,好似一定要等个答案一般,她心一横,垫脚亲在他面颊,又乘着人愣住的空隙连忙将人往窗户塞。


    谢成锦顺着力道翻出窗,眼看着人就要将窗户关上,他眼疾手快将窗户卡住,面颊上的触感仍在,他看着跟前面颊微红的人,只觉得心绪一阵激荡,他当即伸手将人一揽。


    温热压在唇瓣,于溪荷呼吸一滞,唇瓣下意识微张,柔软就这样闯进,横扫,滑过上颚,牙关,还要纠缠。


    “三妹妹?”


    她猛地回神,一把拧过他的耳朵,落在脖颈的手才松了松,他撤开距离,指腹拂过嘴角,笑得肆无忌惮:“下次要这么亲我才依。”


    她倏地将窗户一关,只觉得面颊热极了。


    “三妹妹可是不方便?”


    她恍然回神,拍了拍滚烫面颊,去开了门,于欣瑶正站在门前,她调整着紊乱呼吸,面上带上笑:“二姐姐怎么来了?”


    来人手里拎了盒点心:“我是来给妹妹送栗子糕的,上次妹妹说好吃,我记着,今日上街便顺手给妹妹买了送来。”


    她将点心放在桌上,瞧见了梨膏糖:“诶?妹妹还喜欢吃梨膏糖吗?”


    她心口一跳,将梨膏糖放在一旁:“不过是零嘴,我身体不好,有时候会发晕,玉润便为我备着。”


    “原是如此,那妹妹这身体是该好好调理才是,改日我问问我阿兄,有没有认识什么名医,他常年在外面办案子,认识的人可多了。”


    她一边说一边坐下,抬眸间又瞧见于溪荷异常红润的脸,顿时皱起眉头:“三妹妹,你这脸怎的这般红,莫不是病了?”


    于溪荷心口又是一跳,她下意识看向窗户,又赶忙将视线挪回:“许是太热了,热的。”


    说着装模作样拿起蒲扇扇了扇。


    一向怕热的于欣瑶深以为然,她看着四周:“府里还不曾供冰,不若我让爹爹多准备一份,到时候给你送来,你身体本就不好了,要是热出个好歹可怎么办?”


    说着就要吩咐身侧女使去办。


    眼看着人就要将此事落实,她连忙出声:“二姐姐,好姐姐。”


    她拉着她的手:“不必了,不过是下午热了些,人来人往的,也太过惹眼了些,而且姐姐就要成亲了,近来要忙的事可不少,我怎么能给姐姐添麻烦?”


    提及成亲,跟前人顿时羞红了脸,她揪着指节:“我还不想成亲呢,谁曾想婚事定的这么急。”


    瞧着人注意力终于被转移,于溪荷缓缓松了口气,她贴了贴面颊:“姐姐说是这般说,其实满心满眼都是那秦郎君了吧?”


    “诶呀!”跟前人捂了脸,“妹妹莫要调笑我了,等我成亲后便是你了,届时我也要来调侃妹妹才好。”


    是了,等于欣瑶成了亲,便就是她了。


    那些起伏着,上扬着的心绪如同被浇了一捧凉水,不过眨眼便彻底沉寂,而取而代之的,再度涌上的,准确捏住心脏,稍一呼吸便有钝痛袭来。


    她抬手捂住胸口。


    “怎么了三妹妹?”


    “没事。”


    她放下手,任由钝痛席卷,面上却依然扬着笑,“我就是,高兴,想到即将要成亲了,高兴罢了。”


    “你自是高兴的,你那未婚夫可是这汴京城数一数二的好儿郎,”于欣瑶打开点心盒子,“快,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她拿过栗子糕放进嘴里,眼眸垂下时刻意扬起的笑意尽数褪去。


    ——


    三日后,庒实文章造假一事突然落实,引起轩然大波,读书人向来是爱惜羽毛的,文章造假无异于自毁前程,此事也有几十年不曾出现。


    太后震怒,下令剥了他的功名,忠勇伯府解除婚约,众人谈论不止,便是贵女们也议论此事,而大家口中的人,庒实,却不知所踪。


    庒实本就无父无母,也并无亲近好友,一时间竟真的不知他去了何处,不过大家也不在乎,毕竟一个没了功名半辈子都毁了的年轻人,谁会关注呢?


