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放学后，玉絮像往常一样在教室写作业。教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空气里弥漫着熟悉的静谧。她偶尔会抬眼看看门口，又低下头继续写。


    “啪！”教室门被一股风推开。襄珺的身影闯了进来，眼睛亮得惊人。“哈哈，玉絮！学长他们说要期末考了，最近打球不会打太晚，所以我提前回来了，嘻嘻！”她几步蹦到玉絮桌旁，脸上带着坏笑。


    玉絮停下笔，抬头看她，带着一丝警惕：“额？为什么要嘻嘻？” 她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襄珺二话不说，拖过旁边一张椅子，紧挨着玉絮坐下，两人的胳膊几乎贴在了一起。“来来来，”她声音里带着兴奋和蛮横，“给我看看你的漫画有没有更新！”说着，手就熟门熟路地往玉絮课桌里探。


    玉絮反应极快，一把按住襄珺的手腕，语气是难得的强硬和嫌弃：“喂！我平常也是写完作业才会画一下啊，我现在还没写完呢！”她的底线不容侵犯。


    襄珺却不管，依旧嬉皮笑脸地凑近：“诶，看一下嘛，或者现在画一段给我看嘛~” 她晃着玉絮的手臂，试图软化对方。


    “都要期末了，我要写作业啦！”玉絮态度坚决，寸步不让。


    襄珺悻悻地抽回手，眼珠一转，又有了新主意：“那我看你写作业~正好给我抄一点。”她麻利地翻找着作业本，同时把桌子和玉絮的拼在一起。


    “又是要我占座，又要抄我作业，”玉絮无奈地叹了口气，肩膀微微垮下，“哎，某人接近我目的不单纯啊~”话虽如此，她还是把压着作业本的右手肘往回收了收，给襄珺让出更清晰的视野。


    襄珺得寸进尺，直接把凳子又往玉絮这边挪了挪，两人腿侧都贴在了一起。“谢谢你，行了吧。”她语气轻松，仿佛这是理所当然。


    玉絮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还要说不客气是吧？” 这人也太会顺杆爬了。


    “有什么关系嘛，”襄珺理直气壮地搬出早上的话，“我们是好朋友不是吗？你早上说【要为好朋友做些什么】不是吗？” 她得意地晃了晃脑袋，觉得自己逻辑满分。


    玉絮内心：本来就没说不给你抄，只是靠太近了啊。但嘴上说的是更现实的问题：“你全部抄我的，你考试怎么办？我可帮不了你。” 她看向襄珺，眼神认真。


    “从没想过，顺其自然吧~”襄珺毫不在意，伸手就要去翻玉絮的作业本。


    “粘太近了啊！”玉絮终于绷不住了，身体微微侧开，“你前面才运动完，都是汗啊！” 她说出了最直接的感受。


    襄珺的动作停住。眼里闪过一丝无措，立刻把椅子挪开了一截，两人之间出现了一个明显的空隙。“抱歉，”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失落，“想起你喜欢保持干燥。”


    空气安静了几秒。襄珺低着头，小声问：“没有薰到你吧。。。” 语气里处处是小心翼翼。


    玉絮看着她这副拘谨的样子，反而有点不适应：“啊？你不是自己都知道自己汗味不重吗？”


    “那就好。”襄珺应了一声，但身体并没有再靠过来。她只是伸长脖子，努力探过头去看玉絮的笔记，姿势显得有些别扭吃力。


    玉絮看着襄珺带着点委屈的小表情，心莫名软了。她犹豫了一瞬，然后主动把脸凑近襄珺的肩膀，轻轻地、快速地吸了一口气。“没有味道啦，”她退开一点，对着襄珺竖起大拇指，语气尽量自然，“还有点香。”


    “欸欸额！”襄珺被微弱的电流击中。


    “坐过来啦，”玉絮拍了拍凳子的靠背，“你不是不好看吗？伸着脖子不累？”


