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间说回收的时候，仿佛是回收什么多少钱一斤白送都不要的垃圾废弃物。


    不过此时回头看那辆被熊熊烈火包围的公交，以及它四周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看起来不是人形的衍生物村民，的确也和白送别人，别人都觉得占地方的垃圾物品差不多。


    郑澜恍若打完架准备收工的街头小混混半蹲在地上，等着李世间开始收拾最后的残局。


    “大哥，这个‘收容’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对眼前这个常理说应当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一直有种莫名的信任，所以在刚刚那种惊险关头，他都没有弃车逃跑，而是紧紧跟着眼前这位，相信最粗的大腿就在眼前，现在不抱，指不定以后就抱不上了。


    “你可以理解为把危险品放进与世隔绝的某个盒子里，每个盒子材质各不相同，用来隔绝那些东西的危害。”


    “同时盒子配备了不同的钥匙，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再把盒子打开，将那些危险品拿出来再利用。”


    李世间一边耐心解释，一边伸出手。


    远处还在燃烧的公交也好，倒地死亡的村民也好，以及萦绕四周经久不散的白雾也好，都开始逐渐变淡，直至化作一缕仿佛白玉色泽的半透明烟雾聚拢于李世间的手上。


    然后他随手从衣袋里掏出一张没来得及扔掉的糖纸，展开后，把雾气裹在里面，最后重新将糖纸拧好。


    雾气本是无法用手或是普通容器捕捉的，但它此刻竟然真的像固体一样撑起了那张糖纸。


    五光十色的镭射糖纸被撑起一个弧度，倒真的像一颗漂亮又美味的神秘糖果。


    郑澜好奇，“大哥，这就是那辆车的‘专属盒子’？”


    李世间回头看了他一眼，把“糖果”随手塞进自己的衣袋里。


    “不是啊。”


    “那糖是我之前跑出租时提神吃的，结果忘了下车时扔垃圾桶里，现在正好一起废物再利用。”


    对于他而言，就算不用特殊的容器或者仪式，平时一样可以徒手收容那些危险物。


    糖纸只能算是一种可有可无的仪式感。


    这要是换成其他任何个人，或是有组织的收容机构都会双眼发直，难以置信，恨不得把李世间直接绑上解剖台。


    怎么可能有人徒手进行收容？！


    这合理吗？！


    不过郑澜实在是发自内心觉得大哥无所不能，所以徒手收容好像也就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


    随着白雾渐散，四周阴暗的盘山公路景象重新被繁华的高楼大厦夜景取代。


    他们此刻就站在一辆公交车站台附近，四周空无一人，只剩下两只流浪猫在看见突然现身的两人时吓得炸毛，喵呜一声就钻进灌木丛里赶紧离开。


    收容物衍生的异空间维度里有多个出口，这里和进去的出口处可以说是毫不相干。


    李世间眺望了一下远处的地标。


    “不过地点还局限在城市内，倒是没有给我们换一个国家。”


    他打个响指。


    一辆并不突兀的出租车从远处驶来，然后像载客一样停在了他们旁边。


    车门自动打开，驾驶位竟是空无一人。


    不过李世间习以为常。


    车门一开，他就坐在驾驶位上招呼郑澜。


    “上车吧。”


    郑澜下意识咽了一下唾沫。


    “大哥，我们现在要干什么？”


    李世间亲切又不失热情地说道：


    “回总局，请科研部看看你的脑……哦不，是治疗一下失忆。”


    “为什么治疗失忆要去科研部？”郑澜犹豫，“这不对吧……人家一般不都是去什么医院和治疗部门之类的吗？”


    “我们局里没有后面那两种东西。”


    “在总局只分两种情况，能修的，和不能修的。”


    “不过放心，后面那种情况一般不会发生，只要你还留着一点残片带回去，黛西总是能把你修好的。”


    李世间温情安慰他。


    “更何况你还有这么大一块没碎没坏，修好也是很简单很快速的事情。”


    听他这么说，郑澜最后还是坐在车上。


    系安全带的时候，他说道：


    “但我怎么还是觉得心里慌慌的？就好像……我有什么工作没来得及做完，旷工回去可能要遇上大老板查岗质检的感觉……”


    李世间看看他，“原来你还知道有未完成的工作。”


    郑澜大惊失色，“真有啊？！”


    有的确是有的。


    在郑澜没失忆的时候，他在收容局负责研究各种收容物，并将它们超凡力量的理念重组成其他具象化的道具。


    这样工作需要充沛的想象力、精准的执行力，和顽强的生命力。


    不是每位收容局员工面对各式各样收容物时，都能全须全尾地走出研究室的，上班是个人，下班缺胳膊少腿的在收容局的日常工作里还是很常见的。


    “当时你在研究【D-0101-箭头魔方】，按照这个世界通用时间说法，也就是一个月前的五月十九号那天晚上十点四十七分，你兴高采烈联络我，说找到了魔方的新特性。”


    “你说，那只魔方可以自如操控大部分事物的前进方向，并说虽然它不能自己不具备独立攻击手段，但根据特性和实验后的使用效果来看，应当给它提升至S级。”


    李世间说道：


    “当时的话题就进行到这里，就当我问，是什么特性的时候，收容局内部的科研部门就发生了剧烈的爆炸。”


    “那个瞬间，整个科研部都失联，无法检测到任何信号信息。”