    除了想要他命的人。


    “周宏方当真急了?”


    于府,清荷苑里,于溪荷正站着池子里,手伸进污泥里,“是了,本以为一帆风顺的事,谁曾想人就这么消失了,能不急?”


    玉润站在一旁,她手里拿着信纸:“对,小侯爷信上说那周宏方近来都不曾外出喝酒参加集会了,已然沉不住气,小侯爷还说,庒实还得在他那躲上一躲,姑娘若要见人,需得过些时候。”


    “嗯,”她应声,“信先烧了吧,不能留下把柄。”


    她起身,将拔出来的莲藕放在一旁:“他可有说别的,比如那文章造假的证据。”


    如此确凿的文章造假,想来除了阿兄也没有别人,她想看一眼那文章,看看有无阿兄想传递的信息。


    玉润抬头:“这倒是不曾说,姑娘可要我传信去问?小侯爷那边来递信的人还在附近。”


    她动作顿了顿:“那人还不曾走?”


    她记得那人,是谢成锦随从,名唤蒋弈的,似仆似友,功夫不错。


    玉润也觉着奇怪:“此前来传信不是放在那个角落,便是放下便走,停留这般久倒是第一次,就好像在等着什么一样。”


    等着什么。


    她恍然明白在等什么,这在等她的回信。


    她将手上污泥擦了擦,伸手接过玉润手里的信仔细看了一遍,发觉在竹纸背面的一个角落还有一行:“溪荷,梨膏糖可有吃完?我买了新的,若是吃完了,我今夜便送来。”


    她眼眸微暗,倏地将竹纸捏成一团。


    “先拿去烧了,”她将竹纸递出,“至于外边那人,直接回绝他并无回信便可。”


    “好。”玉润接过竹纸,往外走去。


    那方珠圆正支使几个小女使拿着被子出来晾晒,瞧见这边玉润远去,赶忙走了过来,她一把举起堆成小山的莲藕:“姑娘捞了这般多,我们怎的吃的完?”


    她笑着:“当然不止我们,还有别人呢。”


    珠圆迷茫:“姑娘还要给谁?二姑娘?”


    她从小山一样的莲藕挑拣出好的几根:“这些给二姑娘。”


    她又将剩下的分成四份:“而剩下这四份,一份给主君,一份送去三伯母那,一份送到大娘子院子,还有一份。”


    她抬眸:“等会我们亲自送到江小娘院子去。”


    珠圆被分成好几份的莲藕,一下撇了嘴:“姑娘,合着你没给自己留哇,这捞了两个时辰才得了这些,三夫人那算礼节,二姑娘与姑娘交好,主君大娘子也是姑娘父母,可江小娘那边为何也要送?”


    她一把将那一份拿起:“不行,这一份我们自己吃。”


    于溪荷走出池子,将污泥沾在人面颊:“傻珠圆,你家姑娘就是为了将这份送到江小娘那去才下这池子的,这一份才最重要。”


    珠圆迷茫:“啊?”