    “嗯。。。”襄珺的声音细如蚊蝇，乖乖地把凳子挪回去。


    气氛有些微妙有些安静。襄珺偷偷抬眼瞄了瞄玉絮的脖颈，突然小声说：“那个。。。我也闻闻你有没有汗味吧。。。” 说完，她缓缓地把脸凑近玉絮的颈侧。


    玉絮内心警铃大作：襄珺这是要干嘛？！身体的本能快过思考，她的下意识地、慢慢地向左边偏开，想要拉开距离。


    襄珺专注地、一点一点地靠近，玉絮就一点一点、地偏开。襄珺的脖子都伸到最长极限了，鼻尖离玉絮的皮肤依然保持着距离——玉絮的脖子已经向左歪成了45度角，两人之间的距离在动态中保持着相对静止。


    襄珺意识到了玉絮的闪避。她停住动作，坐直身体，脸颊微红，扭捏地低下头，嘴里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呢喃：“居然躲开了。。。”


    她赌气的把作业本地合上，“啊~写累了，不想写了。” 整个人泄气，趴倒在桌面上，把脸埋在臂弯里，只露出一双眼睛无神地盯着前方，右手食指开始反复地抠着左手大拇指的指甲。


    玉絮搞不懂襄珺为什么要执着于“味道”，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躲开了对方就失去了所有干劲。但她清晰地感觉到，襄珺的低气压也压在了自己心上。


    她放下笔，轻轻唤了一声：“襄珺~” 声音比平时温柔了许多。


    襄珺只是模糊地回应：“唔。。。”


    “怎么了嘛。。。”玉絮靠近一点，声音放得更轻，“突然没精神了？” 她试图安慰。


    “就是没精神。。。”襄珺的声音带着鼻音，抠指甲的动作没停。


    玉絮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小孩子吗？这么容易闹别扭？但她知道，得做点什么打破这僵局。


    她想了想，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伸出自己的右手，递到襄珺趴着的脸旁边：“帮我闻闻有没有汗味。” 语气带着无奈。


    襄珺的身体明显卡了一下。她没有抬头，只是把脸稍稍侧过来，鼻尖几乎挨着玉絮的虎口。她轻轻嗅了嗅，声音依旧闷闷的：“什么都没有。。。” 显然，情绪还没恢复。


    玉絮看着她依旧消沉，继续纵容：“这么一下就知道了吗？够了吗？”


    “不够。。。” 襄珺声音很小，带着小小的任性。


    “不够还不动吗？”玉絮故意激她，“那就默认你没事了哦，我写作业了。” 说着要把手抽回来。


    手刚抽到一半，就被襄珺突然伸出的手按住了。玉絮以为她还要闻自己的手指，想着要不要忍一忍，却没想到襄珺猛地坐直了！


    襄珺的脸带快速贴向了玉絮的脖颈！


    温热的鼻息吹拂在玉絮脑后的细小汗毛上，激起一片细密的疙瘩。柔软的嘴唇似乎无意地擦过她脖子的皮肤。那触感太过清晰，太过短暂，让她浑身微痒。


    仅仅几秒，襄珺便迅速弹开，重新端坐回自己的椅子，目光飘忽，根本不敢看玉絮，声音有些结巴：“嗯。。。嗯，果然没人味道。。。嗯，你的洗发水很香。。。” 她语无伦次，脸颊红透。


    玉絮的脑子宕机了：这家伙到底在干嘛啊！！！为什么要害羞？？？她刚才……是亲到了吗？！


    她不敢深想，但以她强大的脑补能力，各种混乱的念头已经在脑海里炸开，完全停不下来。她只觉得脸颊滚烫，只得也将头转向窗外，假装被什么风景吸引。


    气氛变得微妙，安静得只剩下窗外晚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


    两分钟后，玉絮才勉强消化掉这巨大的冲击。她晃了晃脑袋，随即无奈地、长长地“哎”了一口气。紧接着，又像是被自己的反应逗乐了，哼哼地抽笑了两声，重新拿起笔，低下头，把注意力集中在作业本上，只是笔尖下的字迹，有些颤抖。


    襄珺那边，屁股早就坐麻了，但一动也不敢动。她趴在桌子上，把脸颊埋在胳膊上，感觉大脑嗡嗡作响。经过一番头脑风暴，她终于鼓起一点勇气，慢慢侧过头，向左看向玉絮。


    玉絮白皙的侧脸也染着一层薄红，夕阳余晖下显得格外柔和。襄珺看着看着，未经大脑就脱口而出：“你好可爱。” 话音刚落，她感觉室内温度绝对超过了38度。


    玉絮握着笔停住了。她抬起头，对上襄珺那双格外水润的黑眸，片刻后，慢慢露出一个无奈又纵容的笑，长长地“哎”了一声：“果然某人接近我的目的不单纯啊~~~”


