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这个扔不得扔不得！！”


    “哎呀，那个扔不得扔不得！！那个是山奈和八角啊，多贵啊，扔了我们拿什么来做菜啊！！”


    “这个不行，这火腿从刘家港就一直带着了，舍不得吃，都培养出感情啦！！”


    ……


    船舱进水，裴大人下令扔掉不必要的货物。


    混乱中，张大守着食品储藏室一顿哀嚎，这个扔不了那个也不行，他带着火头军和伙房太监，快和侍卫打起来了。


    “船沉了，大家都得死！！”


    侍卫怒吼，把伙房里的众人吼得来，顿时没了脾气。


    张大偃旗息鼓地跌坐在地上，万念俱灰，“得了吧，大家后面咸菜配稀粥算了。”


    “听侍卫的，咱们先活下去再说。”姜月照按照侍卫要求，整理着不必要的东西交出去。


    “等等，”孙荣来了，“暂时别扔了。”


    大家急忙停下手里的动作，纷纷看向他。


    孙荣抬高音量，问道：“谁会游水？”


    他扫了一圈，在船上找懂水性的并不难，但懂水性的人不是侍卫就是水手，一个个体格强健，那水密隔舱的漏水点，他都挤不进去，所以眼下修补漏水的地方成了难点。


    一大堆人举手，他前前后后对比许久，目光落在伙夫姜氏的身上。


    这伙夫的身形偏瘦，还懂水，是修补船舱的不二人选。


    “快跟我走。”孙荣领着姜月照，来到底舱的最下层。


    海水还在肆无忌惮地蔓延着，裴宴舟心急如焚，要能游过去的话，他一早脱衣服，自己下水了。


    孙荣回来复命，他定睛一看，后面跟着姜月照，这伙夫竟然还会游水？！


    “裴大人，蔺大人！”


    姜月照见礼后，被水手拉到一旁，开始修补船舱工作的紧急培训。


    板子递到她的手上，时间紧任务重，大概能了解为什么需要找她来，因为除了她，会游水的太胖，太瘦的又不会游水了，全船上上下下，就她一个人适合。


    姜月照在众人的目光中挽起裤腿，毫不犹豫地准备跳进尾舱中，前一秒被裴宴舟拉住手臂，问道：“你不怕吗？”


    “怕，肯定会怕，”姜月照微微一笑，继续说道：“为了大家，这看起来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裴宴舟不放心，将缆绳一头系在姜月照的身上，另一头系在自己的腰上，中间还往蔺金甲的身上缠了好几圈。


    姜月照拿上挡板，跳进了底舱冒水的地方，黑暗中连月光都透不进来，她只能小心翼翼地摸黑往前走着。


    巨大的冲击力让她没办法轻易站住脚，冰冷的海水没过她的腰际，接着没过她的肩膀，一直泡在海水里，让她的体力有些透支。


    恍惚之间，姜月照仿佛看见幻觉，几乎快晕过去。


    “喂！！”


    “还没找到吗？！”


    ……


    顶上传来水手们的吆喝声，让姜月照咬牙坚持着，慢慢朝着漏水的地方靠近着。


    终于，她找到那处漏洞，闭着眼睛潜水下去，即使缓缓睁开眼睛，周遭也是一片黑暗。


    姜月照无奈憋气，在黑暗里缓缓摸索着，最后按照水手交代她的，将那块挡板卡进窄小的水密隔舱中。但她的力气有限，漏水的地方冲击力又太大，她无法完全用上劲。


    她游上去换气，再度潜水下去，这么折腾两三次，就要体力不支的时候，姜月照咬牙将木板卡上去，再用手上的木槌狠狠敲了好几下，终于漏水的地方变小了。


    一时激动，她忘记自己还在水里，不小心呛了好几口海水。


    她的脑袋昏沉，整个身体在水中忽热失去知觉，手里的木槌随着水流飘远了，随着在底舱翻涌的海水飘荡着。


    第一个发现异常的是裴宴舟，他腰上的牵引绳忽然没有牵制，他不放心地拉了拉，竟然在无法控制的底舱里，能随意拉扯。


    “姜月照？！姜月照？！！”


    他朝着灌满海水的底舱吼了好几声，人没有回应。


    裴宴舟心中大惊，赶紧招呼着蔺金甲拉绳救人，一窝蜂的水手和侍卫也涌上来帮忙。


    幸好绑了绳索，众人合力，转眼便将呛水昏迷的姜月照拉了上来。


    姜月照脸色铁青的模样，把蔺金甲吓了一大跳，“快！快救人！呛到水里了！！”


    裴宴舟更是心中大乱，他拍了拍姜月照的脸颊，还往他的肚子上按压了好几下，打算将他肚子里面的水，全部压出来，混乱中他似乎摸到在姜月照的身上，怎么还裹着另外一层东西。


    眼前救人要紧，裴宴舟没空多想。


    他将抢救落水人的方法快速回想了一遍，想到还有“渡气”这么一说。


    他急忙捏住姜月照的鼻腔，掰开他的嘴巴，打算朝他的嘴里送点空气进去……


    等他猛吸一口气后，对着姜月照的脸，恰巧四目相对，瞬间姜月照的一巴掌，直接打在他的脸上。


    “你醒了？！”


