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狭路相逢
作品:《夫君和竹马灵魂互换了》 这几日气温逐渐转冷,棠府原本郁郁葱葱的树木皆染上一层金红色,落叶铺满青石板小路。
杜筠溪添了衣装,竹苑外面的小院子也不适宜三个人围坐着商量事情了,便挪到隔壁厢房,以前棠寒英专门煮茶招待客人的地方。
热茶袅袅,棠寒英端坐在茶几边上,手起茶落,沏了一壶适合秋冬饮用的北苑茶。杜筠溪坐在一旁,在一片茶香之中,看着面前正在默默哭泣的棠清珠。
棠清珠那夜从民宅回来之后,受到的惊吓不小,第二日就受了风寒卧病在床。等她病痊愈后,才听说民宅火灾一事,虽然外头都没有查明身份是谁,亲身经历过的棠清珠一听,心里就是一突,她不敢存侥幸之心,顾信钦很有可能命丧火场了。
可奇怪的是,同样知晓此事的父母和兄长却不肯声张一句,连通个信给侯府那边的举动都没有。兄长还特意叮嘱她千万不要多嘴,也不要多想,就当那晚他们一家从没去过那座民宅。
棠清珠未谙世事,但并非完全没脑子的人,她看着家里人这奇怪的举动,心中已经有了猜测,恐怕表哥的死跟他们脱不了干系。事关家族危亡,棠清珠也只能强忍着,无处倾诉,连哭都不敢哭一句。
直到府中的长兄和长嫂主动邀请她过来喝茶,并谈起了此事。棠清珠这才知晓这件事他们也知情,于是她一下子找到了宣泄口,顾不得享用兄长亲手斟的茶,迫不及待地哭诉道:“我没有想要嫌弃他。表哥风度翩翩,待我极好,那晚我真不该看到他的脸后,就不管不顾地转身走了。我若是守着他,他会不会就不会死了?”
棠寒英抬起手,揉了揉眉心,不搭理她的这些蠢话。
“这不能怪你。是他负你在先,更何况,即便你留下,只不过多搭一条命而已。”杜筠溪递给她一条干净的帕子,让她拭泪。
棠清珠心乱如麻,忍不住问道:“究竟是谁要表哥的命?是那个花娘吗?她去了哪里?”
杜筠溪摇摇头,说道:“这个花娘应该也遭遇不测了。”
“或许吧。”棠清珠忽然想到那天夜里,兄长他们是最后走出来的,他们不可能在没有处理干净的情况下离开,既然他们连侯府世子都敢杀,更何况一个小小的花娘。
但奇怪的是,火灾里没有女尸。
杜筠溪和棠寒英观察着她的神色,心中的猜测已经七七八八符合了。棠寒英不经意般地问道:“槿华和兰莘,可还去学堂?”
“自然。父亲和母亲不允许他们对学问懈怠,天天准时去的。”棠清珠轻轻叹了一口气,也不知两位兄长在学堂究竟学什么,从早到晚倒也待得住,有时候甚至熬到深夜才回来。
“你这些天待在屋子里养病,可听到过他们和二叔起过争执?”棠寒英坐在案边,膝盖和腰腹间盖着毯子,面容苍白,就如同话家常一般,眼眸里露出关切的神色。
棠清珠一肚子的话想跟人分享,苦于这些话都不是能轻易说出口的,免得被有心人听见,窥见了一些端倪。她衡量了一下,兄长虽然素来淡漠,跟他们不合,但终归是一家人,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便不设防地说了:“父亲对两位哥哥动用了家法,打得极狠,不过大概是想到他们还要去学堂,也不敢真的把他们打得下不来床。这些也是常有的事,以前稍有学业懈怠,父亲便会对他们抄家法。”
听闻二房对双生子抱有极大的期待,望子成龙,故而这对双生子从小就是在高压严苛的训练下长大。
“二叔有时候是太心狠了些。如今槿华和兰莘,都已经大了,再过一两年也到了议亲成家的年纪。怎么能还像小时候那般打他们。”棠寒英作为兄长,感慨了一句。
棠清珠立刻认同地狠狠点头:“父亲有时候是很过分,他总是不允许我们有自己的主张。”
