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她早已喜欢了别人

作品:《晚春潮

    她被他扶着下了马车,余光里随行的人正瞧着他们,她浅笑着挪动步子,直到与身侧人肩并着肩。


    掌柜的瞧见非富即贵的二人连忙上前来迎:“二位请,二位里面请。”


    她迈步走进成衣铺,这家铺子专做贵人声音,铺里衣物多是华贵,掌柜将人端详着,从旁拿了一白茶色衣裙:“这件极适配姑娘。”


    她看过去,衣裙是成套的,虽是茶白,领口衣袖用银线绣着栀子花,在光线下一阵波光粼粼,低调又别有心思。


    她看向赵承渊:“郎君以为如何?”


    赵承渊应:“自是极好,姑娘穿什么都好看。”


    掌柜从旁附和:“姑娘可莫要觉得这位郎君是在敷衍,姑娘生的好,气质佳,穿什么都好看可是实打实的实话。”


    她蒲扇掩面:“这真是夸的我要飘上天了,那我便试一试,若是好,以后做衣服也在这做。”


    “好!”掌柜笑开脸,她前边带路,“这边。”


    珠圆拿着衣襟,二人一同走进试衣单间,她在即将迈入单间时回过头暗暗看了赵承渊一眼。


    接到视线的赵承渊心跳逐渐加快,他转过身,对着身后的人吩咐:“我要去给于三姑娘买些零嘴,你,你,还有你们便留在此处等于三姑娘出来,若她有吩咐,你们便听她差遣。”


    他迈步出门,玉润暗暗走在门前,一个随时能将所有人拦住的位置。


    出了门的赵承渊愈加紧张,他身后仍跟了三人,他不自觉加快步伐,几步融入人群中,眼看着身后被拉开距离的三人又要跟上,他不自觉再加快步伐——


    一力道猛地拉过他的手。


    他猝然抬眸,是已经换上那身茶白色衣襟的于溪荷,她头上步摇朱钗皆已不见,三千发丝简单用发带挽成麻花辫。


    她只看了他一眼,便速度极快拉着他绕进一旁茶馆坐在角落。


    “姑娘你……”


    他下意识仔细将人端详着,很素,他极少见她这副模样,却不知怎的好似在这身行头下,她更自在,神色自在,姿态自在,神情也更肆意,好似这才是她原本的模样。


    “怎的?”她抬头,眼眸明亮。


    他倏地挪开视线,手无意识碰了碰鼻尖:“没什么,就是极少见姑娘这副扮相,有些稀奇。”


    不过是她从前在桦县惯常的模样。


    于溪荷没理会这话,只转过头看着窗外,心里估算着时间,现下他们该发现她和赵承渊不见,该出来寻人了。


    果不其然,街上逐渐出现几个眼熟的身影。


    “走。”


    她放下碎银,将还坐着的人拉起,大步上了二楼,这处茶馆与旁边一戏班子连着,二楼是相同的,她带着人走进戏班子,又从戏班后台走出,是一处小巷,人烟稀少。


    她环看一圈,接着绕过小巷,从小巷另一边再度走进闹市。


    时间差不多了,珠圆该是雇上马车了,此处正是街尾,她环看一圈,最终在角落里瞧见自己手帕,正挂在一平平无奇的马车前。


    她回头看了看,宁王府和于家的人还在乱窜。


    她拉着人上了马车,珠圆正在马车里,手里拿着一套男子衣服。


    她将帷帐车窗都关好:“先去靖武侯府。”


    才坐好的赵承渊不禁抬眸:“靖武侯府?”


    “嗯,”她应声,将那套男子衣服递出,“你这身衣服太过华贵,实在惹眼,可能要委屈你,穿这件素些的。”


    她拉着珠圆转过身去,意思不言而喻。


    衣服是简单的长衫,赵承渊接过衣服,看着就坐在不远处的人,羞意来的后知后觉。


    他挪开些距离,确保一定不会碰到人时才开始换衣,一边换衣一边不自觉在脑海里思索,靖武侯府,她与侯府?


