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建华的介绍信就没有那么容易开了，他跑了好几趟大队和公社，最后终于在报名的前一天开出了介绍信，买了当晚的车票赶到川阳市，又和赵小霜去学校报上了名。


    报名的人并不是特别多，大部分人还都是靠推荐入学的。上午报完名，等了一会儿两个人就拿到了各自的准考证，在下个月的月底考试，还有一段时间，赵小霜在国营饭店的学习也结束了，两个人就准备买车票回林家庄。


    买好票以后，两个人又在川阳市逛了一天，买了不少东西，川阳市的郊区有很大的草原，盛产羊肉，赵小霜也买了不少准备带回去，可以做烤羊腿，羊肉汤，羊肉煲，羊的脊骨还可以做香辣羊蝎子锅，林家庄估摸着马上也要下雪了，一家人可以多吃点羊肉暖暖身子。


    赵小霜最近在川阳市也没少花钱，羊肉也要九毛五一斤，赵小霜一口气买了四十多斤，加上一些羊下水和羊脊骨，一共花了五十六块九毛钱，她带来的钱基本上已经所剩无几了。但赵小霜买这么多不是光自己家里吃，她在西顺县买车票的时候就发现很多人为了买票都是一整夜一整夜地排队，现在晚上天气又冷，附近也没有卖吃的的地方，大家都是拿个冷窝窝头冷馒头就着水吃，条件好点的会带点咸菜，但吃起来也是又冷又硬，赵小霜也看到好多年纪比较大的缩在车站的角落，冷得手脚都有点僵硬。


    赵小霜准备做点羊汤，加上红薯粉丝去卖，一碗羊汤里加几片羊肉和羊杂，多放一些胡椒粉和白芷葱姜，价格也不会太高，在寒意侵袭的夜晚，能给彻夜排队买票的人带来一些暖和的气息，赵小霜是很乐意去做的。


    钱基本上都花完了，两个人就直接买了半夜的车票回西顺县，这样还能省一晚上招待所的住宿费。


    等两个人带着大包小包坐了火车又走回林家庄，天色都已经渐白了，林家庄早上的气温很低，赵小霜穿着毛开衫又套了外套，还是感觉一阵一阵的冷意。


    林秀英和林建华才刚刚起床，显然没想到他俩会这个点回来，林秀英起来给他俩倒了热水泡脚，两个人一晚上也没吃东西，裤腿也沾满了冰凉的露水。此时又饿又冷地坐在火炉旁边烤着手。


    赵小霜用热水洗了脸洗了手，冰凉僵硬的关节和肌肉才终于感觉缓过来一些，她知道西顺县比川阳市冷，没想到林家庄又比西顺县冷这么多。


    林秀英把赵小霜买的羊肉取出来一块，洗干净切成薄片，油锅里加上葱姜段把羊肉炒软，倒入开水，这个时候汤就已经开始变白了，虽然不如用羊骨羊肉炖出来的汤浓郁，但汤色清澈，味道单纯，加上细细的小麦面条，撒一把野葱花，加上胡椒粉和盐，一锅简单又热气腾腾的羊肉汤面就做好了。


    暖呼呼的羊汤下肚，赵小霜和林建华都发出了满足的喟叹，羊肉片成几乎和纸一样的薄片，煮出来又嫩又滑，没有羊肉的膻味儿，胡椒粉配上羊汤，直让人从头暖到了脚，浑身像打通了一样热乎乎的，连带着身体也完全放松了下来。两个人一晚上没怎么睡觉，林建业更是两晚上没怎么合眼了，此时已经困的睁不开眼皮了。赵小霜撑着眼皮去把一半的羊肉切了块，和几个羊筒骨一起放进大锅里炖煮。又回来屋里喝完了最后一口羊汤，碗筷都没收拾，就爬上炕倒头睡着了。


    睡了没几个小时，不到中午赵小霜就又起来了，她惦记着自己的羊肉汤，外边大锅里的汤已经开始有了一些奶白色，车站附近没有可以临时接水做饭的地方，她只能在家煮好用铁桶装好骑车带过去，但这样的话红薯粉丝又会在汤里变得黏糊糊的，赵小霜一时半会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卖纯羊汤也可以，但这样就完全不管饱了。


    正在赵小霜抓耳挠腮的时候，外边又响起了敲门声，这次不是庄白川，是拎着一兜子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周翊凡，赵小霜开门看到他，也非常开心：“周医生，好久不见呀。”


    不知道是因为天气太冷还是赵小霜的错觉，她感觉周翊凡的神色冷冷的，她跟在周翊凡后边进了屋子，有些迷茫地挠挠头，周翊凡和林家人打过招呼以后，才又和赵小霜打招呼：“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一大早刚回来，你心情不好啊？”


    周翊凡冷哼一声：“庄白川都知道你去川阳市学习了，我连你去哪了都不知道。”


    啊？赵小霜更懵了，但周翊凡又一脸同她生闷气的样子，让赵小霜不知道从何生起了一丝心虚，她赶忙解释道：“庄白川回他家了，我们偶然碰上的，我没有专门告诉他。”


    见周翊凡的脸色缓和了一些，又补充道：“咱俩前段时间没见，我就没给你说，我年后估计要去川阳市读书，不过也得先考过试才行，还不知道结果咋样呢。”


    周翊凡把袋子放桌子上：“我出差的时候买的，你看看能用上吗？”