    这时玉润也走了回来,她看了看日头:“时辰正好,走,换身衣服我们去江小娘院子。”


    ——


    江小娘是极得于赋永宠爱的,除了初一和十五于赋永会去大娘子院子,其余时间几乎都宿在这里,不仅如此,她的一对儿女也很得于赋永喜爱,四姑娘有自己院子,朗哥也亲自督促学问。


    若是别的府里,这般得宠的小娘早就翘上天了,偏偏这位江小娘没有,她柔顺,听话,甚至偶然还帮着大娘子美言几句,将不争不抢四个字做到了极致。


    她的一对儿女更是,四姑娘如同透明人一般,朗哥学识也是平平无奇,从未越过嫡子。


    她们也因此在这汹涌的于府过得很是安生,至少表面如此。


    她带着莲藕走进院子时,江小娘正躺在摇椅上小憩,她院子有独一份的葡萄藤,遮掩着日头,分去些温热,还有那坠着的葡萄,别有一番风味。


    候着的女使瞧见了她,连忙俯身行礼:“三姑娘。”


    摇椅上的人悠悠转醒,她瞧见来人,连忙起身:“三姑娘怎的来了?”


    她挥手,身后玉润将莲藕递给女使。


    “可是吵醒小娘了?”她笑着,“我今日得闲,在我院子的荷花池里捞了些莲藕,便想着给小娘送来。”


    “怎的让三姑娘亲自来?”江小娘连忙招呼着女使准备茶水点心,“你唤个女使送来就是了,这大热天的,走这一趟热坏了吧?”


    说着她将人迎进屋里,拿过蒲扇给人扇着:“或者你唤个人来传,我派人去取也可的。”


    微风拂过面颊,于溪荷拈着手帕擦着额头细汗,眼眸流转间瞧见她神色,她本就生得平易近人,如今面上带着关怀,声音也和风细雨一般。


    几乎让她不自觉便放下了戒心。


    因为不知何时人已离她极近。


    她神色微顿,稍稍撤开些距离,面上的笑不变:“这不自我回了府还不曾来小娘这边,如今得了空也好来瞧瞧。”


    她看向玉润,玉润了然上前,拿着蒲扇开始扇风。


    她顺势拂过江小娘还在扇风的手:“怎的能让小娘给我扇风?您可是我的长辈。”


    “我算哪门子的长辈?”身旁人连忙掩面,“姑娘莫要折煞我了,我不过是府里小娘,您是正经的嫡姑娘,我哪能做您的长辈?”


    这话说的,当真是放低了姿态。


    她应:“我与四妹妹是姐妹,与朗哥也是姐弟,您是我弟弟妹妹亲生的娘亲,怎的不算长辈?小娘莫要自轻。”


    她视线流转在屋内,屋内陈设也多是素雅为主,未有一丝逾矩不算,连稍微张扬些的都不曾有。


    她看向向小娘,面上同样带上分外友好的笑:“说起来我在启明寺吃的穿的也都是小娘准备的,其中每次都会送的一小罐茶叶我很是喜欢,极合我胃口,不知小娘这可还有?”


    根据向小娘所说,那毒便是下在茶罐里,后来她也问过玉润,每次送来的东西里只有一小罐茶叶,味道很是特别,和市面上的都不同,熹荷很是喜欢,每次都会喝到见底,玉润便也记得尤其清晰。


    “啊,那罐茶叶,”江小娘似是陷入回忆里,接着她看向身侧墨墨,“张嬷嬷你去瞧瞧,我此前制的茶叶可还有?”


    女使应声去了偏屋。


    她看过来,眼眸含笑,神色没有一点异常:“难得姑娘喜欢,这茶是我自己制的,也喝得差不多了,不知还剩不剩。”


    当真是一点破绽也没有。


    于溪荷收回视线:“原来我喝了八年的茶是小娘亲手做的,那日后我可得时常过来,免得小娘忘了我,不给我茶喝了。”


    这时女使拿着一小罐茶叶走进来,她看向玉润,玉润接过茶罐仔细看了一番,暗暗点头。


    她拈着手帕浅笑着起身:“诶呀真是不好意思,我本是来送东西的,没想到还要拿罐茶叶走。”


    江小娘也跟着起身:“不过一罐茶叶,三姑娘若是想要别的也可一同带走。”


    “那怎么好意思,”她迈出房门,似是想起什么一般恍然回眸,面上仍是笑着的:“对了小娘,五妹妹近来可是在相看夫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