    也是,侯府也有为姑娘,许是相识。


    他换好衣服,拍了拍车壁示意。


    于溪荷转过头,她打开车窗看了眼,马车行进许久,已离了那条街,四周逐渐安静,她将袖口拢了拢,心里仍在思索。


    谢成锦是靖武侯,执掌殿前司,他若要去做什么,不会将所有亲信都带走,定会留下一两亲信坐镇殿前司,若寻不到人,便先寻亲信。


    还有此前周宏方常去的那青楼,那是周宏方和那女子的据点,他定会派人长长盯着,若能寻到他的人,也可了解宁王府东西。


    只她身上没有什么能证明身份的东西,不知该如何取信。


    她正思索着,却不曾想——


    ——


    “您是溪荷姑娘吧?”


    侯府前,府院瞧见她模样,一下脱口而出,说出来后又倏地止了声音,环看一圈后凑近,“姑娘,我家侯爷特地吩咐我看门,说是若是瞧见你,或瞧见你女使,便立即通报。”


    他竟时时刻刻候着她来。


    侯府门前,很是威严,其余府院不苟言笑,没有分来一丝一毫的视线,侯府里不时走过女使,皆是垂着头忙碌着,与齐府分外不同。


    她顿了顿,暂且将如何取信一事放下,只侧过身,声量也放低:“你家侯爷人呢?已几天没有音讯了。”


    “姑娘这可为难我了,”那人挠挠头,“我不过是个小兵,帮着侯爷跑跑腿什么的,且侯爷几天不归家是常有的事,我记得前两日姑娘家女使也来过。”


    她眉头微皱,换了个说辞:“那大抵是三日前,早晨时,你家侯爷可有什么与平时不同的动静?”


    那人沉思片刻,接着似是想起什么:“也不知算不算有。


    “就是侯爷前段时间带回来个受伤很重的人,养了许久那人才醒,醒来之后他一晚上没回来,不知去了哪里,此后那日早晨回来后便点了一队人,点的都是轻功好的,擅长寻人的,连带着那受伤的人一同,此后便没再回来了。”


    擅长寻人的,还与庒实有关。


    她心里微沉,深知已问不出什么,只俯身:“多谢,只不知小兄弟可有你家侯爷的信物?”


    那人不敢承她的礼,稍稍侧过身。


    “侯爷信物……”他想了想,从怀里拿出一令牌,“侯爷信物我倒是不曾有,不过殿前司的牌子我有一枚,只是这东西怕是不好给姑娘。”


    她再度俯身:“还请小兄弟将令牌借我,你家侯爷许是出了事,我如今正在寻他。”


    那人犹豫了瞬,想了又想还是没将令牌拿出,直说:“若姑娘是想去殿前司,径直去就是,侯爷所有亲信都看过您画像,您这张脸在侯爷的地盘,哪里都去得。”


    ——


    她从未想过会是如此情形,她还在想如何取信时,他便早已为她打通一切,让她如此顺利,又得如此厚待。


    只是她来了汴京后从未有一次主动寻过他,于是便从来都不知晓这些。


    马车再次行进,往殿前司的方向去,她靠在车壁,缓缓闭眼,她不曾瞧见跟前坐着的赵承渊正陷入迷茫之中,神色一阵狐疑。


    他方才没有下马车,只依稀瞧见她在门前与一人攀谈之后便回来,不曾进府,难不成不是去寻侯府姑娘?


    且还说要去殿前司,怎的又是殿前司?侯府与殿前司……


    他脑海中逐渐浮现一人模样,却不敢去信,不可能,二人怎可能有交集,熹荷自小养在启明寺,回来后也不曾与小侯爷打过照面,怎的可能。


    马车里的人仍肃着脸,手不自觉捏着麻花发尾,似是在思索什么。


    不便打扰。


    他腰背僵了僵,心里浮现异样情绪。


    半个时辰后马车行至殿前司,于溪荷恍然抬眸,打开车窗看了眼便决计下马车,不曾想身旁的人突兀出声:“姑娘,我能否与姑娘一同?”


    一同?


    她与珠圆对视一眼,珠圆神色一慌,连忙出声:“赵郎君,你若觉着无聊,我可陪着郎君去旁边逛一逛。”


    她颔首:“抱歉郎君,有些事不便一同。”


    不便一同。


    赵承渊面色白了白,只能眼睁睁瞧着人下了马车,他克制不住打开车窗,只见殿前司的人不曾拦她,只一眼便让她进了殿前司,好似她是自己人一般。


    他倏地下了马车,走在殿前司门前,却被一下拦住:“何人到访?”