    裴宴舟没在意那一巴掌，慌乱神情里，带着把人救回来的惊喜。


    姜月照睁眼，看见一堆男人围着她，下意识地捂着自己的心口，衣服虽然浸湿，但完好无损。


    她在惊慌中，朝着裴宴舟点头回应，几乎像是逃难一样，从众人的目光中，躲回自己的船舱去。


    姜月照悄悄检查着身上的裹胸布带，从刚才众人的反应来看，应该没人发现她的秘密，暂时松了口气。


    *


    一夜风暴过去。


    暴雨停歇后的海上空气格外清冽，带着潮湿的木制味道。


    积水在甲板上汇成一条蜿蜒小溪，缓缓流向船舷的排水孔，裹挟着碎木片、贝壳。


    晨曦之间，一只海鸥振翅掠过破败的船桅，清脆的鸣叫刺破沉寂，惊得几只躲在舱底的老鼠窜出来，又慌忙钻进甲板的裂缝中。


    阳光穿透云层，斜斜照在宝船上，众人忙活了一夜，甲板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水手，有的还保持着抓握缆绳的姿势，指缝间缠绕着粗糙的麻绳。


    范伙长清点着水手人数，冯时带领着医官，挨个查看大家的伤势如何。


    张大正在伙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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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他的鸡蛋，因为昨夜的风暴，打碎了一桶。


    姜月照看见还能从装鸡蛋的桶里，抢救一些只磕坏了蛋壳的出来，墙角还有昨日剩下的新鲜海蛎。


    她举手说道：“伙房长，今天的早餐要不就做‘哦啊煎’吧！能把打烂的鸡蛋消耗掉大部分。”


    小渔儿好奇问道："哦啊煎是什么？"


    苏素白轻轻刮了一下他的小鼻尖，“发音哦啊煎的闽南小吃，又叫做蚵仔煎。”


    “喔。”小渔儿咽了咽口水，经过昨夜那么一折腾，他早就已经饥肠辘辘了。


    张大觉得姜月照的提议很好，既然有了菜单，伙夫们便开始忙碌起来。


    一部分收拾因为遭遇风暴而损坏的厨房和器具，一部分给大家准备早餐，哦啊煎。


    姜月照被分到早餐组，着手挑拣着新鲜海蛎，打开后，饱满的蚵肉裹着半透明的粘液，指尖触碰到它们，会微微收缩着。她将海蛎一一取出来，用清水轻柔地冲洗干净，沥干水分备用。


    接着，她取来一只瓷碗，倒入少量的豌豆粉，加入干净凉白开调成没有颗粒的糊状粉浆。在打入几颗被磕坏的鸡蛋，撒上一小撮白胡椒粉和半勺盐，最后拌入洗干净的海蛎。


    炉灶上放着铁铸的平底锅，姜月照舀了两勺猪油进去，等待油脂慢慢融化成透明的油膜后。姜月照将碗里调好的粉浆倒入锅中，海蛎肉均匀分布着，她的手腕转动着平底锅，让粉浆能迅速均匀铺开。


    等待蚵仔煎的底部蛋液粉浆凝固，她轻轻晃动锅底，边缘微微有些翘起时，姜月照用木铲沿着锅边伸进去，双手配合之下，将煎好的饼皮快速颠锅翻面。


    将蚵仔煎煎至双面金黄，最后滑入瓷盘，趁热撒上新鲜的香菜碎，和少许甜辣酱，外酥里嫩的哦啊煎被送进食盒中。


    “哦呦，早餐来了！”


    在裴宴舟的书房里，比他本人更期待早餐的是他的堂弟裴朔。


    堂哥的伙夫手艺精湛，这几乎是船队之间公开的事实，他好不容易凑了几天的休沐，特意来找裴宴舟，便是想借着堂哥的关系，满足一下自己的口腹之欲。


    他打开食盒，便闻到油炸香味，举着眼镜凑近一看，是煎炸小饼，听堂哥的手下介绍，这小饼的名字叫做“哦啊煎”。


    裴朔毫不客气地取来筷子，小饼边缘是蕾丝般的微焦脆片，他一口咬下去，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外酥里嫩，外面粉皮被炸得金黄焦脆，里面则是鲜嫩多汁的海蛎和软嫩的蛋液，口感层次分明，裴朔几乎快要被这小饼的味道感动到落泪。


    过去的这几个月，他在别的大船上，那叫做过得是什么苦日子！


    他能不能连夜回去打报告，申请借调到堂哥的这艘船来。


    再吃一口，鲜甜蚵肉混着蛋香在他的口腔里炸开，酱汁的微辣恰到好处地中和着，因为油炸带来的油腻。


    一旁的裴宴舟眉头紧锁，暂时无心用餐。


    昨夜风暴后，宝船上下需要修缮和整改的地方太多了，方才孙荣送来早餐的功夫，直接给他报告了两个顶级坏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