    襄珺用尽了积攒的勇气，此刻喉咙像被什么东西紧紧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看着玉絮的眼睛，心里翻江倒海，足足过了半分钟，才终于挤出那句最重要的话：“那……你还愿意跟我做朋友吗？” 这句话，默认了玉絮所有的猜想，孤注一掷。


    玉絮彻底放下了笔。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伸出手，温热的掌心轻轻覆上襄珺滚烫的脸颊，感受着那和自己如出一辙的高温。她长长地、深深地叹了口气。


    “要是某人还想跟我做朋友的话……” 玉絮还没说完——


    “我想！” 襄珺几乎是立刻、斩钉截铁地打断了她，眼神灼灼。


    玉絮感受着掌心下灼热的高温，心里彻底塌陷了。她看着襄珺那双写满了紧张和期待的眼睛。她微微凑近，声音像耳语：“怕是某人不只是想跟我做朋友吧……” 她想到了襄珺对她笨拙的保护，和刚才那个大胆又生涩的触碰。


    襄珺没有回答。她的眼神闪烁，睫毛颤抖。她只是抬起自己的手，轻轻压在玉絮的手背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挪动玉絮的手掌位置。最终，玉絮的掌心，轻轻地贴在了襄珺的嘴唇上。


    襄珺闭上眼睛，嘴唇安静地贴在玉絮的掌心。她慢慢地、深深地呼吸，熟悉着玉絮的气息，感受着玉絮的温度和存在。


    玉絮没有抽回手。她看着襄珺闭着眼、睫毛轻颤的侧脸，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柔软触感和呼吸，自己的心跳也失去了原有的节拍。其实两人的内心是一样的，也是一样炙热的，只是太过汹涌，笨拙的她们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去确认、去表达。


    时间在无声的流淌。


    “闻够了吗？”玉絮终于开口，“这下没有汗都被你热出来了。” 她试图用调侃打破这过分亲昵的气氛。


    “额，抱歉……”襄珺立刻睁开眼，移开嘴唇，脸又红了一层。


    “走啦~”玉絮收回手，她站起身收拾书桌，“要趴在桌子上消沉到什么时候？”


    “诶？”襄珺也连忙站起来，“你不是作业没写完吗？” 她指了指玉絮的作业本。


    玉絮把本子合上，塞进课桌：“被某人夸可爱谁还有心思写啊~”


    “那你不带回家的话，明天岂不是交不了作业了？”襄珺担忧地问。


    “笨蛋吗？”玉絮回头白了她一眼，却笑意难止，“今天是周五！明天是周末。周一早上来写来得及。”


    “抱歉。都怪我。”襄珺立刻又陷入自责。


    玉絮表情认真：“不要抱歉了好吗？再道歉我不理你了。” 她实在不想再听“抱歉”这个词了。


    “抱歉，我不会了。”襄珺下意识地又道歉，随即反应过来，懊恼地捂住了嘴，“都说了不要道歉了……”


    两人走出教室。走廊里已经空无一人。


    “既然明天是周末，”襄珺跟在玉絮身后半步，小声地地问，“要不要一起出去逛街……”


    玉絮转过身，看着襄珺，故意拉长了调子：“哎……襄珺是真的是自私啊，刚刚才害的我完不成作业，现在又要我周末陪她。”


    襄珺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那我……一个人去吧……”


    “这就放弃了？”玉絮挑眉，“刚刚还斩钉截铁的说要做我朋友呢？”


    襄珺抬头，眼睛重新亮起光：“所以你……？？？”


    “去啊，”玉絮转过身继续往前走，声音轻快，“不然襄珺你肯定又要孤单了。” 她微微侧脸，丢给襄珺一个“真拿你没办法”的眼神。


    回家的路上，与以往并肩而行不同，这次是玉絮走在前面，襄珺跟在后面，中间隔着一步的距离。两人都沉默着，各自消化着今天教室里那场突如其来的、搅乱了心湖的风暴，以及即将到来的、充满了未知的周末。该如何面对对方？该说什么？该做什么？无数个问号在两人心中盘旋、碰撞。


    青春的青涩与悸动，就在这沉默的一前一后中，无声地发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