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沉塘

作品:《当海军穿成帮派弃子

    大周承平二十一年,凤州漕帮,澜江之上,春水初涨。


    江水灌入肺腔的刹那,楚云玖猛然清醒——穿越了!


    铁笼沉江,麻绳勒体,死亡近在咫尺。


    海军杀技瞬间涌现。


    她猛地蜷身,将脱臼的左肩狠狠撞向笼壁青石。


    "咔嚓。"


    剧痛换来半寸松动。


    袖中银簪弹出薄刃,簪尾海波纹在暗流中闪着微光。


    父亲楚震川,漕帮帮主,掌控着凤州三闸五埧七十二个半码头。三日前突然暴毙,临终前含混地说了句"沧澜...账册..."


    如今,它是她杀出血路的利器。


    铁笼又下沉,她咬牙拧转手腕,将左肩复位,"喀啦"脆响中神志反而愈发清明。


    整座铁笼猛地倾斜。


    麻绳绷得笔直。


    "嗤啦——"


    银簪割断最后一缕麻丝,带出一蓬血花。她看着血迹森森的腕子,竟无知觉。


    笼门锁扣已锈成暗红一团,却仍咬合如钳。


    指尖在铁栅栏上摸索,忽然触及左上角一根铁条,锈蚀已将它啃噬得只余薄薄一层。


    第一下。"咯吱。"锁链发出垂死呻吟。


    第二下。铁条绽开狰狞裂痕。


    第三下。她将最后气力灌注肩背——


    "咔嚓!"


    断裂铁条顺势弹开。


    "哗啦——"


    破水而出的瞬间,雨点扎在脸上。她张口欲呼吸,却先呕出一口血水。


    腥甜铁锈味混着雨水清冽。


    雨势渐小,江面茫茫。


    她抬头望了一眼星空,按照星辰位置推算,应当是深夜时分。


    远处,虞振山暴怒的声音撕开雨幕:"贱种!沉塘都死不了!"


    蟠龙令牌在他掌中咯吱作响,映得眼底猩红:"下水!把她的脑袋给我拎回来!"


    两道黑影破开水面,直坠江底。


    楚云玖屏住呼吸,任由身体随暗流缓缓下沉。江水浸透的衣袂在水中翻涌,恍惚间想起前世那片深蓝海域,海藻缠绕脚踝的触感竟如此相似。


    左侧那人腰间悬着青铜令牌,随水流晃动,令牌边缘磨损处泛着诡异青芒——


    "咕噜噜……"


    查看祭笼的帮众口中溢出气泡。


    楚云玖忽然发力。


    锁链套住那人脖颈。


    一击,致命。


    前世习得的杀人要诀瞬间涌上心头——拇指抵住第三节颈椎,双臂呈V字收紧。


    男人瞳孔在水下骤然放大。


    他疯狂抓挠颈间铁链,腰间令牌撞击礁石,发出沉闷"咚"声。


    楚云玖感受到那人的挣扎渐渐微弱,不过片刻,五指抽搐着松开,分水刺缓缓沉向江底。


    "哗啦!"


    另一人猛然转身,短刃划开银亮水痕。


    楚云玖侧首避让,刃锋擦着耳际掠过,削断的发丝在水中如墨丝飘散。她右手扣住对方手腕,拇指狠狠压上尺骨茎突——


    "咔嚓!"


    骨骼错位的声响被江水吞没。男人扭曲的面容近在咫尺,脱手短刃旋转下沉,刀刃上映出她冰冷的眼眸。


    当最后一丝气泡从敌人口中逸散,楚云玖才松手。两具尸体随暗流飘荡,腰间青铜令牌与锁链相撞。


    第一次杀人。


    血腥味在舌尖蔓延,但她心中只有快意。


    楚云玖游回芦苇丛,湿透衣衫紧贴肌肤。


    岸上,虞振山焦躁的脚步声在雨声中格外清晰。


    "二爷,会否他们也……"


    "住口!"虞振山暴喝,声音却带着隐隐颤抖,"后日申时大人便要验货,万万不可有失……"


    远处江面传来轻微水声。一艘乌篷官船悄然靠岸,船头朱红灯笼在风中摇曳,照出舱门上小小的蟠螭纹。


    舱帘掀起,靛青官袍的男子缓步而出。


    楚云玖悄然游近,借着芦苇掩护。雨势已歇,夜深人静,岸上的对话声在水面上传得格外清晰。


    "可曾处置妥当?"


