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金蝉脱壳
作品:《东宫戏精夫妇》 小顺子推着仿佛只剩半条命的萧珩离开。
沈璃也告退出来。
走出凤仪宫那压抑华丽的大门,清晨微凉的空气涌入肺腑。
沈璃深深吸了口气,才压下心中的烦闷。
她看着前方小顺子推着轮椅的背影,轮椅上那人依旧是一副病入膏肓、了无生气的模样。
装!
真能装!
沈璃在心底咬牙切齿。
他吐血是真是假?
河工图…看来这位“瞎子”太子,手里还握着点东西?
皇后想夺,他还不想放?
就在她心思急转时,前方的小顺子似乎被一块凸起的石板绊了一下,轮椅猛地一个颠簸!
“啊!”小顺子惊呼一声。
轮椅上的萧珩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去,眼看就要栽倒!
电光火石之间,沈璃几乎是出于本能,一个箭步上前!
她动作快得惊人,仿佛一道虚影,瞬间就来到了轮椅旁,双手稳稳地扶住了萧珩即将倾倒的上半身!
她的手指精准地扣住了他手臂上的穴位,力道巧妙,既稳住了他,又不会让他察觉异常。
入手一片冰凉僵硬。
萧珩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了,身体有一瞬间的紧绷。他猛地抬头,空洞的眼睛看向扶住他的人的方向,脸上带着惊魂未定的茫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殿下小心!”沈璃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惊慌和后怕,扶着他的手却迅速松开,人也虚弱地晃了晃,仿佛刚才那一下用尽了她所有力气,脸色更白了。
小顺子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跪地请罪:“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殿下恕罪!”
萧珩靠在轮椅里,剧烈地喘息着,仿佛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他闭了闭眼,声音虚弱又带着疲惫:“罢了…不怪你…咳咳…走吧…”他“看”向沈璃的方向,语气平淡无波,“有劳…太子妃…”
“妾身…分内之事。”沈璃低着头,心脏却在狂跳。
该死!刚才情急之下,她差点暴露了!
幸好反应够快,演得够像。
她扶着萧珩的手臂时,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衣服下紧实有力的肌肉线条…这绝不是一个缠绵病榻的人该有的!
果然是在装病!
甚至…可能连瞎都是装的?
他刚才“看”过来的那一眼,那瞬间的探究…是错觉吗?
两人各怀鬼胎,沉默地回到东宫。
刚踏入寝殿,一个凤仪宫的掌事嬷嬷带着两个宫女,捧着一个小巧精致的紫檀木匣子,已经等在那里了。
“太子妃娘娘万福。”嬷嬷脸上带着程式化的笑容,眼神却锐利如刀,“皇后娘娘心系太子殿下凤体,特赐下宫中秘制的‘八珍养荣丸’,命奴婢亲自送来,嘱咐娘娘务必…‘亲自’侍奉太子殿下按时服用,一日三丸,不可懈怠。娘娘还说,殿下早日康健,东宫才能安稳。”
她将“亲自”和“早日康健”咬得极重,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沈璃和轮椅上的萧珩。
沈璃的心猛地一沉。
看着那紫檀木匣子,如同看着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皇后的“关心”,终于来了。
这“八珍养荣丸”,恐怕就是催命的符咒!
皇后不仅要萧珩死,还要她这个“太子妃”亲手喂下去!
坐实她谋害亲夫的罪名!
她下意识地看向萧珩。
他依旧闭着眼靠在轮椅里,仿佛对周遭的一切毫无所觉,只有搭在扶手上的、苍白修长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寝殿内,药味混合着熏香,死一般的寂静弥漫开来。
红烛早已燃尽,只留下一滩凝固的烛泪。那方染血的素白手帕,像一块肮脏的抹布,被随意丢弃在轮椅旁的脚踏上。
皇后的“关心”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在沈璃的脖颈。
她看着嬷嬷呈上的紫檀木匣,指尖冰凉。
亲自喂药?
这是要将她和萧珩彻底绑上同一艘沉船,让她做那把杀人的刀,再陪葬!
嬷嬷脸上挂着虚伪的笑,眼神却像淬了毒的钩子,紧紧盯着沈璃,等着她的反应。
两个宫女也低眉顺眼,却像两尊石雕,堵住了去路。
沈璃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翻涌的寒意,脸上努力挤出感激和惶恐的表情,微微屈膝:“妾身…谢母后恩典。定当…亲自侍奉殿下用药。”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将一个被皇后威严震慑、不得不从的怯懦新妇演得入木三分。
她伸出手,指尖微颤,接过了那个沉甸甸的匣子。入手冰凉,紫檀木的纹理仿佛都透着不祥。
“娘娘明白就好。”嬷嬷满意地点点头,笑容更深了些,“那奴婢就回去复命了。娘娘,好生…伺候殿下。”她特意加重了“伺候”二字,目光扫过萧珩苍白脆弱的侧脸,带着一丝残忍的期待。
凤仪宫的人终于走了,寝殿沉重的门再次关上,隔绝了外界,也隔绝了最后一丝光亮。
殿内只剩下沈璃、萧珩,以及角落里面无表情的小顺子。
空气凝滞得如同结了冰。
沈璃捧着那催命的匣子,站在原地,感觉有千斤重。
她该怎么办?
