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作品:《死鬼在太平间发喜糖》 我去看望了葬在公墓的沈槐,一块冰凉的石碑立着,他再次失去了温度。
他不知道自己的家人是否还在世,叫我要厚葬他,可我却觉得墓碑是困住亡魂的囚笼;是在世之人的执念,把人困在小小的一方土地,那甚至不是家。
我一直在等他回来。
2024年6月23日,梅雨季。
程盛衍于深圳。
荧光灯在头顶发出断续的嗡鸣,林夏把病历夹抱在胸-前,看着电梯楼层显示屏卡在12这个数字上不再跳动。中-央空调出风口呜咽着吐-出冷气,后颈汗毛突然竖了起来。
她是康元的一名实习医生,今天第一次被安排来上夜班。太平间新送去了一位死者,和尸体匹配的档案夹却没有一起送去。
跟她值班的老护士叫她送去,一个未经处事的小姑娘还不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
林夏伸手去按呼叫铃,金属按钮表面结着层冰凉的露水。电梯突然发出"叮"的一声,轿厢门缓缓张开,在B1层打开了门。
整条走廊的日光灯管同时发出癫痫般的抽搐,明暗交替。林夏听见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喉管里像是塞了团医用棉球。
走出了电梯,护士鞋胶底在地板上蹭出短促的尖叫。
安全通道的绿光在走廊尽头明明灭灭,林夏摸到白大褂口袋里的手机。液晶屏亮起的瞬间,有什么东西从余光里窜了过去,她不敢转头,拇指悬在紧急呼叫键上发-抖。
走廊西侧传来金属轮子碾过地砖的声响,那声音起先很轻,渐渐变得密集如暴雨。林夏猛然看见转角处转出一辆药品推车,镀铬栏杆爬满褐红斑块,橡胶轮每转一圈就在地面留下暗红色辙痕。
陈年福尔马林的味道混着焦糊气息扑面而来。
“有人吗?”
她小心翼翼的看着面前凭空出现的推车,壮着胆子开口。
好一会也没有动静,她又大着胆子继续往太平间走去。
太平间就在B1层的尽头,要走过一扇紧闭的铁门,铁门后面就是长长一段走廊。她在外面敲了敲锈迹斑斑的铁门。
丁愣咣啷的敲击声响起,划破了在这黑暗中的寂静。
“你好,我来送资料,有人吗?”
熟悉的金属轮子声出现在她的身后,林夏敲门的手被吓的一顿,她僵硬缓慢地转回了头。
刚刚在走廊出现的药品推车又诡异的出现在她的身后,林夏的心跳突然跳的极快,手里的病历本也不自觉的掉在地上,金属卡扣接触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下意识的后退甚至不敢再睁眼去看,后背撞在了铁门上。
“给我就好。”
一道懒散又熟悉的嗓音传入林夏的耳朵里,她这才敢睁开眼去看。
药品推车前站着一个年轻的白大褂医生,戴了一副黑框眼镜,怪有文艺范。林夏突然就松了一口气:“程医生,原来你在呀。”
程盛衍扶正了快要从鼻梁上滑下去的眼镜,“被叫回来加班的,给我吧。”
林夏这才从地上捡起病例递到他手上问他:“灯是坏了吗?”
程盛衍:“嗯,不久前刚坏的。”
林夏心中生起一丝丝的不安。
程盛衍用拍了拍她的后背提醒道:“回去的时候小心点,地滑。”
林夏点了点头还笑着说:“程医生,其实你并没有他们说的那么不堪。”
程盛衍倏然抬眸,林夏赶忙捂住嘴:“我不是那个意思……。”
程盛衍早已习惯,从他父亲那辈就是这样的怪胎,父母离异,学生时期就遭受他人的冷眼,还差点被送进精神病院,这才造就了他这样的性格。
高三那年他父亲程蕴和突然去世,他患上也了情感冷漠症。
林夏刚走程盛衍就掏出医用消毒酒精对着自己狂喷,浑身上下连手上的文件夹都没放过。常年跟这些死者打交道让他有了职业病,一天要用上两瓶500M-L的酒精消毒。
推开了太平间的铁门。
门一开就是一阵阴风,搅着一股寒气往人的骨缝里钻。太平间为了保存尸体温度一般都低。程盛衍特意在白大褂里面穿了长袖的高领毛衣,要不即便再年轻也不经冻。
程盛衍大学时就是学的法学专业,但却在这做起了合同工,不是什么大环境不好就业困难而是,他的父亲程蕴和生前就是康元的一名骨科医生。
但这个信息只有他自己知道,入职前他特意模糊了自己的档案。
程蕴和在入职康元以后与家里人失联了一段时间,再见到程蕴和时已经有半年之久。
程盛衍的母亲在那段时间一直不离不弃要等到程蕴和归来,他却在归来时执意要带一家老小搬到荒无人烟的地方。
即便是受到程盛衍母亲的阻拦他还是没有放弃要离开深圳的念头。
他母亲也是在那个时候选择跟程蕴和离婚。
在那之后的第七年,程蕴和在离家500米外的河道上死亡。警方给出的结果是自杀身亡可程盛衍很轻松的看出了其中的玄机。
程蕴和死亡的前四个小时在家中嘱咐他,不能踏出家门半步,程盛衍至今忘不掉父亲紧张严肃的神情,内心总有惶恐预感有事情要发生。
也如他所料,他曾经想提交这些信息却因为证据不足被拒绝了。那之后怪事源源不断,他一-夜之间看见了无数飘荡的鬼魂。