    这声音让楚云玖浑身一僵,如钝刀刮过青石,每个字都带着黏腻。


    虞振山立刻躬身,自怀中捧出一卷靛蓝封皮的账册:"大人明鉴,账目皆已重新誊写。沉底之人俱是心腹,断不会……"


    "不管用什么方法,在朝廷新派的水师提督到任巡查前,将事情处理干净!"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忌惮,"绝不能让其察觉丝毫端倪!"


    "不就是个水..." 虞振山有些不屑。


    "你知道什么!"


    "黎野。" 官袍男子吐出这二字,如含冰碴,"此人在京中素有清名,且手握兵权。楚震川查得太深,他女儿又知道多少?若是被新提督手发现,定会落个尸骨无存!"


    "新提督一旦到任,吾等皆不能有半点闪失!"


    楚云玖心中一震。


    三日前,正是这个虞振山在刑堂上指控她下毒弑父。


    父亲尸骨未寒,虞振山便以"代理帮主"之名主持大局,声称从她房中搜出断肠草,指控她忘恩负义、弑父夺权。


    三百漕帮子弟,竟无一人为她作证。


    那张伪造的药包,众口一词的指证,还有那些平日里对她恭敬有加的叔伯,转眼间都成了指控她的利剑。


    按漕帮祖制,血亲相残者必沉塘祭江神。


    她这才知晓,来人竟是盐运使司的官员。


    官袍男子抬手,虞振山的话戛然而止。


    他慢条斯理翻阅账册,指尖在某页轻点:"楚震川之女,岂可仅作''祭品''了事?"


    虞振山的声音透着急切:"那贱种若是活着,必然会回来报复……"


    "报复?"官袍男子冷笑,"一个黄毛丫头,你竟如此忌惮?"


    "刑堂前,那丫头仿佛像变了个人,她那双眼睛,和楚震川如出一辙——冷得能杀人。"虞振山擦了擦冷汗,"并且,连杀我两名手下。"


    芦苇丛中,楚云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血珠滴落,在江水中晕开淡淡红晕。父亲临终前紧握她手腕的力度仿佛还在,那句含混的"沧澜……账册……"此刻终于有了答案。


    原来父亲早就预料到了什么,可惜他没等到这位提督到任,就被害了。


    而她,不过是灭口路上的一颗棋子。


    既然老天让她重获新生,那就看看究竟是谁先死!


    官船缓缓驶离,虞振山站在原地,望着漆黑江面,忽然狠狠道:


    "烧了这片芦苇荡!"


    江面烧起来的时候,楚云玖正攥着半截铁链往芦苇深处潜去。


    火油在水面快速铺开,舔舐着夜空。


    虞振山那张扭曲的脸倒映在浪尖上,烛火摇曳间显得格外狰狞。


    "烧!给我烧个干净!一根草都不许留!"


    火箭破空的尖啸扎进耳膜,楚云玖猛地蜷身下沉。腰间的铁链勒进旧伤,腐臭的江水混着血沫呛进肺里,疼得像吞了千根银针。


    失血让她头脑昏沉,但复仇的火焰反而烧得更旺。


    "真正的战士,越是绝境越是清醒。"


    她咬着银簪,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身体在颤抖,但手很稳。


    暗流在左前方三丈处必会形成涡旋,水势汹涌处往往有生机。她松开攥紧的铁链。


    火油桶被暗流推着撞向江心,炸开的烈焰瞬间吞没半边天空。虞振山的狂笑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帮众慌乱的呼喊。


    借着这片刻混乱,楚云玖死死扣住江底一块突出的礁石。指甲翻折的剧痛让她保持清醒,却比不上左肩伤口被盐水浸泡的万分之一。


    如今她的骨头,真的成了锚。


    江面倒映的火光将楚云玖的瞳孔染成琥珀色。任由铁链在腰间缠绕三圈,勒出的血痕。


    三艘乌篷船正从不同方向驶向江心,船上帮众忙着往水里倾倒火油。虞振山立在主船船头,手中蟠龙令牌在火光中泛着诡异青芒。


    海军战术课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火油、风向、水流,还有那些用血与火换来的爆破经验。


    她舌尖轻抵银簪暗扣,"咔嗒"一声轻响,薄刃弹出。


    "想烧死我?"楚云玖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虞振山,父亲待你如手足,将漕帮副帮主之位传与你,连家中账目都由你代为管理。可你却恩将仇报,勾结盐运司,害死父亲,栽赃于我!


