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落雨气道：“咱们这是男装店，搭理女的干嘛？”


    “人家夫妻两口子，要是妻子不喜欢，男的能买吗？”沐紫梅气道。


    一旁郑雪冲沐紫梅阴阳怪气笑道：“你是猪啊？看不出来她的想法是人家根本不搭理你，不想买，结果是她站出来，那男的看上她，喜欢她，所以才买这么多吗？”


    沐紫梅还没来得及说话，水落雨道：“难道不是？”


    郑雪好笑道：“你很普通，非常普通，别一天天幻想是个男人都爱你了，真是令人恶心的性缘脑。”


    一旁娄丹道：“人家夫妻两口子高高兴兴逛店，根本不搭理导购，说明人家不需要，硬凑上去干嘛？有毛病。跟在后面，客人有问题自然会问。”


    娄丹一开口，水落雨便不再说话，生了一肚子闷气。


    刘静抱着手靠在墙壁上，随意道：“马上要过年了，不知道今年放假到初几。”


    沐紫梅愣了愣，就听娄丹问她，“你以前是放到初几啊？”


    “酒店大年初一也开门，全年无休。”沐紫梅想起工作了五年的酒店，笑容温暖，“以前我那老板不错，生日给两百，节假日除了三倍工资还给一百，初一加到两百，挺好的。”


    “那你干嘛还离职？”郑雪问。


    沐紫梅道：“酒店前台昼夜颠倒，我身体扛不住。”


    一旁刘静忽然问道：“那你过年都不回家？”


    想起那个家，沐紫梅一张脸如同一块木头，找不到情绪，好半天才道：“只要日子过得好，哪天都是过年嘛。”


    因为提起回家，沐紫梅一整天都心神恍惚，恍恍惚惚就到了下班时间。


    一周后，那对感情极好的夫妻又来了。但这次，只有妻子来。


    这一次，女人十分主动询问，沐紫梅拿出适合二十多岁年轻男人穿的衣裳，介绍道：“这些都属于阳光开朗，但确实不稳重，不过穿起来舒服，版型贴身，女士需不需要成熟些的呢？”


    “不用，这几件很好，上次买了几件给我儿子，他喜欢的很，我就是来买给他的。”女人无奈摇头。


    沐紫梅立即道：“我们店本来就是主打男装，如果女士你儿子真的喜欢，不如你开个会员，以后来新款了，你也可以让他自己来挑选。”


    女人想了想觉得也行，便答应下来。


    沐紫梅带着人走到收银台，问道：“请问女士贵姓？”


    女人笑道：“我姓施。”


    夫妻客人走后，店内安静下来。水落雨道：“工作群你们看没？老板说了，上班到二十八，初八开门。”


    “今年居然初八才上班。”娄丹高兴地开始盘算，这新年放假要带女儿去哪些地方玩。


    沐紫梅原本不打算回家，但爸打电话来，说是邻居年纪大了，没办法帮他挂腊肉，叫她回去一趟，末了又道：“都几年没看见你了，怪想你的，我作为一个父亲，几年没见你，怎么可能不思念你？你也不用带礼物，空手回来一趟，让我看看你，就行了。”


    沐紫梅挂断电话，沉默许久后叹息一声，给刘静发微信：刘姐，我们员工买店里的衣服会不会打折啊？


    刘静秒回：给你打骨折。


    因着年底，老板夫妻也每天来店里一次清帐盘货，沐紫梅犹豫再三，鼓足勇气找老板，微笑道：“老板，不好意思哈，打扰你一下，请问下要是咱们员工买店里衣服，会不会打个折啊？”老板娘非常严肃，气场太强大，她不敢问。倒是老板，一天到晚乐呵呵的，很好相处的样子。


    “你要买多少？”老板笑问。


    “就想着买两件，这马上过年嘛，也不能空手回去吧！店里东西我都了解，挺放心的，想着送我爸两件。”沐紫梅忐忑不安道。


    “就两件哈。”老板点点头，“这样吧！看你介不介意，这几天盘货，有些断码的，还有些设计不太流行了，回头要处理掉，你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挑两件，意思一下就行。”


    沐紫梅大喜过望，忙感谢老板。


    老板娘知道后道：“那就叫每人都挑两件。”


    六个店员每人挑选了两件男装，付了三百块钱，郑雪笑道：“我是穷人，买两件断码便宜货正常，店长你老公一年赚一百多万，你不买奢侈品好意思啊？送的出手啊？”


    水落雨气急败坏吼道：“关你屁事，我这叫节俭。”


    郑雪笑笑，将两件衣服分装进纸袋，放到小柜子里去。


    沐紫梅买了火车票，在二十八晚上十点二十坐上火车回家。到了县城，再坐客车到乡，最后徒步回到村里家中。


    远远的，遮掩半边房顶的三角梅就如同晚霞灿烂。沐樟杵着拐杖，正在大门前房檐下杀鸡，见沐紫梅拉着行李箱回来，笑道：“我正杀鸡呢，炖个鸡给你吃，还买了条鱼，做酸菜鱼吃。”


