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本来是寻常的一天。


    晏徽年将家里整理得差不多了，最后只剩下她的小书房。房间里，书桌、书架还有书本都带着棱角，孩子在这里被碰到砸到就不好了。晏徽年准备在书房里也放一个摇篮，在她工作的时候也将孩子放在这里。


    晏徽年说干就干，然而在整理书桌上的材料时，却意外发现自己在之前还有些工作没有收尾。她就直接在桌前坐下了。


    那是份军用AI科技公司出具的在污浊中运用AI仿生人作战的机能偏差值分析报告。晏徽年工作内容中的一项，就是为上司巩文议员提前理好各方提交的函件、文本和报告等材料的关键要点，撰写简洁的摘要以供议员快速掌握。


    在战争中投入仿生人使用是近期才通过的议案，落地后得到的反响很是不错。作为非生物体的仿生人完全没有被污浊侵袭的风险，前线传来的消息声称，它们的战斗力虽然还比不上异能战士，但在战场中的投入有效降低了士兵的死亡率。


    这家提供军用AI的科技公司会定期向政府提供在污浊作战中AI偏差值的检测报告——这是用于检测AI是否会受污浊影响的一项异常指标。政府也会将其向议会公开。每次报告都显示，AI偏差值都在可控范围内，远低于临界值。


    晏徽年将它所有的报告数据都整理到了一处，通过折线图能直观的观察趋势。她很快就从图里发现了不对劲。尽管每次汇报的AI偏差值都在临界线以下，但它整体还是呈现出了上升趋势。


    这可不是个好迹象……前线已经投入了相当数量的仿生人辅助作战，它们一旦出问题，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晏徽年不知道有没有其她人已经发现了问题，她没有犹豫，也没管自己的假期，第一时间就驱车赶向了议会大楼。至少她要及时向巩文报告清楚这件事。


    可灾难来得比她更早一些。


    等她终于赶到了议会大楼后，瘟疫一样的黑暗却已在其中蔓延。电脑、投影仪等电器设备陷入了未知故障，系统中的辅助AI也没有应答，只有意味不明的电流滋滋声在楼内反复回响。悄无声息的黑雾就在这样的混乱中从故障黑屏里蔓延而出。


    污浊出现了！


    慌乱的叫声、脚步声，浊生体嘶吼的扑咬声混杂在一起，成了楼里的主旋律。晏徽年立刻拔腿向楼下跑，她屏住了呼吸，在黑雾和浊生体的追逐中逃命。而当她经过三层的办公区时，却意外发现巩文议员被连环撞歪倒下的桌椅死死压住了后背，她努力挣扎却无济于事。


    黑雾越来越浓了，晏徽年顿住脚步，脑中先想到了还在医院的刚出生不久的女儿、又想到自己……可犹豫不过两秒，她还是毅然上前。晏徽年叫了一声巩文的名字，用力撑住那压成一沓的桌椅向上抬。


    巩文有些意外，但也没浪费时间，她咬紧后槽牙，在变大的空隙里，一拖一拽地将自己从桌椅下挪了出来。晏徽年也气喘吁吁地松开手，可下一秒她却又呼吸一紧。


    “……不成了。”巩文望着被砸伤的后腿，上面已经附着浅浅的一层黑气，她苦笑着摇头，又立刻将口袋中的东西交给了晏徽年。


    “升级防护屏障的数据码已经做了出来，在这个U盘里，你一定要把它带出去！”巩文语速极快地说完，她忍着身体的不适，又向晏徽年笑了笑，“小晏，一定要活着！还有，谢谢你。”


    在她被同化为浊生体之前，晏徽年郑重地接过了那个U盘。


    她没再回头，继续向楼下跑，在惊险万分之下，幸运地终于从这栋大楼中逃了出来。可晏徽年的心情却没有半点轻松，她看到外面也有了蔓延的黑雾。


    仿佛无处不在的黑雾。


    ——我的女儿，我的女儿还在医院里……


    在驱车赶往医院的途中，她只能勉强维持着外表的平静，胸腔中却是一颗狂跳到快要痉挛的心脏。晏徽年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赶过了那一路，她只能回忆起下车时——她要靠浑身的力气靠着车门才不致倒下。


    研究所及其附属医院都塌了大半，据说里面有大型浊生体出没。


    这些时间以来，街上已经有人员在组织救援。医院外围立起了高高的屏障墙，有零零散散的幸存者被运了出来。晏徽年发现了被背在救援人员背上的时清淮——她完全陷入了昏迷，好在身上还穿了件周全的防护衣。


    晏徽年手脚冰凉，她快步上前，将U盘塞进了时清淮的兜里，然后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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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里就只剩下了找到女儿这一个念头。虽然有救援人员的阻拦，但她觑到了一个空隙，便什么也不顾的直接闯了进去。


    黑雾中夹杂着墙倒屋塌落下的砂砾，脚下是凹凸不平的裂块，晏徽年几乎看不清路，她只能循着直觉向里，在跌跌撞撞走了许久后，才终于摸到了那间开了大大裂口的护理室。


    护理室的中心只有一张带着隔离罩小床，床还在，可隔离罩碎了，里面的婴儿没有了。


    晏徽年愣在原地，紧接着就像发疯一样在那张铺满了碎片沙土的窗上来回摸索，可是没有、什么都找不到。紧接着，她慌忙地去找寻其它的角落，或许在哪个地方，她的孩子正等着妈妈呢……


    她是个很健康的孩子，很喜欢吃也很爱睡，几天的时间就已经长得白白胖胖了。她很活泼，会在床上扑腾手脚，很少吵闹，只有偶尔会大声哭嚷，但一见到妈妈的目光，她就会笑的。


    ……


    找不到了。


    茫然的晏徽年瘫坐在地，没发现身后浊生体扑来。危急关头，是前来救援的乐霆救了她，并将她安全带出了这个破败的建筑。


    “……徽年，我当然知道，”乐霆不偏不倚地对上了她的目光，正色道，“无论是当初，还是现在，我都知道你的心情。我提出这个想法，绝对不是让万岁白白冒险。”


    晏徽年眸光微闪，还是没说话。


    “……我想让她逐步参与到收尾工作中，净化异能去消灭最后暴露的污浊不正合适吗？她已经被行会所知，以后像这次针对她的攻击不会少，她总不能一概躲着。真正立于人前，也是反击的手段，万岁是和整个东区站在一起的。当然，我肯定让人保护好她……”


    “咳，聊着呢？”时清淮的声音突然响起，她打量着室内的两个人，随便打了个招呼走了进来，分外自然也插进了这个话题，“这个的话，我觉得你们还是直接去问她的意思比较好。”


    迎着晏徽年和乐霆望来的目光——前者冷硬得像刀子，时清淮无奈耸肩，笑着说：“她本来就不是毫无主意只知道听话的孩子啊！而且……我感觉，她的话会越来越有分量的。”


    她向两人扬了扬手里的异能检测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