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以后赵小霜把买来的东西收拾放好，又去后山收了两篓子鱼虾，捡了一些柴火，又摘了点拐枣和野果子，山上气温低，这个时节已经有点打霜了，正是野果甜的时候，赵小霜跑上跑下摘了不少。等下山到家后天色已经黑了，赵小霜先把红豆绿豆都分开泡上，才去生柴火做饭。


    猪肚鸡基本上要炖一个多小时，猪肚洗起来也比较费劲，赵小霜用盐和醋里里外外搓洗了三四遍，把表面的冲粘液洗干净以后加上葱姜白酒下锅煮，再把浮沫用冷水清洗干净，把边边角角的一些白膜油脂都剪掉，切成一指宽的长条，油热以后加姜片和胡椒粒爆炒一遍出锅，这道汤最难最麻烦的部分就已经结束了。


    鸡汤汤底就非常简单了，把新鲜的土鸡剁成块洗一下，直接放进锅里煮就可以，赵小霜还在锅底放了一些党参和当归。等鸡汤的香味儿飘出来以后，将炒好的猪肚倒进锅里一起小火煮着就可以了。


    赵小霜又从柜子里拿了一棒鲜玉米，把玉米粒都用菜刀切下来泡水里散开，土豆和胡萝卜削皮以后和香菇一起切成小丁。在铁锅里挖一勺猪油炒香蒜末，再取一整根腊肠洗干净斜切成片，放进锅里爆炒，把蔬菜丁和香菇丁都倒进去，加上酱油、盐和胡椒粉，看土豆有点金黄的时候盛出来。再给锅里倒上白米，加上合适的水量，把刚才炒的腊肠蔬菜丁都倒回锅里，盖上锅盖，大概等半个多小时，腊肠焖饭也就做好了。


    这边饭香味儿刚冒头，周翊凡就带着课本和笔记敲门了，简直是掐着点来蹭饭的。赵小霜还对他白天逗弄她的行为有些郁闷，开门以后招呼都懒得和他打，直接回院子里去看泡的豆子了。


    周翊凡把课本和笔记都进屋放到桌子上，和林秀英打过招呼以后，又出去找赵小霜：“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赵小霜不想搭理他，哼了一声：“都做完了才过来，等着吃饭吧。”


    周翊凡点点头，像是没发现赵小霜的别扭，他撸起袖子自然地和赵小霜并排坐在灶火旁边，往里添着柴火：“高中的课本我都给你带过来了，还有一些我自己的笔记，你可以参考。”


    周翊凡详细给她讲了讲各个学科的学习要领，赵小霜高中也只上了没几个月，加上上一世后来再没去念书，现在对这些知识都有些陌生了，只能零零星星记起来一些。不过她的志向本也不在此，林建华学习成绩好，也喜欢读书，赵小霜对他“寄予厚望”。


    至于她自己嘛，赵小霜觉得能顺利念完高中就行，虽然她也希望自己能考上京市的大学，尤其上一世因为学历的问题没少被邢芳和她的圈子瞧不起，赵小霜内心对学习是非常渴望的。但赵小霜觉得目标定太高太远容易让自己失望，上一世受困于他人的家庭中，这一世她又要想办法挣钱脱离贫困保护家人，实在有些疲于奔命。


    下个月的考试她其实没有什么信心，赵小霜觉得如果实在考不上，她就先不念了，专心研究自己的好吃的，攒点本金等政策放开以后，她说不定就能在川阳市的市中心开一个自己的小饭店了。


    她把自己的想法给周翊凡说了，周翊凡听了却不太赞同：“念书不是只为了那个学历，一个人的文化水平能够帮助她在自己想走的路上走得更远。你喜欢研究吃的和念书并不冲突，如果你去京市读书，你的眼界肯定更开阔，结识的人脉也更广，这些不都可以帮助你开饭店吗？”


    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赵小霜人又聪明又机灵，周翊凡觉得她肯定考得上，虽然上大学现在基本也都是推荐制，但周翊凡自己家就在京市，她成绩好的话完全可以帮她找一个工厂的工作，再通过工农兵选拔推荐入学。


    后边这些话周翊凡没有同赵小霜讲，但他能看出来，赵小霜是想念书想学习的，他也知道赵小霜的困境和挣扎，对于一个生存都成问题的人讲学习的崇高和乐趣，多少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了。赵小霜又是个不愿意欠人情的，他也怕讲出来以后赵小霜对他又变成那种疏离的模样。


    赵小霜第一次和周翊凡聊这么多话，认识了这么久，她这才知道周翊凡是从京市医科大学下乡来的，县医院最近的年轻医生都是他们医疗队的，在这边支援一年左右就会回去继续完成学业，甚至因为上学比较早，周翊凡比赵小霜只大了两岁左右。之前看周翊凡总是板着个脸，说话也惜字如金，平时在医院更是一丝不苟的模样，刚认识的时候说起话来还有点凶巴巴的，赵小霜还以为他已经是二十七八的“老医生”了，没想到他才刚过二十岁生日。


    赵小霜还没去过京市，一直对京市的饮食和文化充满了好奇，不由多问了几句，两个人就这么聊了半个小时，赵小霜自己都没察觉，他俩一开始还隔着一段距离，聊到尽兴处，两个人都快挤到一块去了。直到林秀英叮嘱赵小霜饭不要糊锅，两人才手忙脚乱地把火灭了。