    这是不生气了？赵小霜看了看他的表情，好像温柔了不少，这才打开他的袋子看，里边是赵小霜这一世没见过的黄油和咖喱粉，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香料。


    前几天周翊凡出差回来西顺县以后，就一直没见着赵小霜，来林家庄想把这些东西给她，结果林家也没人在，回去路上又碰上庄白川。庄白川不似之前意气风发的样子，看到周翊凡却主动走了过来：“你去找小霜了？”


    见周翊凡不置可否，庄白川又轻声笑了笑：“还以为你们关系很好呢，她去川阳市学习了，怎么，她没告诉你？”


    庄白川明显心情好了不少：“她以后都会在川阳市学习，不会回来了，你也别总过来找她了。”周翊凡听到这样的话，气压肉眼可见地低了下去，为什么她一言不发就走了？去川阳市告诉庄白川不告诉他？她喜欢庄白川？这个庄白川有什么好的？


    周翊凡烦闷得不行，他每次见到庄白川和赵小霜似乎非常熟稔的样子，心里就止不住地觉得憋闷。他不知道赵小霜什么时候回来，庄白川说她以后会一直在川阳市，难道她就这么走了？一声告别的话都没有，是他自作多情，觉得他们关系很好，对于赵小霜来说，他可能就是一个普通认识的人而已……


    周翊凡自知他对赵小霜的关注已经远远超出了普通朋友的范围，或许一开始是看她很辛苦有些心疼，也可能是在后来的相处中被她的坚韧所感动，也可能是她那天带着茉莉手串笑得实在太漂亮了。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经常想到她的呢？担心她手上的伤口发炎，怕她太过坚强忍着伤痛不说，他出差在外也总是会看有什么她能用到的东西，想给她都买回去。他知道赵小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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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自己的抱负和理想，他想力所能及地帮助她，又不想让她在外边受那么大的苦，这种矛盾的思绪让周翊凡翻来覆去，几乎一整夜没有睡着。


    第二天周翊凡就又骑车来了林家，如果赵小霜真的去了川阳市再也不回来了，他也想知道她到底去了哪里，哪怕能给她寄信也是好的。没想到一敲门，就看到没怎么睡好的蔫巴巴的赵小霜来给他开门，头发也没有梳好，有些蓬松地搭在她的肩膀上。看到赵小霜的一瞬间，他的气已经消了一半，她回来了，她没有不告而别。


    听到她和他解释，周翊凡已经完全不生气了，他莫名其妙的闷气也莫名其妙地走了，周翊凡嗅了嗅，他闻到了羊肉的味道，赵小霜正好要去给羊汤调味，顺口和他讲了一下煮粉丝的事情，周翊凡想了想：“我见有人是做个铁皮炉带着，到了地方再烧火，但铁皮炉很重，现在一时半会也弄不出来，你要不拿羊汤配点芝麻烧饼之类的卖呢？”


    赵小霜也想到了换个主食，她之前想的是烙点大饼切成角泡进去吃，但配羊肉汤的话确实是油酥烧饼更香。赵小霜把白芷和当归洗干净放到已经变得奶白奶白的羊肉汤里继续煮着，准备和面做油酥饼，周翊凡见她拿了面盆，又洗干净手接了过去：“你去做酥油吧，我有劲儿，我和面。”周翊凡的语气自然得好像已经做了十年赵小霜的助手，反正做完周翊凡也会蹭她的饭吃，赵小霜干脆由他去了。


    油酥主要是为了让烧饼更有层次，泡进羊汤里也能更好地吸收羊汤的味道，直接吃则是又酥又有嚼劲的，赵小霜取了点白面，加上熟油和花椒粉，又倒上一些盐搅拌均匀，简单的油酥就做成了。等和好的面发酵起来，就可以切成大小均匀的剂子，擀开以后抹上油酥，卷起来再摁成圆饼，饼胚两面沾上水，粘一些芝麻上去，放进锅里小火煎熟到两面金黄，这样的油酥饼层次特别多，吃起来还有芝麻的香味儿，而且外酥内软，越嚼越香，配羊汤吃再合适不过了。


    两个人拿了刚出锅的油酥烧饼空口吃着，刚出锅的还带着芝麻的焦香味儿，连咸菜都不用配，就已经香得人直晕乎了。羊汤可以再炖会儿，炖得越久越香醇，等晚上去车站的时候，估计羊肉都已经炖得软烂软烂的了。


    周翊凡今天已经请了假，他准备等到晚上和赵小霜一块去车站，卖完羊汤估计得半夜，赵小霜一个人走夜路他也不太放心，而且羊汤要比其他东西都重很多，两个人骑车一块去能稍微轻省点。见赵小霜又要推脱，周翊凡又拿了一个烧饼：“我不白帮忙，晚上我还得吃你两个烧饼，你就当给我发的工资吧。食堂吃的不好，我少不了经常来蹭你的饭。”


    周翊凡说完，又想起来赵小霜过段时间就要去川阳市了，不由得沉默了下来，赵小霜还在那忙着烙饼，随口答应道：“没问题，你天天来吃都行。”


    “……”


    “你下个月去川阳市？过年还回来吗？”


    “当然回来了，我考完试就回来，明年估计二月开学吧，如果我能考上，我就去川阳市租房住了，你到时候可以来川阳市找我玩啊。”


    “……”


    周翊凡抬头笑了笑：“没问题，你就算到了川阳市，我也还得去找你蹭饭，谁让你做饭那么好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