    “谢谢爸。”沐紫梅回了屋，放下箱子，换了衣服，便去煮猪食，喂了猪便开始炖鸡，沐樟上来抢着烧火，她便去地里摘了青菜回来。


    吃完饭，她烧火煮明天的猪食，一边将大盆里覆盖满盐巴的肉一块一块挂在灶头上方，使得这些肉能被柴火烟熏。


    这一切都干完后，沐紫梅回屋打开行李箱，提着两个纸袋走到爸门外，犹豫再三还是回屋。


    第二天上午，她喂完猪后，本想将礼物送给爸，却见爸在房间，她悄悄走开，来到堂屋喊道：“爸，你快来，我有礼物要送给你。”


    沐樟杵着拐杖来到堂屋，笑道：“我都说了，你回来就行了，不用带礼物。”


    她将两个袋子递上去，笑道：“你也好几年没添置新衣服了，快看看这两件你喜不喜欢。”


    沐樟笑呵呵接过羽绒服穿在身上，却将放在大腿上的照片扫落，他也不顾新衣服了，慌忙捡起照片，轻轻拂去灰尘，失神看着照片上一男一女。


    沐紫梅瞧着旧照片，可惜爸抚摸照片的手遮挡住了人，她只隐约看见两个人站在盛开的三角梅下。那紫色三角梅巨大如一朵云，覆盖缠在走廊上头的水泥长方条上，绚丽灿烂。


    从小到大，爸一个人在屋内时便会拿着一张照片痴痴地看，经常一看就是一下午，甚至一个晚上。


    但沐紫梅并不知道照片上有什么。因为爸屋内有个抽屉上了锁，他将照片放进抽屉后，立即就会锁上。所以她只知道有这张对爸来说很重要的照片，却从来没见过这张照片。


    “是你和妈妈么？”沐紫梅试探问。


    “说她干嘛？我不想提她。”沐樟生气地说，可发黑而粗糙的手却温柔抚摸照片上女子的脸，仿佛透过一张陈旧的照片，穿越时光，抚摸着心爱之人的脸。


    沐紫梅道：“为什么不能提？我是你和她的女儿啊，我有爸爸，就一定有妈妈啊。而且我的名字叫紫梅，是紫色三角梅吗？”


    沐樟被沐紫梅的话勾起多年前的记忆，陷入回忆的他防范心下降，温柔道：“是啊，那时候我们在学校悄悄约会，就去走廊那里，紫色的三角梅开的好漂亮啊，就像她的笑容一般，我们就躲在走廊说着悄悄话，我们还一起坐在紫色的三角梅下复习，那时候，我的生命都是紫色的三角梅，实在是太灿烂了。”


    沐紫梅问道：“那我妈呢？她……还在人世吗？”


    “当然！”沐樟坚定道：“她过得很好，很快乐。”说到最后，他目光中的憧憬，仿佛是他和女子一起过快乐的日子。


    “那她如今在哪儿？”沐紫梅问，可沐樟颓废低头不语，她追问无用，蹲下道：“爸，那她为什么不要我了？”


    “她不要我们了。”沐樟拍着他不存在的那一条腿，只能拍板凳，“大四那年我出车祸成了残疾，她就不要我了。那会儿我们都快毕业了，她怀孕了，我们说一毕业就结婚，到时候结婚生子，双喜临门。可是，还没等到那天，意外就来了，那场车祸夺走了我的腿，也夺走了……我的紫色三角梅。她不要我了，我苦苦求她，可她的心就像石头一样硬，她真的不要我了，没有一丝转圜余地。她不要我了，任凭我怎样求她都没用。后来她生下你，因为我们不会结婚了，她嫌弃我，就将你给我，说是将你赔给我。我当时本来就艰难，又还带着你，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饿死吧？只能带着你回老家。至于她现在，我不知道。”


    “把我赔给你？这话什么意思？”沐紫梅抓紧沐樟右臂疯狂问，“难道我是物品吗？”


    沐樟凝视着她，缓缓道：“她说我已经这样了，所以将你赔给我，让你代替她照顾我一辈子，所以我不准再纠缠她。”


    “她怎么能这样？我是她亲生女儿，她怎么能将我当做物品一样？她怎么能利用我脱身？她怎么可以这么狠毒。”沐紫梅受不了这个打击，疯狂摇头大喊。


    沐樟抬手缓缓擦去沐紫梅眼泪，温柔而深情的目光吓得沐紫梅猛然站起身，“爸，你不是说明天要去卖菜么？明天大年三十，肯定生意好，我去地里看看。”她急忙抓起背篓和锄头，疯了一般逃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