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霜一口气烙了五十多个油酥烧饼，又把锅里的羊肉捞出来切成片，把羊肚羊肝羊小肠之类的焯水以后，用生姜煸炒，再切碎倒进羊汤里煮，这样的羊杂吃起来比较嫩，又不会有羊膻味儿和腥味儿，等煮差不多了就可以加一些盐和白胡椒粉调味儿了。怕有人想吃辣的，赵小霜又带了一瓶红油辣子。


    现在天黑得比之前早了很多，把羊汤装进铁桶以后天色已经渐暗，赵小霜把烧饼用油纸包好，两个人就骑车去火车站了。


    眼看快到车站的时候，居然飘起了小雨，周身的空气又明显透着冰冷的凉意了，赵小霜和周翊凡刚到车站找了个避雨的地儿，雨就哗啦啦地下了起来。好在两个人出发得早，没有被淋湿太多。


    周翊凡把铁桶搬下去，刚一揭开盖，浓郁的羊肉香味儿就随着腾腾的热气飘了出来，在这个雨夜十分诱人。不多时，就有人过来问赵小霜羊汤怎么卖了，赵小霜把烧饼也摆出来：“羊汤九毛钱一碗，烧饼一毛钱一个。”


    有人觉得太贵走了，但也有几个排了一整天队还没买到票的，包里的冷馒头也已经吃完了，又赶上下雨天，整个人又冷又饿，直接咬咬牙买了一碗羊汤和一个烧饼。


    第一个大哥掏出自己的快餐杯递给赵小霜，赵小霜也不吝啬，给他舀了满满三大勺，里边除了羊杂，还有好几块软烂的羊肉，配上新鲜葱花，深吸一口，首先就闻到浓郁的白胡椒味儿，嘬一口滚烫的羊汤，舌头被烫得直哈气，却也舍不得放下快餐杯，喝两口汤，冰冷了一整天的胃就已经暖和了，再捞点羊肉和羊肚，吃一口油酥烧饼，手脚都跟着热乎了起来。


    有的人还要了一勺红油辣子，浓郁的白汤上薄薄地飘着一层红油，里边的羊肉带点肥油，却不腻不膻，羊肚脆爽，羊肺滑嫩，每一口都有不同的滋味儿。吃光了里边的肉，再把油酥烧饼掰开了泡进去，脆香的烧饼裹着滚烫的汤汁一口下肚，既有红油辣子的辣，也有胡椒粉的辛，还有羊汤的鲜，直从喉咙一路暖到胃里，身体和嘴巴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有的人见赵小霜给的多，汤里又有这么多肉，烧饼也是有不少芝麻，整体还是很划算的，也就咬咬牙买了。有的人实在钱不够，赵小霜也给他们打两勺不带肉的纯羊汤，只收他们两毛钱。不多时，烧饼就已经卖空了，两大桶羊汤也只剩下了个底儿。


    这一趟赵小霜挣了七十二块九毛钱，去掉成本净赚了四十多块钱，周翊凡坚持把赵小霜送回了林家庄，回去的路上雨还断断续续下了一些，周翊凡把外套递给赵小霜挡雨，自己却穿着个薄衬衫就骑车了。赵小霜实在怕他感冒，到家以后又硬拉着他喝了两碗紫苏姜汤，等雨停了才放他走。


    这天晚上赵小霜难得睡了个整觉，在国营饭店学习的那半个月基本上每天都晚睡早起，干的也都是体力活儿，说不累是不可能的。昨天又做了一天油酥烧饼和羊肉汤，身体的疲惫在这个时候才开始逐渐释放出来，赵小霜只觉得浑身又乏又累，连着睡了将近十个小时还觉得不够。她不在家的时候林建业和林建华也每天都做卤味去卖，林秀英还给一家人缝好了棉衣棉裤，棉花林建业已经找人弹过，马上就可以缝制新的棉被褥子了。