    “再然后，总局的外墙被某种力量凿出一个洞，数位人员和收容物全部失踪，直至总局派出小队搜索你们的下落，才发现你们散落在各个不同的宇宙世界，而且全部失忆，并不记得有关收容局的事情和经历。”


    郑澜听得不住挠头。


    “我好像……是有点印象。”


    “我记得我是在某间屋子里打电话，但是具体的那个魔方，我是完全不记得了。”


    “那个魔方呢？现在还在，呃，总局里？”


    “不在。”李世间说道。


    郑澜嗖一下回头看他，“有内鬼？”


    李世间笃定地摇头，“被打上烙印后不可能。”


    “所以，我才好奇是谁用了什么方式，才毁了收容局的外部防御机制，并洗去了一部分收容物的烙印。”


    说话间，出租车的车门自动闭合。


    温柔的女声响起。


    “欢迎回来，S-000-01、S-000-07。”


    艾说道：


    “请问现在是否回到收容局总部？”


    坐在出租车后排的郑澜侧耳认真听了几个字，然后大惊失色。


    “这是艾？！”


    他好像有部分记忆开始复苏了。


    “我怎么记得我设定的是猛/男性格，为什么会变成温柔似水的女孩子？”


    艾的语气温柔，“事实上，郑澜先生，我与大家一样并没有性别，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在个人终端上进行单独性格语气设置。”


    郑澜大喊：“这不一样！”


    “这是我们收容局对外形象展现的一部分！这也是我作为总设计师的工作痕迹！是谁篡夺了我的心血！”


    郑澜表现得活像有人要篡位他头号小弟的头衔一样。


    “我就说对外表现要强势，就像冷血硬汉一样的强势！”


    “你看我们局长……呃，可能不硬汉，但局长一定很强势！”


    李世间对他的哭喊视而不见，直接对艾说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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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直接回归总局。”


    “是。”


    艾作出回应。


    李世间的权限是最高的，系统自然以他的话为第一命令。


    在倒数五个数后，平平无奇的出租车开始了它平平无奇的梦幻变形。


    这辆车……或者说交通工具的原材料是特殊的活金属，也是某种收容物的副产物。


    几十年前收容局在针对该收容物进行研究实验后，将这种延展性、可塑性远超各种金属的特殊物质命名为“活金属”，并大量投入了日常生产使用。


    顺带这个项目也是在郑澜的主导下进行开发的，他一个人折腾完了百分之八十的工作量，其效率之高被整个科研部成员羡慕地称之为“不愧是人形炼钢炉”。


    说回活金属，既然它能在艾的操控下变形成战斗机，那变成区区宇宙飞船自然也不在话下。


    反正都是交通工具。


    两名乘客神情自若地等着出租车像科幻电影里的桥段一样变形完毕，期间两人还能闲谈说笑两句。


    等到艾开始倒数发射的时候，郑澜的紧张终于绷不住了。


    “老大，我们回去是不是要直接面见局长……能不去不？”


    李世间语气悠悠。


    “局长又不会吃了你。”


    “那能一样吗！”郑澜忐忑，“我延误那么长的工期，万一局长把我发配边疆怎么办？”


    虽然他现在根本就不记得之前自己到底做的什么工作。


    李世间侧首看看他。


    “那我帮你向局长汇报好了。”


    “大哥！你真好！”郑澜感激涕零。


    李世间哭笑不得，觉得还是因为局长不近人情的形象过于深入人心。


    无需发射井之类辅助，活金属的飞船能直接拔地而起，直接穿过无形的屏障，来到宇宙与宇宙，世界与世界的夹缝中。


    收容局就坐落于此。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艾温柔的提示声响起。


    “收容局总部已到，请拿好您的随身物品准备下车。”


    门外是一座形似停机坪的宽阔平台，一眼扫去，大半位置上都是空的，小半位置上停有和他们乘坐的这辆飞船形似的交通工具。


    这是外勤小队专用工具，看起来局内大部分小队还在各个宇宙世界忙碌，只有少数归队休整状态。


    不过停机坪上除了交通工具外，还有一群穿着白大褂，戴着防毒面罩等在停泊位置旁边的人特别醒目。


    他们挤在接引线边缘，每个人活像即将见到自己喜爱明星的狂热粉丝。


    只不过等李世间和郑澜一下车，他们就一窝蜂往后者那里挤过去，每个人都尖叫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果然是老郑第一个回来！”


    “郑澜！给我抽点你的血，让我做个实验分析你突然掉进异世界，波动有没有变化！”


    “闪开！先让我抽血化验！我觉得你去了一趟异世界，指不定就引发什么变异了，回头我们整点更劲爆的爆炸艺术！”


    “老郑老郑老郑！看我看我！给我一根你的头发——我三个月前就等着这个要进行混合要素反应啊！你答应过我的啊！哦——再给我点你的指甲！再来点——”


    郑澜毛骨悚然。


    “不是！你们怎么都只找我要？！”


    他双手环胸一个劲往李世间背后缩。


    隔着一个李世间，其他人不敢上下其手，但都隔着防毒面罩对郑澜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真失忆了啊？”


    “看样子是的，要不然不可能连我们总局的潜规矩都不知道。”


    “要不要和他说？”


    “无所谓吧，反正等送进研究……哦，我不小心说漏了，咳，我是说治疗室，治疗一下他应该就能想起来了。”


    郑澜听得更毛骨悚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