尤其是看见程蕴和的一缕魂魄时他大为震惊,那一晚程蕴和的魂魄就飘在他眼前,似乎是想指引他去找寻什么东西。也是自那之后被当成了精神病,
这些年他也一直没放弃过调查,他想知道程盛衍失踪的那段时间到底去了哪,经历了什么,还有那本他遗留下来的笔记本。
因为那本笔记本才让他有了寻找的线索,上面记录了很多人的名字以及……他们的执念。
今年是程盛衍入职康元的第二年,也是因为那本笔记本让他意外发展了“引渡人”这个副业。
每一位送进太平间的死者多多少少都有些生前没有完成的心愿或执念,程盛衍的副业就是帮助这些鬼魂投胎。
程蕴和的笔记本上还记载到很多他得出的结论:魂魄记忆以"执念结晶"形式存在;超度失败会引发"怨气污染",被污染者出现对应亡者的死亡特征等。
而最重要的还是在笔记本记载的最后一页留下的残页上写到的:
往生会十二地支未羊,戌狗找寻红莲第一转世……
停尸间的灯打开了,他要去看看新来那位——沈槐。
手里的报告已经看完了,戴上手套去打开停放沈槐尸体的七号柜,将他的尸体拉出来,金属的碰撞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
程盛衍掀开了盖在上面的白布,惨白的脸映入眼帘,但即使是如此却也难掩他原本的美貌。骨相优越,体型削瘦,苍白的皮肤下是青色的脉络,还有一头显眼挑染的藏蓝色头发。
报告上并没有沈槐的具体死因,有的只是一些基本信息,其他都是模糊的。
他是个被遗弃的孤儿,从小在福-利院长大,死亡时间是前天的晚上11点他成人礼的前夕。那这么说……今天还是他的生日。
程盛衍盯着他看了很久最后还是拿起了解剖刀,用酒精喷在刀刃上消毒,拿沾了碘伏的棉球在沈槐的胸-前消毒。
刀刃还没落下程盛衍头顶的八号柜突然弹开了,差点打到他。里面空无一物,程盛衍放下手里的刀去关门,再拿起时又需要重新消毒。
还没等到他下刀,停尸间的铁门发出一声巨响随后吱呀吱呀的拍在了墙上。像是被风吹的,但这里没有一出是透风的,连个窗户都没有。
在这将近凌晨的时间实在太过诡异。
像是通常恐怖片里老套的剧情,现在出去就是必死。
程盛衍再次放下了解剖刀有点不耐烦了,去关上了铁门。
还未等他回去,脖颈就被缠上了一双若隐若现的鬼手,死死掐住他的脖颈要将他置于死地,头顶的灯也在高频的闪着。
程盛衍看见了鬼手手臂上藏在袖口里的红色印记,再一垂眸看见了身后的一双小白鞋,他当即从袖口扯出一张符咒反手贴了上去。
嘴里振振有词道,那东西就动不得了。旋身挣脱了鬼手的束缚一脚踹去,那东西吃痛的叫了一声直直的跌在地上。
程盛衍转身把自己浑身上下都用酒精消了一遍毒,四周弥漫着呛人的酒精味,倒在地下的鬼被呛的直咳嗦。
“咳咳……你家酒精不要钱吗?!”
程盛衍神情冷淡,墙上瓷砖映出的是他冷峻的脸庞和那反光的金丝框眼镜。只是俯视的看了他一眼就抽回脚往七号柜走。
地上的鬼却着急了:“去哪啊!不管我了?!”
程盛衍拿来沈槐尸体旁摆放的小半瓶酒精,全部倒在了地上。酒精-液体一直流到了那男鬼身边,最后程盛衍把手里燃烧的火柴扔到地上点燃酒精。
霎时,原本昏暗的房间燃起熊熊烈火,房间的气温从四度飙升到了十几度。程盛衍的镜片上反射出的是舞起的火焰,他把沈槐的尸体推回了铁里。
而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男鬼开始慌张的大叫:“啊啊啊啊!你这个疯子!”
程盛衍只是面无表情的靠在冷藏柜前听着他大叫,但叫着叫着就变成了哭腔。
“呜呜……我就是想吓吓你没想杀你……。”
他哭的稀里哗啦,程盛衍依旧无动于衷。
“呜啊啊!”
他越哭越大声,火越烧越小一直到地上的酒精被烤干火也灭了他还闭着眼鬼哭狼嚎,反应过来时已经是三分钟后了。
程盛衍又去柜子里拆了一瓶新的消毒酒精,蹲到他跟前往他身上喷了点,呛的人直咳嗽。
“咳咳咳……你别喷了行吗?你戴着口罩我没有。”
程盛衍用金属镊子把他身上的黄符揭了,但他重获自由的第一件事,就是跟程盛衍保持安全距离,飞快的爬到墙角。
程盛衍缓缓站起来跟他说了第一句话:“为什么刚刚不出来?”
沈槐吸了吸鼻子靠在墙角,说到这他就委屈了:“是你没看见我,我还以为是你不想搭理我。”
程盛衍隐约发现不对:“你偷袭我-干什么?”
沈槐:“我只是想吓吓你,我都不认识你……你你拿刀要解剖我。”
程盛衍勉强接受了他的解释,蹲过去打算开始干正事。可一靠近他程盛衍就发现了不对,沈槐身上没有执念结晶的气息,他更像是一具空洞的傀儡,连魂魄都是透明的。
程盛衍还是尝试了一下,果然,沈槐的体内并没有办法取出执念结晶。
沈槐只是呆呆的盯着他:“你干什么?”
程盛衍收回手用消毒纸巾擦拭手指,反问他:“你的结晶那?”
沈槐愣住了,活着的时候就听别人常说什么牛头马面,什么阴曹地府,现在是一个都没见着,只瞧见个比阎王爷还可怕的男人。
还问自己要什么结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