    虽然说年后可能去川阳市读书居住，但这个冬天他们都还会在林家庄呆上三四个月，现在家里都也收拾好了，赵小霜走之前也拜托林建业给院子里种上了两棵桃树，秋冬移植果树根系有更长的时间恢复，只不过需要格外注意保暖，尤其林家庄冬天又常常下雪，树苗很容易冻死。院子东边的两棵小桃树已经被林秀英裹上了从旧被褥上拆下来不用的粗布，又用麻绳缠了三四圈塑料布，根部的附近堆了土堆，也盖了一层麦秸秆来保暖，两棵小树苗裹得严严实实的，明年开春应该就能顺利开花了。


    半个多月没回家，林家庄的气温已经降到了骑车都很冰手的程度，尤其昨天又下过小雨，今天雨虽然停了，但天气仍旧是阴沉沉的，加上昨天下雨刮风，村里的树叶都差不多掉光了，整个光景都好像已经入冬了一般。


    赵小霜找了个旧帽子戴上，又套上一个大外套，这才感觉暖和一些。昨天周翊凡说家里有之前的课本和笔记，都可以送给赵小霜，让赵小霜有空去医院取，唯一的要求就是晚上做饭多做一份，让他下班以后过来“蹭”两口。


    赵小霜去川阳市之前灌的腊肠已经风干好了，赵小霜准备晚上切一点做腊肠闷饭，再煮一个胡椒猪肚鸡汤喝，这两个做起来都不是很复杂，味道却特别好。


    农村入冬之前，一般也都要做酸菜和辣白菜了，她准备今天一次性把这些事都搞定。之前买的豆子也已经差不多吃完了，她今天要再去黑市买点红豆，做成红豆沙包包子或者烙饼子吃。


    桂花酒也已经泡了一个多月了，此时正是味道最好的时候，时间再长反而可能会变苦。揭开盖子，一阵浓浓的桂花香扑鼻，烈酒的味道也被冰糖软软地揉进了桂花香里，赵小霜把桂花都捞出来过滤掉，找了几个干净的玻璃瓶装起来，白酒已经被桂花染成了透亮的金黄色，装在玻璃瓶里看着十分好看。


    她准备给孙陆堂孙芷星和周翊凡都带点过去，剩下两瓶就放家里他们自己喝。收拾好要带的东西，又记了一下今天需要买的食材，赵小霜从柜子里翻了个手套戴上就骑车出门了。


    赵小霜这次还带了两个缝好的笔袋和几个头花，还有两副漂亮的棉手套，都是林秀英做的，赵小霜准备把这些送给刘哥的女儿，她这几个月没少得刘哥照顾，东西吧刘哥也不缺，想来想去就拜托林秀英做了一些女孩儿上学能用到的东西，两个小孩一人一份，也不会争抢。


    赵小霜把桂花酒给了孙陆堂和孙芷星以后就赶去了黑市，买了一些猪肉猪耳朵和猪肚以后，又找到一个大姐买了十斤红豆和十斤绿豆，正准备去买鸡的时候，远远看见了刘哥，赵小霜赶紧跑过去：“刘哥！”


    刘哥也非常高兴，他好长时间没见赵小霜：“大妹子，你最近咋都没来？”


    赵小霜把背篓里的笔袋手套都掏出来递给他：“我年后准备继续读书了，前段时间看学校呢，就没来这边。这是我妈妈自己做的，你俩闺女不都要上学了吗，这笔袋让她俩拿着用。冬天上学路上冷，我妈还缝了两个棉手套，手暖和了才能好好写字学习呢。”


    虽然都不是什么特别贵重的东西，但赵小霜能考虑得这么细，也是用了心思的，刘哥非常感动，他这几天刚从外地拿了一批货回来，他从兜里掏出来两个崭新的打火机递给赵小霜：“大妹子，这个比火柴好用，你拿着用吧！”


    这两个煤油打火机是金属壳子的，表面还刻了花纹，赵小霜估摸着一个怎么也得五六块钱，倒腾这种东西本身挣钱风险就大，经常连夜在外边跑，挣点钱也很不容易，赵小霜怎么都不肯要，最后两个人揪扯了半天，以赵小霜收下一个打火机结束。