    声音凛然,不含一点情绪。


    他抿了抿唇:“我与那姑娘是一起的,为何她能进,我却不能?”


    “那人侯爷亲自交代过,乃是侯爷亲近之人,可进,你不曾交代,不可进。”


    亲近之人。


    他面色彻底白了,脑海中恍然想起,此前于三姑娘过敏时,小侯爷便忙前忙后,彼时他只以为是他人好,见不得一姑娘就这般香消玉殒。


    他虽是有些奇怪,他也只以为他向来如此,毕竟小侯爷脾气不好人尽皆知。


    他不自觉退后,于三姑娘的女使走上前:“郎君可是要去逛一逛?”


    他摇头,本想径直离开,又似是想到了什么,重新回马车,下过雨后日头重新冒了头,车夫怕晒,将马车停靠在阴凉处,他呼吸依然艰涩。


    他好似明白为何她从未将视线停留在他身上,也明白为何她会问那句“郎君可有喜欢的人?”


    原不是无意,而是他有意,而她早已喜欢了别人。


    他呼吸倏地急促,头无意识靠在车壁,脑海中又浮现她今日模样,她如此急切,甚至不惜求他也要出府的模样。


    是为了小侯爷,是为了另一个,她喜欢的男人。


    ——


    于溪荷被领进了殿前司,殿前司很是威严,入门便是一小型演武场,正有人在操练,演武场之后是正厅,应是点卯议事之地。


    领着她的人不苟言笑,将她带到左边一处屋子前。


    她抬手敲了敲门,里面传来喑哑声音:“进。”


    这声音……


    她眉头微皱,推门而入,端坐书案前的竟,竟是庒实?


    瞧见她来,庒实明显也吓了一跳,连忙招呼旁的人:“快,快先将门关上!”


    原来屋里还有一人,一身短打劲装,手里抱着剑,不苟言笑。


    她已来不及去思考这人是何身份,只几步走到人跟前,将人端详了一遍,只见他胸前绑着细布,脚也无力摆在一旁,似是不方便行走。


    虽是受了伤,但好歹是精神尚可。


    “谢成锦呢,”她忙不吝地问,“三四日前他曾来寻我,说你醒了,但我病了,不曾与他碰面,此后他便没了消息,我家婚宴他不曾来,我家女使去寻他也说他不曾会。”


    她越说越急:“可是发生了何事?他又去了何处?”


    庒实却没应声,还挪开了视线,不敢与她对视。


    她心里倏地一沉,一直隐隐存在的不安倏地蔓开,一下捏住心脏,让呼吸都艰涩。


    她上前揪住人衣领,逼迫他与她对视:“告诉我,你醒来后跟他说了什么。”


    庒实缓缓叹了口气,眉眼浮现愁容:“若要说如今他在何处,我也不知,姑娘派我去启明寺查探,我先去的郎中住处,却碰到郎中当场身死,一剑封喉,很利落的手段。


    “我去的凑巧,瞧见了那人背影,此后几天都在查探此人,果不其然在我去启明寺查探姑娘之事时他又出现了,这次我记住了他的脸,他也发现了我,要来杀我,我躲躲藏藏没被他发现,直到去书铺那日,我又瞧见了他。


    “他跟宁王府的人应不是一伙的,我清楚地知道我是被宁王府的人埋杀,而他作壁上观,似是要看着我身死。


    “后小侯爷来营救,他似是惊讶,接着便不见踪影,此事太过复杂,我彼时重伤,来不及详细写明,便只写了此前那封信给姑娘,便晕了过去,再醒来时我将此事告知小侯爷,也画了那人画像。


    “小侯爷,似是认识那人。”


    认识?


    她力道不自觉拉紧:“他可有详说,为何认识,在何处认识?”


    庒实摇头:“小侯爷没有细说,只点了队人马,然后将我送到此处,便带着人马去寻那人,他与我说,倘若三日后他还不曾回,事情便可能有变,让我通过殿前司,将折子上报太后。”


    三日,今日已第四日。


    她面色刷的一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