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作品:《三嫁为后

    夜深。


    阿阮睡觉的东屋,油灯早已熄灭,只余一缕柴火烧尽的余味在空气中飘荡。


    屋外,夜风吹得窗棂上糊的纸窗簌簌作响。


    母女二人相依睡在土塌上,囡囡小小的身子蜷在阿阮怀中,睡得正香,嘴角还挂着一丝笑意,似在梦中见到了爹爹归来。


    阿阮却睡得不踏实,耳边总似有细微的响动,像是风,又像是人。


    她睁开眼,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凝神细听。


    屋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轻而急,绝非夜风所致。


    她的心猛地一紧,两年独自生活的警觉让她瞬间清醒。


    “囡囡,醒醒。”阿阮轻拍女儿的小脸,声音虽轻却带着急迫感。


    囡囡揉着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小脸上满是不解:“娘亲,天亮了吗?”


    感觉自己刚睡呢。


    阿阮顾不得解释,将女儿抱起,塞进塌头一个隐秘的木柜中,压低声音:“囡囡,乖,在这里别出声,娘不叫你出来,千万别出来。”


    囡囡咬着唇,点了点头,眼里却闪着泪光。


    阿阮转过身,赤脚踩在冰冷的泥地上,悄无声息地摸向床头。


    那儿放着一把柴刀,刀刃短短的,刃口却磨得锋利。


    她们孤儿寡母的,虽说有邻里乡亲的帮助,可是总有人惦记,为了保护自己和女儿的安全,她夜夜睡觉床头都放着柴刀。


    几个月前晚上,也有贼人进来,于是她便拿着柴刀在那里磨,那贼人听到磨刀声连忙吓跑了。


    她握紧刀柄,指节用力,心跳如擂鼓,耳边只剩屋外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门栓轻轻一响,木门被缓缓推开,月光随之泄入,勾勒出一个肥大的身影。


    那人身形粗壮,穿着破旧的葛布短衫,腰间系着一根草绳,散发着一股酸臭的汗味和酒气。


    是王癞子,村里的恶霸。这泼皮三十出头,满脸横肉,右脸上还有一道刀疤,狰狞可怖。


    他前年因偷鸡摸狗、调戏良家女子被村人联名告到县衙,罚了二十板子,赶出村去。


    可这厮不知怎的又潜了回来,偏偏挑中了今夜。


    阿阮的美貌他垂涎已久,几次三番借故靠近,都被阿阮的抵抗或村人的援手化解。


    如今得知阿阮的丈夫战死,他龌龊心思再也按捺不住,趁着夜色潜入,欲行不轨。


    “阿阮,嘿嘿,孤枕难眠吧?”王癞子咧嘴一笑,露出黄牙,声音猥琐,带着几分醉态,“你家那死鬼没了,守着这破屋有甚意思?不如跟了我,保管你吃香喝辣!”


    他一步步逼近,月光照在他脸上,显得愈发狰狞。


    阿阮紧握柴刀,背靠墙角,眼中燃着怒火,声音却冷如冰霜:“你滚出我家!否则我一刀劈了你!”


    她猛地挥刀,刀锋在空中划出一道寒光,凌厉的破风声让王癞子不由退了一步。


    他虽是个无赖,却也知道阿阮不是好惹的,这女子虽柔弱,却有一股子不屈的倔劲。


    “哟,泼辣得很!”王癞子啐了一口,眼中却闪过一抹狠色,“你那死鬼男人不在,我看谁还能护着你!今晚你不从也得从!”


    他张开双臂,作势要扑上来。


    阿阮将柴刀在空中一挥,王赖子吓了一跳,身体猛地一闪,袖口被划破了一道口,他气急败坏,痛骂道:“你这贱人!若不从我,我便天天晚上来,我看你能熬几天!若你伤了我,我便告诉所有人你死了男人之后勾引我!我看你这贱人还有没有脸活!”


    就在此时,木柜里传来一声细微的响动,紧接着囡囡小小的身影猛地冲了出来,扑到阿阮身前,挥着小小拳头,奶声奶气却满是愤怒地喊道:“不准伤害我娘亲!”