在得知顾信钦的死讯,她不知道自己心里究竟是什么想法,此刻她才隐约意识到,自己应当是舒了一口气的。按照父亲的意思,这门婚约等闲断不了,如今倒是不用担忧这个问题了。
棠清珠陡然窥见到自己心底隐秘的想法,连忙低头用手指抓了抓衣摆,不敢再细想下去。
就在此时,棠安急匆匆过来,站在门口面色紧张地说道:“宫中忽然来人,二爷和老太太都已经出门迎接,公子……”
自从辛太后扶幼帝垂帘听政,宫中冷落棠府许久,已经许久不曾颁旨,如今忽然派人登门,怎么看都不是什么好事,杜筠溪和棠寒英对视了一眼,连忙带着棠清珠,一同到了正门口。
棠宣谨正在殷勤招待宫中来的宦官。那宦官眼尖,看到来人,知道人齐了,便清清嗓子,传达了宫中口谕。
原来宫中幼帝不知何故染病,太医院看了几天也不知病症,太后听闻棠府少夫人精通医理,治好了国舅爷的沉疴旧疾,便请她入宫一趟。
待这宦官宣读完毕,他笑眯眯地看向杜筠溪:“棠少夫人,这就随咱家走一趟吧。”
棠宣谨抹了一把额头冷汗,见是冲着杜筠溪来的,而不是为了顾世子身亡一事,心中这才落了地。随即他看到自己母亲的神色,又暗道不好。
谢阳韫冷肃着一张脸,站在前方,对刚才的谕令恍若未闻,而是让人送客。
那宦官见她竟要抗旨不遵,面色剧变,又看到谢阳韫手中所握,乃太祖皇帝亲赐的权杖,等同丹书铁券,能免死罪。于是将呵斥硬生生咽下,硬着头皮说道:“此乃太后喻令,咱家不过是跑腿的,还望老太君莫要为难。”
棠宣谨唯恐惹祸上身,连忙转身,开口劝说起自己的母亲。
杜筠溪定了定神,知道此事已无回转之地。她迈步走出来,站到了祖母跟前,先是恭敬地朝她行了个礼,温声说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是宫中贵人。祖母,我去去就回。”
谢阳韫不赞同地看着她:“你不知当今太后的手段如何阴毒,这一去,恐怕就有去无回了。”
杜筠溪按住她的手背,与她对视着,轻声道:“祖母,这一天总归是要来的。”
她选择治国舅,针对北阳侯,正是为了引起宫中注意,只不过没有预料到会这么早而已。
谢阳韫知道她的意图所在,她的目光落在棠寒英身上,棠寒英正在凝视着杜筠溪,他没有出言阻拦,而是尊重了杜筠溪的选择。她要对付的人,也有他的一份。
棠寒英上前一步,双手行礼,温声说道:“既然是为圣上治病,棠某也略通岐黄之术,可随妻一同入宫。”
不等对方反应,谢阳韫先一步开口,她厉声疾言:“不可!”
一时将所有人都震住。不过他们很快又反应过来,这棠寒英是棠府长房的独苗,又是老太君一手抚养长大,常年病体缠身,她担忧孙儿,方才如此急切。
谢阳韫缓了缓神,握紧手中的权杖,看向棠寒英,一字一顿地说道:“英哥儿,你留在府里,哪里都不要去。祖母有话跟你说。”
杜筠溪见状,连忙也开口说道:“夫君,既然太后指名要我去,那你跟去也不过是在一旁看着,帮不上什么。不如留在府里好好养病,静候消息。”
她看向棠寒英,她知道,棠寒英定然也看出了祖母确实有很重要的话跟他交代。棠寒英对上女郎那双温柔平和的眼眸,宽袖遮掩下的手指微微蜷缩,千言万语涌到嘴边,也只是寥寥几个字:“要平安归来。”
杜筠溪朝他郑重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跟着那宦官上了宫中派来的双驾马车。
马车很快疾驰离去,谢阳韫转身回到泽兰堂。她望向墙上悬挂的寒月刀,眸色沉沉。
自她两位女儿相继命丧夫家之后,棠府消沉多年,避开皇家与辛氏锋芒,不与之相争,实是无奈之举。如今棠寒英已然长成,即便身上奇毒未除,他总不能跟自己一样继续坐以待毙。
是时候做出改变了。
棠寒英心中牵挂刚离开的筠溪,可叹他因为身上的毒,并未入朝为官,虽时刻关注朝廷动静,却并无特意参与进去,尤其随着年龄渐长,他越发悲观起来,厌世之人是不会为长远考虑的。
