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在芥川龙之介眼里，大人是自私的，一如贫民窟利己的求生者。


    大人是癫狂的，正如他饱受精神病折磨，最后自杀而亡的母亲。


    大人是冷漠的，正如他生前一心扑到商业上的父亲。


    而不是像这样——


    “哎呀，银长得真可爱呢，好像看到了富子小时候，我看看，我看看……头发太短了好像扎不起来，但可以给你买个好看的发卡！你喜欢什么颜色的呀？”


    没有女儿的中年女人现在看到芥川银，就像是得了个喜爱的洋娃娃，除了担心孩子的营养健康，就是想着怎么把她打扮得更好看。


    在用湿巾擦去两个孩子脸上的锅灰和泥巴后，芥川福一路上都在絮絮叨叨着，如同mafia手中的机关枪，“哒哒哒”个不停，非要把小姑娘说得脸蛋发红发烫才罢休。


    “诶——脸红了呢！老公！我们先去商城怎么样！”


    但先拒绝她的是真田警官：“不，我先把你们送回东京，不要在横滨多停留，回东京了想在商场怎么转都行。”


    “横滨情况已经严重到这个程度了吗。”闻言，芥川道章忍不住皱眉，“那你们……”


    “只是近期不太平而已，以后会好的。”真田警官这么安慰道，但下一句还是说出了真实情况，“县政府已经搬往藤沢，各个高校在横滨的校区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再开放。”


    芥川龙之介趴在车窗上，一边听着大人间的交谈，一边试图记下行车路线。


    这就是去东京的路么。


    东京又是什么样子。


    在拜别了芥川母亲简易的目的后，兄妹二人就被芥川夫妇带离了横滨，说是要回到东京的家。


    “对了，以后有时间了可以带孩子来藤沢玩。”聊到孩子的教育，真田警官才想起来，“我小儿子弦一郎和你儿子同岁，应该能玩到一起去，就是不知道他俩谁大。”


    “慈郎是5月5日的。”


    “月初吗？那弦一郎还要小一些，他是21日的。”真田警官忍不住说，“不过他少年老成，小小年纪说话就一把年纪……”


    “唉，我真后悔把他放我爸身边。”


    芥川道章安慰道：“横滨动荡也不是你能控制的。”


    真田弦一郎，少年老成。


    那芥川慈郎又是什么性格？


    芥川龙之介静静地听着，没听出个什么结果，只知道芥川慈郎今年刚上二年级，汉文学的非常差，竟然不及格，跟不识字没什么区别。


    他去上学的话也会不及格么？


    他会去上学么？


    男孩儿舌尖轻抵着奶糖，不断回味着这甜滋滋的美味。


    明明在心中竖起了无数高墙，却还是在对方接连的关心下一一倒塌，最终被一颗颗糖果团团困住。


    这是在贫民窟吃不到的美味。


    或许都是糖衣炮弹，但再差也不会比贫民窟的生活差吧。


    “龙之介还想吃糖吗？唔，暂时不可以哦，糖吃多了对牙齿不好，我们先吃点水果好吗？这个橘子很甜的。”芥川福很会哄孩子。


    “好。”


    车中的暖气开得很足，即使芥川龙之介和芥川银有意识地保持清醒，最后还是敌不过疲倦，在位子上缩成一团，睡着了。


    看后座上的两小只缩成一团，大人们也识趣地闭了嘴。


    半晌，开车的真田警官才低声道：“道章。”


    “嗯？”


    “好好养他们。”


    “那是当然。”芥川道章看着像小兽一样依偎起来的两个孩子，忍不住勾起唇角。


    “那可是我妹妹的珍宝。”


    *


    东京是明亮的、繁华的、温暖的。


    就像芥川夫人的颜色。


    真田警官在把他们送回家后就开车走了，临走前也没嫌弃两个小孩儿肮脏而凌乱的头发，揉了揉他们的脑袋，说好好生活，好好成长。


    “过几天我们再去办相关的手续，现在先回家好好洗漱休息一下，我给你们准备了些衣服，不知道合身不。”芥川福一手拉起一个小孩儿，看着芥川道章开门。


    “明天去医院检查下身体，之后再带你们逛街买点东西……哦对了！应该让你们先见见慈郎！”


    她好像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个儿子。


    芥川龙之介忍不住想像那位芥川慈郎是什么样。


    在这样富足有爱的家庭中长大，应该是想话本里的王子一样快乐，彬彬有礼，无拘无束。


    但步入房门，堵在门口的就是一坨毛茸茸的不明物体。


    “……哥哥。”芥川银害怕地抓紧了他的衣摆。


    芥川龙之介没吭声，却反扣住了妹妹的手，微微撤步，随时准备逃跑。


    他们好像没说家里有狗的事！！！


    却见芥川福直接扑到了那团毛茸茸身上：“慈郎？慈郎？”


    “你怎么睡这里了？地上多凉啊！喂，醒醒。”