    好在焖饭这边的火本身比较小，时间长了点也不打紧，反而在锅底烘出了一层薄薄的锅巴。腊肠焖饭出锅之前还得再撒一点点芝麻油搅拌均匀，柴火饭的香气本身就足够馋人了，加上芝麻油以后更是激活了蔬菜和腊肠的香味儿，米饭也吸满了腊肠的肉香和油香。


    猪肚鸡这个时候也煮的差不多了，赵小霜往里加了一小蝶研磨细腻的白胡椒粉，又加了盐和红枣枸杞煮了一会儿，拿了一个大砂锅把猪肚鸡汤装起来端进屋，林建业和林建华也从大队修路回来了，两个人简单清洗了一番，晚饭就可以开吃了。


    刚揭开砂锅盖，猪肚鸡的香味儿就飘散了满屋，汤是奶白奶白的，炖煮的时间比较长，所以整个汤都是非常浓稠的口感，猪肉鸡肉的油脂香混上白胡椒粉的味道，带着微微的辛辣，汤里撒上切碎的葱花，沿着碗嘬一口，丝滑醇厚的肉汤就沿着喉咙进入胃里，带着一路的鲜甜流过味蕾，直叫人胃口大开。


    猪肚煮的脆爽弹牙，蘸上一些酱油醋，鸡肉炖得软烂脱骨，配着大枣的微甜入口，香而不腻，还隐约有一些党参的药味儿，既清淡又滋补，胃里也感觉到暖呼呼的满足，整个人都吃得松快了下来，感觉没有什么事儿是必须现在处理的了。


    林秀英给每个人都盛了一大碗刚出锅带着锅巴的腊肠焖饭，腊肠本身是肥瘦相间的，白色的油脂本来已经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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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干了，现在重新焖过又变得晶莹透亮，看着特别诱人。舀一勺油润的米饭加上腊肠入口，嚼起来又感觉口感非常丰富，土豆软糯，玉米粒清爽，香菇润口，让人吃了就停不下来，配上热乎乎的猪肚鸡汤，一口气能干两三碗饭。


    连带上周翊凡，家里现在一共三个大小伙子，正是能吃的时候，林建业已经快三十了，吃得还稍微少点。赵小霜自己现在也长个子，正是饿虎扑食的年纪，几个人吃了一碗又来一碗，满满一大锅的焖饭居然吃得一粒都不剩了，连饭铲上的锅巴都吃得干干净净，砂锅里的猪肚鸡汤就更不用说了，上桌没一会儿就已经见底了，要不是林秀英拦着，几个人连带着调料的汤底都要喝光了。


    林秀英怕他们吃撑，拿了点陈皮和乌梅冲了陈皮茶给几个人喝。这一顿真是吃得太满足了，赵小霜的肚子都吃得圆鼓鼓的，周翊凡也很长时间没有这样放开了大口吃饭，平时忙起来事儿又多，要是赶上上手术台，更是吃了这顿忘下顿的。


    他在京市的时候，年纪比同学们都小一些，对待学业又极其认真，简直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因此一起玩的同学很少。他的发小们当兵的当兵，从政的从政，只有他一个人去了医学院学医。今年到了西顺县，平时也都在医院里呆着，只和一块下乡的医疗队里几个相熟的医生偶尔说说话。他本身就是沉默寡言的性子，不太爱与人交往。


    但好像在赵小霜这里，他的话总是格外多一些，每次和她坐一起吃饭，他都能多吃一大碗，当然和赵小霜做的饭好吃也有关系，但在她面前，他总是放松又快乐的，赵小霜好像有一种魔力，能让所有巨大的压力都化解在她的美食里。


    他劝赵小霜努力念书去京市，给她讲京市好玩的地方和好吃的东西，一方面是他觉得知识文化都是支撑一个人上进的地基，另一方面他也夹带着私心，他再过半年就要回京市了，他还要两年才能毕业。听赵小霜的计划好像未来要在川阳市发展，周翊凡知道庄白川家在川阳市，他不能确定赵小霜是不是因为庄白川才去那边的，他也没有立场去问。他只能绞尽脑汁地把京市的好讲给她听，希望她哪天可以改变念头，去京市发展，这样他们就能再多多地见面了。


    周翊凡一边说着，一边又觉得有些心虚，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就改变赵小霜的想法和目标，但他的私心又让他忍不住要把她往他身边引，他一想到赵小霜和庄白川言笑晏晏的样子，心里就像浸了醋一样又酸又涨。周翊凡在心里给自己的行为找了一个合理的理由，京市的经济发展确实比川阳市要好很多，他也是为了赵小霜考虑，如果赵小霜最后选择了京市，那也是庄白川自己没本事栓住她的心。


    赵小霜自然没有注意到周翊凡这些复杂的情绪，她已经吃得迷迷糊糊的，整个人窝在椅子里晕碳了，脸上浮着幸福的红晕，天哪，她的厨艺也太好了吧！她真的很爱吃自己做的饭！明天她要做红豆沙，烙红豆沙饼，包红豆沙包子，还可以做点糖三角吃。白菜家里已经囤了不少，明天可以把酸菜和辣白菜都腌上，马上就要入冬了，再过两天还得去买点煤炭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