如今却不得不直面无能为力的困境,他一踏入泽兰堂,捂住胸口,微微弯腰,当下便苍白着一张脸,呕出一口血。
谢阳韫听到动静,转身看到这一幕,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连忙上前扶住他。棠寒英伸出的手指修长冷白,因为痉挛,指间的青筋根根爆起。
待坐下之后,棠寒英示意自己无事,他定了定神,神态恢复沉稳平静,将一路上都在琢磨酝酿的计划和盘托出:“祖母,当务之急,是先派人告知扬长青此事,让他说动国舅爷入宫救人。同时,也请将此事告知槿华和兰莘,便说幼帝危在旦夕。另外,还得劳烦祖母出动谢家暗卫,让谢大哥去绑来一位叫林景黛的江湖女郎,他曾经与她交过手,应当能认出她。”
谢阳韫当即唤来谢池草,依照他所说的,一一去办。
棠寒英服了常备的药,坐在位置上等苍白的面色恢复一些,这才起身,在谢阳韫含泪的注视之下,双手执礼,温声说道:“孙儿知道祖母不放心,可筠溪是我的妻子,她如今孤身一人入深宫,生死未知。我怎能安然待在府里等消息。更何况,那宫中的人也是孙儿和祖母的死仇,断然没有让筠溪一人解决的道理。”
谢阳韫强行忍住泪意,知道她只能拦住他一时,一次。她养大的孩子,她比谁都清楚,一旦英哥儿对谁上了心,纳入了自己人的范畴,那便是豁出命也要护住的。
“你要做什么?”
棠寒英直起身,唇色冷白,那狭长幽深的眼眸却透出镇定自若,从容地说道:“我偶然得了一本经书注本,乃众儒苦寻多年的珍籍。我去一趟太学,将它献给当世儒宗葛老先生。”
谢阳韫一直密切关注朝堂动静,故而一听便知晓了他的意图。学堂与世家相辅相成,多年来他们不愿卷入宫廷争斗,妄图独善其身,但如今辛太后垂帘听政,国舅爷收拢世家,局势早已风云变幻。
这些儒宗最讲究正统,因此他们谁也不站,而是挑了羽翼尚幼的少帝,以盼年幼的帝王长大成人,临朝亲政,不让皇权旁落辛氏。
这些年棠府因与辛家的生死大仇,从朝堂纷争当中退出,棠宣谨不愿府门败落,便投靠了辛卫天。但真正能代表棠府的老太君迟迟未表态,京都城这些势力都在观望,或者试图拉拢。
如今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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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英要主动献书给太学,表面是献书,实则是在表态立场。
“这一去,便不能回头了。你当真要辅政少帝……”谢阳韫说着说着,眼角流淌出泪水,万分痛惜地看着面前因毒素缠身而毁了一生的孙儿。
棠寒英有感于她一谈到宫廷之事便难以抑制情绪的状况,心中一突,忽然想到某种可能。
“方才我说随筠溪入宫,祖母似乎十分慌乱,万般不愿我这样做。现在我提出要辅政少帝,祖母也……”棠寒英一边说着,一边将似乎一下子老了很多岁的祖母给扶坐到桌边。
谢阳韫扶着额,轻轻地摇摇头,说道:“祖母老了,你的两位姨母都死在辛罗绮之手,才如此慌乱。”
棠寒英知道她定然是有事瞒着自己,只是现在显然还不是告知的时候。他便不再追问,唤来嬷嬷照顾祖母,自己转身回去竹苑,将一叠的泛黄书册打包好,迈步出来,吩咐棠安去备马车。
恰在此时,泽兰堂的侍女捧着那把寒月刀过来,恭声说道:“听闻太学的葛老先生文武双全,十分喜爱刀剑。老太君吩咐,将这柄寒月也一同献上。”
棠寒英目光落在这柄名刀之上。这是祖母的双亲通力合作锻造出来作为她十六岁生辰的礼物,伴随了她一生。