    慈郎？


    芥川福把那团毛茸茸翻了个面，芥川龙之介才发现那是个年龄不大的孩子。


    有着和母亲一样的卷曲橘色头发，白嫩的小脸被睡的通红，只是穿了身过于厚重的小羊睡衣，根本不是什么恶犬。


    只是……


    “昏迷了吗？”看着对方半天叫不醒的样子，他忍不住问。


    芥川福探了探儿子的鼻息，发现还有气，于是露出爽朗的笑容：“没事，只是睡着啦！”


    说着，就把儿子抱到了一边的柜台上，说：“他从小就是这样，很嗜睡，不用管他，等吃饭的时候自己就醒了。”


    “我先带你们去洗澡吧！”


    另一边的芥川道章见怪不怪，好像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只说：“我去开热水。”


    “哥哥。”芥川银拉了拉他的手，似乎有些不安。


    芥川龙之介没有说话，只是直直地竖在那里。


    他不想洗澡。


    也讨厌洗澡。


    他的异能力罗生门只有依附于衣物才能发作，一旦脱下衣服，那他就和待宰的羊羔无异！


    更别说还要在刚认识的人面前脱下衣服洗澡……


    “怎么了龙之介，银？”芥川道章把热水阀门调好，回来才发现俩孩子居然还直直站在这里，“进来呀，随便坐。”


    因为营养不良而发色泛白的男孩儿默不作声，倔强地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芥川银则不知所措地一会儿看看哥哥，一会儿看看舅舅。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芥川道章顿时紧张了起来。


    芥川龙之介低低出声：“在下……”


    “嗯？”


    “在下不想洗澡……”这句话被硬生生挤了出来。


    “哈哈！居然是这样。”芥川道章忍不住笑出声，“今天还是第一次听你提出自己的要求呢。”


    “是怕水吗？还是不好意思让陌生人帮你洗澡？小时候我也很讨厌妈妈帮我洗澡，因为她总会把泡沫弄到我眼睛里。”提到母亲，他的表情忍不住柔和起来。


    “你一个人如果能行的话，可以自己洗，但不能不洗澡。”道章的语气逐渐严肃起来，“卫生健康是很重要的。”


    芥川龙之介想说自己不是不爱干净，但又不想说出罗生门的存在，最后只好点头，说：“我自己洗。”


    “真乖，那银呢？不，银太小了，还是让福帮你洗吧。”


    于是就这么定了下来。


    “你要穿哪个颜色的衣服？”洗澡前，芥川福拿了几身衣服让他选。


    龙之介几乎想也没想：“……黑色的！”


    他没法想象罗生门是什么明亮的颜色。


    “诶？我还觉得亮色小孩儿穿着好看呢。”芥川福瞧了瞧手里亮黄色的衣服，想着还是给慈郎穿吧，“嘛，你的意愿最重要啦。”


    说完，就换了一个目标：“来，小银你看看这几件……”


    拿到换洗的衣服，在被详细介绍了浴室的用品后，芥川龙之介飞快地洗完了澡——但还是花费了不少时间，贫民窟可没这样温暖而舒适的条件把自己打理干净。


    洗完又吹干的头发不再像之前那么毛躁，十分顺滑，只有几缕过短的发丝反翘着，软而长的刘海显得一双眼睛更加得大。


    “你俩的眼睛真大呀，可惜慈郎完全遗传了我，没遗传芥川家的大眼睛。”芥川福唏嘘着，她甚至看不出儿子有哪里像道章的。


    “头发底下怎么是白色的？居然不是染色吗？”芥川道章捏了捏发丝的下摆，洗干净后，这片头发白的更瞩目起来了，“算了，明天让医生一起看看，我们先吃饭吧。”


    为了欢迎两个孩子，芥川家今天的饭格外丰盛，摆了满满一桌，还未走到跟前，就能闻到明显的香气。


    这气味让长期都饿着肚子的兄妹俩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生怕下一秒，肚子就不合时宜的叫了起来。


    然而不等芥川龙之介坐上桌，就有团白色的不明物体从柜台上一路蠕动到餐桌边。


    “呜啊，好香……好香……”


    悉悉索索的爬行声。


    “妈咪你做的什么啊……真的好香……”


    名为芥川慈郎的爬行生物，一路连爬带滚的来到餐桌边，才发现了有什么不对。


    “嗯？”这触感怎么不像椅子腿？


    “是什么啊。”他睁开眼睛，才发现这是一个人的裤腿，但腿很细，完全不像老爸的那么粗。


    芥川慈郎索性爬了起来，圆滚滚的羊羔服让他差点站不稳。


    “慈郎？那是哥哥和妹妹哦，之前和你说过的，要有礼貌哦！”


    妈妈的呼喊，芥川慈郎完全没有听到，他上下打量着眼前的生物。


    黑色的大眼睛。


    黑色的柔软毛发，下面还带着些白色……


    “哦哦！！！我知道了！！！”


    “是垂耳兔！”


    他前几天还在宠物店见过的垂耳兔！


    160的芥川慈郎，和年幼几天的180真田田同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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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 东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