喂?
那就是自寻死路,坐实罪名。
不喂?
皇后立刻就能以“抗旨”、“不敬”、“照顾不周”的罪名发难,她同样难逃一劫,母亲的遗愿更是遥遥无期。
进退维谷!
她下意识地看向轮椅上的萧珩。
他依旧闭着眼,仿佛对刚才发生的一切,对近在咫尺的杀机毫无所觉。
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薄唇紧抿,呼吸微弱得几乎不存在。
装!
还在装!
沈璃恨得牙痒痒。
这毒药分明是冲着他来的,他却像个没事人一样!
他到底知不知道?
还是…他也在等?
等自己动手?
沈璃的目光扫过那方染血的帕子,又落回萧珩毫无血色的脸上。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脑中闪过:或许…可以利用一下?
她定了定神,捧着匣子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清水,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紫檀木匣。
里面整齐地码放着三颗龙眼大小、通体乌黑油亮的药丸。
一股浓郁到刺鼻的药材苦味混合着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形容的甜腥气扑面而来。
沈璃的瞳孔猛地一缩——是“鸠羽”!
剧毒无比,见血封喉!
皇后下手可真够狠的!
她强忍着胃里的翻腾,用银簪的尖端极其小心地挑起一颗药丸。动作间,她“不小心”手一抖,银簪的尖端划过了自己的指尖!
“嘶…”一声极低的抽气。
一滴殷红的血珠瞬间从沈璃莹白的指尖冒了出来。
她像是被吓到了,手忙脚乱地放下银簪和药丸,捏住自己的指尖,脸上露出痛楚和惊慌的神色,下意识地就将那冒血的指尖含进了嘴里吮吸止血。
动作自然,情急之下的小女儿情态。
然而,就在她低头含住指尖的那一刹那,眼角的余光,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精准地刺向轮椅的方向!
她在赌!
赌萧珩并非真瞎!
赌他一直在暗中观察!
赌他看到自己“误伤”染毒!
如果他是装的,如果他有心自保,他一定会看到!
他一定会阻止!
寝殿内静得可怕,只有沈璃自己微不可闻的吮吸声和她如擂鼓般的心跳。
一秒…两秒…
轮椅上的萧珩,依旧毫无动静,连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
沈璃的心,一点点沉入冰冷的谷底。
难道…自己猜错了?他真瞎?
真病得人事不省?
还是…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死活?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开始淹没她。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准备硬着头皮拿起那颗毒丸,思考如何“失手”打翻时。
“咳…咳咳咳…”
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猛地响起!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剧烈!
都要痛苦!
萧珩整个人都从轮椅上弹了起来,身体痛苦地蜷缩、痉挛,他猛地侧过头,朝着脚踏的方向,“哇”地一声,吐出了一大口暗红色的、带着血块的污血!
正正吐在那方染血的素白手帕上!
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在殿内弥漫开来!
“殿下!”小顺子惊呼着扑过去。
沈璃也惊得后退一步,含在嘴里的手指都忘了拿出来。
吐完血的萧珩,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软软地瘫回轮椅,脸色惨白如金纸,气若游丝,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
他那双空洞的眼睛茫然地望着虚空,嘴唇翕动了几下,发出极其微弱的声音:“药…苦…不…吃…”
他像是被刚才的吐血耗尽了心神,又像是小孩子闹脾气,抗拒着苦药。
那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却清晰地钻进了沈璃的耳朵里。
沈璃愣住了。看着那方被新的污血彻底浸透的手帕,再看看萧珩那副半死不活、抗拒吃药的模样。
苦?
不吃?
一个大胆的、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了她眼前的迷雾!
她明白了!
他不是在抗拒药苦!
他是在告诉她,那药不能吃!
同时,他用这惊心动魄的“吐血”,制造了一个完美的借口。
一个病得快死、连药都喂不进去的太子,还需要吃什么“养荣丸”?!
皇后的人再来问,她只需哭哭啼啼地回禀:殿下病势沉重,呕血不止,喂进去的药都吐了,连水都灌不进几口…
皇后还能逼着她把毒丸硬塞进一个随时会断气的人嘴里不成?
好一个金蝉脱壳!
好一个以退为进!
沈璃看着轮椅上那个仿佛只剩一口气的男人,第一次觉得,这“瞎子病秧子”太子,心思深沉得可怕。
他们之间的“互相盼死”游戏,似乎…才刚刚进入更凶险也更诡异的阶段。
她捏紧了手中那颗乌黑的毒丸,指尖被银簪划破的地方传来细微的刺痛。
她缓缓抬起头,看向萧珩的方向,苍白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个极其温顺、极其担忧的笑容,声音轻柔得如同叹息:“殿下…您看您…又吐血了…药…再苦也得吃啊…妾身…这就去给您熬点清粥…垫垫肚子…再…想办法喂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