    今日,便用这江火洗清我身上的冤屈!


    暗流推着她前行,拖拽的火油桶一下下撞击礁石,发出沉闷的"咚咚"声,震耳欲聋。


    "一、二、三……"


    数到第七下时,猛然拽动铁链。锈蚀的锁扣应声崩裂,火油桶被急流卷向虞振山乘坐的主船。


    簪刃划破桶身的声响细微得混在风雨里。


    "轰——!"


    火光。碎木。惨叫。


    第一朵火莲绽放在主船船底时,虞振山正在训斥手下搜查不力。爆燃的气浪掀翻了两名帮众,烈焰舔舐着船舷。


    楚云玖趁乱攀上第二艘船的锚链,悄无声息地摸到缆绳堆后的火油桶,银簪在桶身轻敲三下——


    翻身入水时故意踢翻了桅杆下悬挂的风灯。


    第二声爆炸,更猛烈。


    虞振山忍着剧痛从废墟中爬出,左腿几乎无法支撑。


    他扶着仅剩的第三艘船船舷,脸色惨白如纸,嘶吼声都带着血腥味:"放箭!给老子射死这个妖女!"


    楚云玖深吸口气,抓着沉塘笼的残骸潜入水下。铁笼阴影里,她锁定了最后那艘船的舵叶——


    银簪插进舵轴缝隙的瞬间,整条船发出垂死的呻吟。虞振山踉跄着扶住船舷,惊恐地望向水面,正对上楚云玖从黑水中缓缓抬起的脸。


    湿透的额发间,那双眸子亮得骇人。


    "二叔。"她无声地做着口型,右手猛地拧转簪柄,"这把火,可还暖和?"


    龙骨断裂的巨响中,第三朵火莲腾空而起。


    巨大的气浪袭来,楚云玖被狠狠推着撞向身后的礁石群。后脑重重撞击在尖锐的岩石上,剧痛瞬间席卷全身,温热的鲜血顺着颈间流淌,带着铁锈的甜腥。


    活着的滋味,从未如此真实。


    三艘漕船,片刻间化为乌有。


    虞振山在爆炸中被冲入江中,左腿血肉模糊,拼命向岸边游去。


    "楚云玖!老子不会放过你的!"


    这只是开始。


    血债,当以血偿。


    远处忽然传来急促的号角声,似有船队正往这边赶来。


    她拼尽最后的力气游向对岸的芦苇荡,可体力早已殆尽。


    透过芦苇杆的缝隙,她看到远处江面上密密麻麻的灯火。那不是漕帮的船。


    船队规模庞大,阵容严整,为首的黑篷战船船头高悬白色官灯,在夜色中格外醒目。


    官兵!


    "搜!"


    一声令下,无数火把在芦苇荡中亮起,向她所在的方向快速收拢而来。


    楚云玖靠在芦苇杆上,眼中闪过一丝苦笑。躲过了虞振山的追杀,却要栽在官府手里?


    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颤抖着从袖中取出银簪。


    "这里有人!"


    楚云玖闭上眼,做好了最后一搏的准备。


    "救……"


    这一声虚弱至极,刚出口便被身后传来的破空声吞没。


    "唰!"


    一道寒芒破开浓烟,直接钉入她眼前三尺的泥滩!


    楚云玖瞳孔骤缩。


    那是一柄乌鞘长刀,刀柄错金纹海浪吞月,刃未出鞘,煞气已割得她脸颊生疼。


    "救人!"


    二字落,江风骤止。


    三百铁甲齐步踏前,刀鞘撞铠之声震动船舷。锁链寒光刺破夜色,水师精锐已封死所有退路。


    "本官要亲自问,是谁给他们的胆子,焚江。"


    嗓音凉薄。


    她艰难抬头。


    江风撕开烟瘴,玄色大氅在风中翻飞。


    那人立在战船甲板上,半张脸隐在阴影里,只露出一截冷白下颌。周身气场强大得让人不敢直视。


    "提督大人!此女怕是水匪……"


    "水匪?"


    他忽然轻笑,指节叩了叩刀鞘。


    "咚。"


    一声闷响,震得楚云玖心脏发麻。


    "本官倒觉得,"他俯身,大氅垂落将她完全笼罩,"是只索命的……"


    他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那双眼睛深邃幽暗,看似温和,实则锐利,仿佛能看透人心的每一处秘密。


    忽然眯起眼,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水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