如此意义非凡,祖母却仍要献出来,只是为了能助他一力。
棠寒英垂下眉眼,敛去眼眸深处的情绪,抬手将寒月刀接入手中。
以往的岁月光阴,是他虚度了。
秋日的宫闱,朱墙黄瓦,衬着层层叠叠的红枫落叶,在某座殿宇深处,药味与龙涎香纠缠,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年仅八岁的小皇帝姬宥蜷缩在明黄色的锦被中,面色潮红,呼吸急促,偶尔发出几声模糊的呓语。龙榻旁,太后辛罗绮一袭深紫色凤纹宫装,指尖缓缓拨动着一串沉香木佛珠,美艳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凤眸,锐利深沉,盯着床榻上隆起的一团。
幼帝是辛罗绮一手抚养长大的,也是她和兄长二人合力将他推举到这个位置。辛罗绮起初并未将这养子放在眼里,她和辛卫天一样,只将他当成傀儡的存在。前朝大臣却显然不是这样想的,右相不顾她的脸色,先是提出请名望甚高的当世儒宗入宫讲学,又请世家各位公子伴读,无非是要为幼帝将来的亲政铺路。
后来辛罗绮有意考校幼帝资质如何,将他唤至跟前,小小孩童,对答如流,先帝政要第一篇张口即背,对其中要义也能解释得头头是道。
过了几日,她再将小皇帝唤来询问近日学问,这孩子却表现平平,似有懈怠,又过了几日,已然愚笨模样,半天背不出一句完整诗词,仿佛第一回的聪颖只是昙花一现,很快便沦为平平无奇的普通人。
辛罗绮心中不免骇然,这歌姬所生的孩子,竟然天赋过人,这前后反差,背后应当是有人指点于他,要懂得藏拙,还知晓要循序渐进。这孩童假以时日长大成人,当不是池中物。
因幼帝掩藏锋芒,有惊无险地活到现在。即便辛罗绮以各种理由强硬撤去那些有真才实学的宗师,只在幼帝身边安排自己的人,由皇家宗室和世家掌控的学堂却有些难以撼动,在她触及不到的地方,竟暗暗扶植起了属于他们的力量。
辛太后有两大心事迟迟未解决,一是这些根基深厚的世家大族,二是自己的亲兄长辛卫天。如今却又多了一桩,便是面前羽翼渐成的幼帝。
所谓投鼠忌器,如今京都城三大势力隐隐成抗衡之势,无论哪一端,都不敢轻举妄动,唯恐引来无法掌控的变局。
冰凉的指甲从稚嫩潮红的脸庞轻轻划过,带来锋利的触感。姬宥缓缓睁开眼睛,看着面前凤钗浓鬓的太后,未语眼先红,声音里透着依赖:“母后,宥儿难受。”
他拿自己温热的小脸蛋,往她的手心深处蹭了蹭,仿佛她那锋利的护甲套并没有划伤他的脸颊。
辛罗绮垂下眉眼,冷冷地注视着这个看似无害的孩童,若不是她刚得知北阳侯世子之死背后也有那些世家和学堂儒宗在推波助澜,她恐怕会和以往那般,再次被蒙蔽过去。
“圣上,你好好歇息,不要多想,这不过是小病而已。”辛罗绮将自己的手抽回来,让他重新躺好,然后起身,走出这间寝殿。
守在阶下的内舍人雅姑连忙上前,恭敬地行礼称道:“太后,人已经到了。”
此时,杜筠溪正独自站在一处偏殿,引路的小太监将他们带到此处后,便告退了,一时也无人搭理他们。而门外,站着一排面无表情的宫廷侍卫,似乎是在严防她从此处逃离。
半开的红木窗外照进几缕阳光,有浮尘在上下飘动。杜筠溪收回目光,恰在此时,敞开的殿门口传来动静,随即一袭金灿灿凤袍着身的辛太后拾阶而上。
秋日的暖阳照在她雍容华贵的脸庞上,杜筠溪看到这位权倾天下的太后一步步朝自己走来,她的目光冰冷又深沉地落在她脸上,而她已然忘记了该迎上去,行礼或者问安也好,这些她都没有做。
她只是手脚僵硬地站在原地,目光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对方,直到她站在自己三步之远,旁边的女官神情肃穆地呵斥:“跪下!杜筠溪,你可知罪?!”