    她那双乌黑的大眼睛瞪着王癞子,毫无畏惧,像是只护母的小老虎。


    王癞子愣了一瞬,随即狞笑一声,粗大的手一把抓住囡囡的胳膊,将她提了起来。


    阿阮想让女儿抢过来,却已经来不及,王癞子的动作极快,而她双手紧握着柴刀作为防卫,若是直接砍过去又会伤到女儿,她现在进退两难。


    囡囡疼得哇哇大哭,却仍挣扎着踢打:“放开我!坏人!”


    王癞子冷笑,另一只手掐住囡囡的脖子,恶狠狠地对阿阮道:“放下刀!不然我掐死这小丫头!”


    阿阮的心像被刀剜了一般,眼中泪光闪烁,手中的柴刀却抖得厉害。


    她咬紧牙关,瞪着王癞子,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可囡囡的安危让她别无选择。


    刀“当啷”一声落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阿阮的声音颤抖:“放了我女儿,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王癞子哈哈大笑,得意忘形,随手将囡囡扔到一旁,囡囡摔在地上,哭得更凶。


    阿阮心痛如绞,却来不及去扶女儿,因为王癞子已如饿狼般扑来,将她压倒在塌上。


    他的手如铁钳,撕扯着阿阮的布衣,嘴里吐出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


    阿阮拼尽全力挣扎,双手推搡,脚踢手挠,指甲在他脸上抓出一道道血痕!


    “贱人,老实点!”王癞子一巴掌扇了上去,这一巴掌力气极大,阿阮被打得头昏脑胀,王癞子的蛮力让她无从招架。


    囡囡爬起身,哭着扑过来,小手拽着王癞子的衣角,喊着:“放开我娘!放开!”


    阿阮大喊道:“囡囡快跑,去找张大娘!”


    囡囡抹掉脸上的眼泪,拔腿就跑。


    王癞子却大笑道:“哈哈哈,去吧去吧,等人来了,我已经得逞了!”


    他迫不及待地撕开阿阮的里衣,粗鲁地压住她的腿,动作极快的解开自己的裤子。


    阿阮咬紧了牙,绝望地闭上眼睛,就在王赖子准备沉下腰的一瞬间,木门砰的一声被撞开,冷风卷着月光涌入,一黑影如鬼魅般闪进屋内。


    只听一声闷响,一道寒光自王癞子背后劈下,鲜血喷溅,染红了半边墙壁。


    王癞子惨叫一声,软软倒地,气绝身亡。


    囡囡还没来得及跑出去找张大娘,她借着月光看到眼前的场面,吓得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喉咙里几乎发不出声音。


    阿阮回过神,急忙猛地推开王癞子的尸身,来不及整理身上破碎的衣衫,扑过去将囡囡紧紧搂在怀中,母女二人抱头痛哭。


    阿阮惊魂未定,抬头看向那闯入之人,瑟瑟发抖,却见那人摇晃了一下,手中长剑“哐当”地落地,人也随之倒下,昏死过去。


    阿阮擦去泪水,强撑着站起身,点燃油灯。


    昏黄的灯光摇曳,照亮了那人的模样。


    他脸上都是血污,但眉眼间带着股疏朗的英气,鼻梁的线条干净利落,从眉骨一路滑下来,唇形生得柔和,只是此刻那两片唇失了血色,泛着一层淡淡的白。


    他身上的青色长袍虽沾满血污,却是好的料子,腰间系着一块羊脂白玉佩,雕着祥云纹,她虽不识货,可也察觉绝非凡品。


    他的右臂伤口很深,鲜血仍在汩汩流出,染红了身下的泥地。


    阿阮心头一震,瞧这装束还拿着剑,这人绝非普通村夫,她怕的很,不知该如何是好,可想到刚刚的事,也是这男人及时出现救了她,要不然王赖子就得逞了。


    她不知这男人究竟是谁,他总归是她的救命恩人,思来想去,她终是狠不下心弃之不顾。


    她将囡囡安置在土塌,轻声哄着:“囡囡莫怕,娘已经没事了,咱们已经没有危险了,这位官人救了娘,娘得去看看他的伤。”