    赵小霜今天不卖东西，两个人又闲扯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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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知卖她自行车的杨哥杨嫂已经把老人从医院接了回来，手术非常成功，赵小霜也跟着开心了起来。


    告别了刘哥，赵小霜就去买其他食材了，家里的调料好多也缺了，昨天做羊汤几乎已经把白胡椒粉用光，今天做胡椒猪肚鸡还需要用到胡椒粉，赵小霜干脆一次买了大半斤，胡萝卜土豆之类的家里都有，好长时间没上山，家里的菌菇粉也用完了，赵小霜又买了一些香菇和鸡枞菌，做焖饭放一些香菇丁也会提升饭的鲜味儿。


    买好整鸡以后，赵小霜背着一大箩筐东西去县医院找周翊凡拿课本，周翊凡平时不在急诊值班的时候，都在住院部的外科诊室，赵小霜来过几次医院以后，已经对这里的地形建筑比较熟悉了，没一会儿就找到了正在给病人开药的周翊凡。


    见周翊凡正忙，赵小霜乖巧地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就一个人出门坐在诊室旁边的长椅上等他忙完。


    今天赵小霜仍然穿了那件嫩黄色的开衫，里边穿了个米白色的圆领衬衫，以前常梳的两条麻花辫并成一条，斜着梳到胸前，还扎了一个牙黄色的小头花。周翊凡开完药出门，看到的就是乖乖坐在椅子上又好奇地左看右看的赵小霜，在刷了蓝绿色墙的医院里，像一朵盛开的小野花一样，打破了沉闷冰冷的氛围。


    紧绷忙碌了一上午的周翊凡看到这一幕，眉头也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他揉了揉太阳穴，朝她走了过去：“还有两本书我没找到，晚上我给你带过去吧，今天吃什么？”


    赵小霜起身点点头：“行，那麻烦你了周医生，今天晚上吃腊肠焖饭，腊肠都是我自己灌的，肯定好吃，你下班了就过来呗。”


    说完，又把桂花酒递给他：“看，前段时间做的桂花酒，我给你带了一瓶，哎呀，不过你们当医生的是不是不喝酒啊？”赵小霜这才突然意识到周翊凡的医生身份，孙陆堂老爷子是特别爱饮酒，赵小霜已经习惯了给他送点山货泡的酒，但周翊凡还是个年轻医生，好像送酒是不太合适，赵小霜想着，手就下意识往回缩了一下。


    周翊凡伸出手接了过去：“本来是不喝的，但你都特意送过来了，我只好破戒了。”


    “周医生，你对象啊？”路过两个年轻医生打趣，赵小霜吓得一激灵，正要摆手解释，周翊凡笑着轻轻和他们点了点头，拉着赵小霜的衣袖进了诊室，赵小霜恨不得要上手打他：“你瞎说啥呢！”


    “我就是和他们打个招呼，我没说话啊？”周翊凡把桂花酒揣进兜里，“他们就是开玩笑，不会有人误会的。”


    这一下又给赵小霜闹了个大红脸，她算是发现了，周翊凡这个人表面看着冷漠又不近人情，天天穿着白大褂一副清清冷冷的样子，其实芯子切开都是黑的！赵小霜在心里狠狠地吐槽了一顿，周翊凡见她脸蛋子圆鼓鼓的，还泛着不自然的红色，忍不住又勾唇笑了一下：“这位患者，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喊下一个病人进来了。”


    赵小霜无语，她平时还算比较伶牙俐齿的，面对周翊凡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偏偏他还一副坦坦荡荡的模样，让赵小霜骂都没法骂他，只好气鼓鼓地瞪了周翊凡一眼，扭头走了，身后还传来周翊凡带着笑意的声音：“晚上见啊，小霜同志。”


    门口路来路过还有其他护士和病人，这不是更让人误会了吗！赵小霜加快了离开的步伐，直到出了医院，她脸上的热意也迟迟没有消散下去，一路骑车吹来了些许凉风，才终于让赵小霜感觉降下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