    “这个坏人怎么办?”囡囡指着地上的王赖子。


    阿阮立刻扯下床单,将王赖子的身体盖住,“囡囡,先等等,娘待会就来处理。”


    她立刻跑到了那个持剑男子的身旁,撕下自己的袖子,替那男子包扎伤口,褪去他的外袍,又费力将他拖到土塌上。


    屋外,月色渐隐,乌云遮天,远处传来一阵阵剧烈的风声。


    阿阮试探了一下男子的鼻息,他还有气儿,却意识模糊,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水……”


    囡囡听到了,立刻说:“娘亲,我去倒水。”


    她转身往堂屋就跑,屋子太黑,烛光又弱,她一不小心绊倒了,阿阮刚要去扶女儿,可是小丫头自己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往堂屋跑,过了一会儿,小丫头跌跌撞撞地端着一个碗过来,里面倒了大半碗的凉白开。


    阿阮在女儿倒水时,已经吃力地将这男子扶起,让他靠在她的肩上,然后接过女儿递的水喂他喝。


    男子迷迷糊糊中张开嘴,咕咚咕咚地将大半碗水喝下。


    阿阮抬手为他擦拭额上的汗,说道:“我也没有法子救你,只能喂你喝些水,给你包扎伤口,若是你明早死了,我只能把你埋了。”


    她将男子平放在塌上,给她盖好被子,又瞥了一眼地上王赖子的尸体,狠狠地瞪了一眼,即便他盖着床单,那张狰狞的脸依然让人感到可憎。


    屋子里血腥气刺鼻,阿阮咬紧牙关,眼中闪过一抹决然,她不能让这腌臜东西留在屋里,更不能让村人发现,招来是非。


    她从屋角找出一块破旧的草席,将王癞子的尸身裹住,双手紧紧抓住草席两端,用力拖动。


    尸体沉重如石,阿阮不过是个纤弱女子,平日里种地织布浆洗已耗尽气力,如今拖着这百余斤的死人,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沼泽,步履艰难。


    她的草鞋已经被磨破了,脚底被碎石硌得生疼,额头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黏在鬓角的发丝上。


    布衣在方才挣扎时撕裂了几道,露出瘦削的肩头,秋风吹来,激起一阵寒颤,可她顾不得这些,只低头咬牙,一步步将尸体拖向后院的菜园子。


    囡囡跟在娘亲身后,小小的身影几乎被夜色吞没。


    她双手捧着一盏油灯,灯芯微弱,火光摇曳,映得她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忽明忽暗。


    油灯虽轻,可对一个三岁的孩子来说,却像是举着一座小山,她的小胳膊微微颤抖,嘴唇抿得紧紧的,却始终没有半句抱怨。


    她的大眼睛盯着娘亲的背影,眼中既有担忧,又带着一股子倔强,仿佛只要娘亲在,她便什么都不怕。


    菜园子就在后院一角,紧挨着一片低矮的竹篱,篱笆外的不远处是一片田地,远处隐约可见山影重重。


    阿阮将尸体拖到一棵树下,喘着粗气,抹去额上的汗水。


    她从柴房取来一把铁锹,开始挖坑。泥土湿冷,夹杂着秋天落叶的腐气,铁锹每一次插入土中,都发出沉闷的声响。


    阿阮的手因用力而青筋凸显,掌心被粗糙的木柄磨得发红,每挖一锹,汗水便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滴在泥土里,很快被风吹干。


    她的呼吸急促,胸口起伏,布衣已被汗水浸湿,贴在身上,勾勒出她瘦弱的身形。


    “囡囡,”阿阮挖不动了,她停下手,暂且歇了歇,回头看向女儿,声音沙哑却带着一抹温柔,“不要怕,等娘把尸体埋好了就没事了。”


    囡囡站在一旁,双手依旧稳稳地举着油灯,火光映在她乌黑的眼眸里,像是两点星火。


    她小脸绷得紧紧的,点了点头,声音细细的却坚定:“有娘亲在,囡囡就不怕。”


    她小小的胸膛挺了挺,像是鼓足了勇气,“娘亲这么厉害,囡囡也要学娘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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